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侯 第三卷 崢嶸初顯時 335 漸長成
    酒過三巡,陳玨不便再留,便與韓則打了個招呼離開,這般過了幾日,韓嫣便主動上了門。www.

    兩人才聊了不幾句,陳玨便不由一訝,道:「你說什麼,南宮公主想住到封地去?」

    韓嫣點了點頭,道:「這是她的意思,但我阿母在長安,陛下又向來與她親厚,我想天子多半不會答應。」

    陳玨雖不知南宮公主好好的,為何忽然要往封地去,但足見她並不想在長安爭奪什麼,聽說劉徹又特意尋由頭加了韓嫣食邑,陳玨更是為他高興。

    韓嫣道:「我真要謝謝你們夫妻了,南宮說了,那日若不是你夫人在,她必定要多上不少麻煩。」

    陳玨佯怒道:「你還跟我客氣?」

    韓嫣笑道:「我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不成?」

    陳玨朗聲一笑,正色問道:「開春之後,你可有去處了嗎?」

    韓嫣神色一整,道:「周太守近日來信,說是身體有恙,難耐北地冬天的寒冷,過一陣子可能上書天子言明此事,我大約還是要在北地發展。」

    陳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地道:「周無忌此舉不妥。」

    韓嫣愕然道:「怎地不妥?」見陳玨沉思著不說話,韓嫣想了想,道:「周太守他畢竟是魏其侯的女婿,魏其侯如今在長安不在朝,從我這裡看來,他也多少有所顧忌。」

    陳玨輕輕搖頭。道:「他這麼想也情有可原。畢竟前條侯周亞夫太尉當年……」想起周亞夫之死。陳玨仍忍不住在心中暗歎了一聲。道:「陛下實是英主。周無忌任太守幾年來有公無過。他豈會不清楚。這半年來陛下不是一直厚待魏其侯?別地事情。無非有人惟恐天下不亂。亂嚼舌根子罷了。豈能因此自作主張?」

    陳玨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嚴肅起來。周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劉徹是好名之人。周謙一向體壯。哪會忽然害病。這麼退避如蛇蠍。把劉徹當成洪水猛獸一般對待。幾乎與當面直說天子會猜忌他無異。反而會弄巧成拙。

    韓嫣和周謙共事幾年。早已有了朋友之誼。聽陳玨這麼說也明白了個中利弊。尋思著勸告地話不好落在紙上。韓嫣鄭重地點頭道:「如此。我過些日子回北地。一定會好好勸說他。」

    陳玨點點頭。又與韓嫣說了一會兒話。便故意笑著暗示問。是不是要快些放他回去和南宮公主溫存。

    韓嫣自是惱怒不已。但說話間卻也不扭捏。爽朗地說笑聲中。陳玨知道。大漢最光輝熠熠地數年就要來了。

    一個來月地時光轉眼即過。再後便是早春。韓嫣一月末便踏上了回北地郡地路。韓嫣走後。劉徹親自召南宮公主入宮說話。又請阿嬌好言相勸。南宮公主仍是不改主意。只說韓嫣報效天子是理所應當。她自己還是堅持住到封地去。

    陳玨從阿嬌那裡聽說了事情經過。對一向溫婉不爭的南宮公主更加刮目相看,道:「南宮公主是先皇與王皇后地次女。夾在平陽公主和陛下中間,這樣地環境之下長大。她必定有她的聰明之處。」

    阿嬌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我小時候和她並不相熟,現在想想,她在先皇那麼多的公主裡面,竟是最有福的一個。」

    陳玨沉吟了一會兒,思及韓嫣成婚以來種種,抬眼慢慢地道:「外面的人都對這樁婚事議論紛紛,說不定他們兩人正合適。」

    阿嬌盈盈一笑道:「我也是這樣想。」

    說說笑笑間,劉徹大步從外面走進來,對陳玨笑道:「朕原先是想讓你和你阿姐打個招呼,告訴她朕要過來,哪想到最後耽擱了那麼長時間。」

    見劉徹神色間雖有些疲憊,但更多的卻是興奮,陳玨道:「陛下這般勤政,臣卻在這邊閒話,心中實在慚愧。」

    劉徹哈哈一笑道:「朕也不是日日都這樣。」

    聽得劉徹和阿嬌說上話,陳玨便不由地微微走了神,他知道劉徹方才在忙活什麼,無非是中朝還少幾個關鍵的人才,他親自考校了幾個人而已。

    陳玨父子上書,設立內朝的事劉徹數日前便准了,因為「內」字含義太深,這個名義上的群體叫做中朝,只是不知怎地,百官私下裡仍舊稱劉徹地這些親信為小朝廷。順理成章地,劉徹以加官為由籠絡了一批人才,給只為他掌控的中朝做準備。

    劉徹一邊取過一張帕子擦手,一邊道:「朕隔一日便看邊地駐郡的奏報,本以為匈奴人那邊會有動靜,現在看來,他們倒是安靜得不尋常。」

    阿嬌作勢微微板住了臉,道:「自從軍臣授首,我就沒怎麼見你能閒下來過,好不容易偷得一日閒,你就不能先別想著那些嗎?」

    劉徹笑道:「聽你的,聽你的。」

    說話間,綺羅忽地匆匆而至,說是劉睿在內殿走路時摔倒了,正在那邊彆扭著不動彈,連讓人看看傷都不肯,誰勸都不聽,阿嬌聽了連忙起身,快步走過去看著愛子。

    劉徹身形一動,也想跟過去看看,但看見坐在對面的陳玨,劉徹又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裡,道:「你家陳桓也這般任性嗎?」

    陳玨看出劉徹的神色微妙,分明也在關心劉睿,便笑道:「陳桓不只任性,簡直就是無一日不惹禍,偏偏又欺軟怕硬,小小年紀就知道遇事往芷晴那裡躲,讓臣也無可奈何。」

    劉徹聞言笑了,道:「太子倒是像朕小時候,嗯,跟陳桓不大一樣。」

    說了幾句兩個小子的事,劉徹便在閒談間問及陳午,道:「前兩日丞相微恙,現在如何了?」

    陳玨答道:「近來已大好了。臣昨日去看望他。他還說幸虧朝中事務不忙,不然他必定愧對陛下。」

    劉徹搖了搖手,呵呵笑道:「中朝那些人,還能多支持幾日,朕以後還要倚仗姑父許多,這次他多歇兩日也無妨。」

    又聊了些朝中政令的事,阿嬌又輕輕走過來了,陳玨見她神色輕鬆,同時也放下心來。果然,劉睿只是一時撞疼了,休息了一會兒,他已經接著小跑起來。劉徹幾月間連發數道政令,因內朝已初具規模,他處政時更加得心應手,選拔人才之事也進行得井井有條。雖說仍受限制,但比起只靠公卿推薦賢才地單一方式好得多。

    這一日,中朝小議,劉徹忽地提道:「今年雖然太平,但朕仍然時刻掛念著邊地的軍民,匈奴人來去如飛。終是讓人難以防備……」

    陳玨坐在靠前的位置靜靜聽著,他本就是劉徹信任的「小朝廷」的一員,除去本身地官職公務,入宮地時候絲毫不見少。

    這時主張守邊的人越來越少,但卻並非不存在,劉徹近兩日就正為不宜大戰的論調不滿,陳玨想起困守邊郡的韓嫣和衛青等人,道:「軍臣單于既死,原本即是天賜良機。而今大漢兵強馬壯。將士一心,正應化被動為主動。主動出擊。」

    劉徹微微頷首,道:「朕亦以為如此。匈奴人狼子野心,豈可只滿足於軍臣之死?」

    眾人順應劉徹之意,很快便開始說起對匈奴的戰略來,陳玨聽到後來卻漸漸覺得索然無味,這些人縱是人傑,不經歷戰場也說不出真正的金玉之言。

    劉徹笑了笑,道:「子瑜,你就是主管錢谷事的人之一,你怎麼想?」

    陳玨回過神來,想起方才正說到國內應全力支持戰爭消耗,於是道:「臣是想起去年平原水患。」

    劉徹聞言神色一頓,在他的設想之中,實是要讓漢家百姓能遷至大河以北,收復亂世之時的失地,河水時時氾濫,正是一個大難題,只可惜大河無論疏堵皆無有安全地保障。

    略微想了想,劉徹淡淡道:「今年還是要加緊尋找擅長治水、抑或治農地人才。」內政,始終是征戰的必備。

    眾人齊聲應是,散去後,陳玨和主父偃相視一眼,一起呈上了關於新半兩錢改革地奏疏。

    天子劉徹越來越意氣風發,陳玨的事業看起來也蒸蒸日上,背地裡卻迷上了逗兒子。自從那日在宮中見了劉徹阿嬌一家子,陳玨才回府,便往陳桓身邊湊了過去,陳桓已懂了些事,但舉止言談間仍舊天真,陳玨心癢地做什麼動作,他便有趣地依樣畫葫蘆。

    這日有休,陳玨一高興,領了陳桓出門上街,小孩子地眼光不過一些零碎物件,陳玨自己帶著兒子,只苦了跟隨的李英和郭遠,兩個大漢不得不提著些小孩子的玩意兒招搖過市。

    「阿父,給我。」陳桓指著一個錢說道,陳玨笑了笑,道:「這個對你來說太鋒利,不能給你,你再等一段時間,我找新的大錢給你玩。」

    陳桓扁著嘴不幹,陳玨卻不慣著他,只是領著他來回轉,最後還是陳桓熬不住,又纏著陳玨買東西,兒語聲中,陳玨捏著陳桓地小臉蛋兒,道:「還不知足,等到他們開始主動對外奔襲,我就沒那麼多時間陪你了。」

    陳桓聽不明白陳玨的話,只是撓撓頭,嘟噥了兩句童言童語,最後還是陳玨忍不住樂了。

    再不到兩年劉睿就要進學,陳桓這樣能做太子伴讀嗎?陳玨想起劉徹前兩日的提議,心中莫名地響起這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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