眼見徒弟慘死,紅袍怪突然發出一聲攝人心魄的慘嚎:「老雜毛,納命來!」
十點碧幽幽的火光自紅袍怪指尖彈出,正是「血神宮」採集自地肺,用秘法煉製成的「魅神地火」。
這「魅神地火」專破護體神罡,也能侵蝕修道之人的元神,端的是一門歹毒的功法。
龍言道人識得厲害,也不敢大意,運起用本命元神祭煉飛劍在胸前畫出一個圓圈,將射向自己的「魅神地火」悉數蕩落。
綠袍怪與紅袍怪本是兄弟,平素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加之二人同修一門功法,早已練得心意相通。紅袍怪出手的同時,綠袍怪也自腰間皮囊裡掏出一把「落魂砂」,一揚手,悄無聲息地罩向龍言道人。
交手雙方動作相當敏捷,出手都是在電光火閃的一瞬間,屏氣靜氣躲在一旁的顏輝雖然勉強能看清雙方的動作,卻也來不及出聲提醒龍言道人。
說時遲,那時快,龍言道人一劍蕩落紅袍怪的「魅神地火」後,隨即藉著劍勢,手腕一抖,舞出一團一丈方圓的劍花將「落魂砂」震散。
巴山雙怪一擊無功,身形沖天而起。龍言道人哪容雙怪逃逸,手中飛劍發出一聲龍吟,脫手而出,後發先至,竟在百丈高空一分為二、二化為四、四變成八……
織成一副巨龍圖案,咆哮著吞向巴山雙怪。
這一手御劍之術正是龍言道人「風雲七式」之一的「龍威」。龍言道人在歸元派極目峰修煉御劍之術,每日觀看雲卷雲舒,終於在一甲子後將變幻無常的浮雲之勢融入御劍之術。顏輝拷貝了龍言道人的意識,自然知道這招「龍威」的厲害。
巨龍自上而下吞噬,巴山雙怪如果繼續保持上衝之勢無異於自投羅網,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快速落下身來。
龍言道人手一招,巨龍瞬間消失不見,又變回一柄三尺青鋒握在手中。
「我們歸元派和你們血神宮素無過節,如今兵戈相見,卻也怨不得貧道。」龍言道人仗劍而立,一縷銀色鬍鬚迎風微拂,端得一派是仙風俠骨。加之適才露了一手令人驚艷的御劍之術,頓讓顏輝艷羨不已。
「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派一個個虛偽得緊,要戰就戰,哪來那麼多廢話?有種過來殺了你家大爺!」綠袍怪陰惻惻地回了一句。
龍言道人大怒,口誦咒語,但見一陣耀眼的白光閃現,手中的寶劍自行升上高空,嗡嗡顫動著,散發出一種寂滅、淒涼的氣息。
紅袍怪見勢不妙,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柄紅底黑邊,上「繡」一隻白色蟾蜍的小旗,猛地一口精血噴在上面。
這白蟾乃是修道界一隻修成了元神的精怪,昔年和血神宮主柳青結怨,被柳青活活收去魂魄,將其元神附在烏金絲織就的旗上,祭煉成一件法器傳給巴山雙怪。
那白蟾得精血一噴,肚子一鼓一收地發出「咕咕」雷鳴般巨響,嘴裡噴出一股黑霧,瞪著一雙血紅大眼盯著頭頂上顫動幅度越來越大的飛劍。
綠袍怪嘴裡唸唸有詞,兩手不停自皮囊掏出物事,變化著手法打入旗中。顏輝目力雖佳,奈何綠袍怪動作太快,卻也分辨不出是什麼物事,不過想來必是催動蟾蜍元神的藥物。
飛劍此時停止了了顫動,不動如淵地懸在百丈高空。顏輝看向龍言道人,卻見這老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負手閉起了雙眼。
心似浮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突然間顏輝心頭閃過一絲明悟:「浮雲七式,無論是『龍威』還是其他招式,全是將心境融入劍意的法門。浮雲聚散無憑,演化成劍招後變幻無常,最是難防。」
正當顏輝沉浸在頓悟後的喜悅中時,對峙的局面突然被打破。卻是紅袍怪揚手將烏金旗打向空中。
原本巴掌大小的烏金旗脫手後迎風一吹,瞬間漲大為一面方圓三丈的大旗,
黑霧滾滾地捲向上方的飛劍。
恰在這時,龍言道人睜開了雙目,嘴裡冷酷地吐出一個字:「斬!」
話音剛落,飛劍的劍尖啪地爆出一團三色光芒,瞬間蔓延劍身,飛劍立時如同裹在一層火中。這一招,正是龍言道人壓箱底的本事——「火燒雲」。
顏輝被龍言道人一個「斬」字喝醒,抬頭看時,正好看見飛劍與烏金旗在半空中拼了一記。但聽一聲轟隆巨響,黑霧繚繞的烏金旗重又變回了巴掌大小,從天空中直直掉落下來。
這烏金旗是血神宮主柳青親手祭煉,威力本不輸於龍言老道用本命元神祭煉的飛劍。但由於巴山雙怪法力不夠的原因,烏金旗並不能全盤發揮出威力,僅僅是借助白蟾元神逞威,如此一來自是吃了大虧。
巴山雙怪心神與法器相通,烏金旗一被破去,如同被萬斤巨錘在心口上重重掄了一記,「噗哧」一聲噴出一片血霧,讓方圓幾里內都腥臭無比。
「這巴山雙怪練了什麼毒功,竟然連血都帶著藥味?還好龍言道人技高一籌,佔了上風。」顏輝躲在一旁,暗自慶幸。
「哼,彫蟲小技也敢獻醜!」龍言道人一見雙怪口噴污血,料到他們是想借血霧逃逸。當下右手食指和中指一併,驅使飛劍趁勢追殺。
巴山雙怪和龍言道人硬拚一記後受傷頗重,還未來得及施展血遁逃離,飛劍便再次將二人罩在劍網之中。
「啊……」
「救我……」
兩聲慘嚎入耳,巴山雙怪的軀體竟被「火燒雲」煉成了灰燼。
斬殺巴山雙怪後,龍言道人揚手收回飛劍,正要招呼顏輝出來,突然,一道十米粗細的水柱沖天而起。
異變突發,龍言道人剛要閃避,一隻漆黑如墨的手掌已經印在了他的後背。
「卡嚓」的骨折聲中,龍言道人的身體「砰」的一聲撞到河谷石壁,隨即跌落到河灘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從龍言道人驅劍斬殺巴山雙怪到龍言道人被偷襲,短短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顏輝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也虧得他來不及反應,否則冒然衝出去只會招至毒手。
「這年頭到處都在打打殺殺,好沒安全感啊,小生怕怕……」水柱散去,一個鬚髮雜亂、身高不足一米的矮人現出了身形。
一揚手,矮人將巴山雙怪遺下的烏金旗吸到手中,看也不看地揣入懷中,嘖嘖自語道:「救你?救了你們,小生還能撿到便宜麼?」
聽得矮人這麼一說,顏輝陡然想起方才巴山雙怪臨死之際呼救過。
「巴山雙怪想必是用秘法聯繫了矮人,然後故意將戰場轉移到河面,以期讓這矮人在水下出手偷襲。只是沒料到矮人一直隱忍不發,等龍言道人將雙怪誅殺時才突施辣手,成為最後的大贏家。」顏輝略一思索,便將事情的由來琢磨出八、九分。
「這些個魔道中人為了達成目的,連合作的朋友都可以當成墊腳石,果然心狠手辣。自己碰上了,可千萬得留個心眼兒。」
顏輝正暗自警惕,矮人突然身形如泥鰍般一晃,落到了龍言道人的身前,抬腳將趴在地上的龍言道人踢翻了一個轉兒。「你們這些自詡為正派人士的傢伙,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順眼,當真……」
矮人話音未落,漆黑的河谷突然閃過一道比太陽還耀眼千倍的光亮,刺得顏輝幾乎睜不開眼。隨即場中勁風激盪,響起金戈之聲。
「劍芒,是『雲盡日出』發出的劍芒!龍言道人還沒死!」顏輝心頭狂喜,緩緩睜開受強光刺激的雙眼望過去。
龍言道人背靠石壁,以劍杵地,面如紫金。矮人背向顏輝,身形微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良久,矮人直了直身子,用沙啞的嗓音咬牙切齒地說道:「沒想到你這雜毛居然詐死,好,好,好得很啊。小生要將你的魂魄放到冥火中熬煉,讓你永世不得輪迴!」
這矮人雖然話語凶狠,但中氣不足,似乎也受了重傷。
「浪滄生,當日我掌門師兄饒你不死,本以為你會痛改前非,沒想到你竟和血神宮一干魔道攪在一起,貧道……貧道……咳咳……」龍言道人急怒攻心之下再難壓制傷勢,咳嗽一陣後「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嘎嘎……你中了我一掌,以為還能活命麼?」浪滄生一見龍言道人頹勢,心裡頓時又踏實了幾分。「你和巴山兩個廢物同歸於盡,關我什麼事呢?嘎嘎……」怪笑聲中,浪滄生上前一步,便欲痛下殺手。
龍言道人被偷襲後身受重傷,體內經脈悉數寸斷,方才又強行運功施展「雲盡日出」,早已是強弩之末,眼見浪滄生逼上前來,卻也無計可施。
就在浪滄生自忖可以一擊結果龍言道人性命之際,方圓數十里的天地元氣發生了異動,彷彿被一下抽乾。
浪滄生剛剛警覺,還未來得及採取任何防範行動,一道碗口粗細的閃電便轟然擊在了他的頭上。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各色天雷連續不斷落下,悉數準確命中目標。更令人吃驚的是,一道半尺來長的紫色光芒混雜在雷電中,如庖丁解牛般將浪滄生的頭、手、腳快速分割成無數塊,然後由天雷轟成灰燼。
僅僅幾個呼吸間,世上便少了一個名叫浪滄生的修道者。
出手偷襲浪滄生的正是顏輝。痞子打架,挨上一拳後還有勝機,可修道者之間的戰鬥往往一個細節就判定生死。如果不想自己受到傷害,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速幹掉對手。吸取了上次和王柯戰鬥的經驗教訓,顏輝這次一出手就盡了全力。
不過,在幾個呼吸間陡然發出上千道天雷,還要驅使玄木簪,饒是以顏輝目下達到化神期的功力,也感到有些吃不消:體內真元瞬間被抽空,全身經脈漲得發痛。
「道長,你還撐得住吧?」顏輝揮了揮酸痛的手臂,三步化作兩步奔上前去攙住了遙遙欲墜的龍言道人。
「貧……是不行了,帶我回去。後事不用你操心,自會有……有人來。」龍言道人氣若游絲,兩眼無神地看著顏輝。
顏輝小心翼翼地扶著龍言道人坐下。龍言道人抖著手舉起飛劍,摩挲了一下劍身,長歎道:「三尺青鋒埋荒塚,修道一途失魂人……」劇烈咳嗽了幾聲,龍言道人奮起最後一絲氣力,輕喝:「去吧。」
飛劍發出一聲悲鳴後脫手飛出,轉瞬即不見了蹤影。與此同時,顏輝陡覺身旁的龍言道人生機泯滅,已是駕鶴而去。
「三尺青鋒埋荒塚,修道一途失魂人。」反覆誦念龍言道人這句感慨,顏輝心似潮湧:「一個出竅修為的高手就這樣逝去,修道的前路還真是凶險啊。如果自己早一點出手,可能龍言道人就不會死……」
雖然明知即使自己早一點出手也無法改變龍言道人被偷襲的結局,但顏輝還是很自責。
半晌,顏輝才收拾心情,施展御空術將龍言道人的遺體帶回了家。
?.
pp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