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侯 第五卷 把酒話陳侯 264 公家事
    秋色漸漸地深了,近日秋雨連綿,街上的行人也較以往少了許多,因著天氣的濕冷,許多人緊袖縮脖地走著,陳玨騎馬行在微濘的路上,馬蹄的得得聲和腰間玉飾和佩劍的碰撞聲交相呼應。[]

    正巧碰到路口,陳玨轉彎的時候,正琢磨著是就此回武安侯府還是往堂邑侯府看看,畢竟陳午初為御史大夫,諸事還須適應。

    「公子。」李英低聲喚道,陳玨回過神來,正見李英的手指指著一邊茶肆的方向,陳玨順著望過去,只看見一個布衣女子站在茶肆門口,輪廓的側面秀美絕倫。

    那女子似乎感覺到陳玨這邊的視線,徐徐地轉過身來,陳玨一看之下,不由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女子正是李英尋了兩日不見的卓文君。

    卓文君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站起身衝著陳玨點了點頭,招呼道:「武安侯爺安好。」

    陳玨就勢翻身下馬,直直往茶肆中走去,他走近了一打量,就看出卓文君已有了幾分不同,從前她跟著司馬相如時總像個小影子,今日眉宇間的灑脫才像傳說中那個劍膽琴心的沽酒女。

    卓文君略帶歉意地一笑,道:「近日小女子家中有變,琴譜尚未送到侯府上,還望侯爺見諒。\」

    陳玨皺了皺眉,旋即笑道:「琴譜不礙事,皇后娘娘也不急在一時。」

    民間百姓不知長樂宮中情形,但竇太后一場風寒影響甚大,阿嬌已經替政務繁忙的劉徹日日夜夜陪在長樂宮,這時候就算卓文君的琴譜送進宮,上有老下有小的阿嬌也沒有時間聽談。

    陳玨跟卓文君畢竟不大熟悉,隨意聊了幾句之後,卓文君心思剔透,已猜出這個聲名遠播的年輕侯爺另外有事同她說,當即道:「侯爺有事不妨直言。」

    陳玨心中一鬆。隨後將鹽鐵官營,朝中有意聯絡一些各地鹽鐵大商的事吐露給卓文君幾句,這才道:「蜀郡以鐵出名,令尊又聞名蜀郡,朝中將在蜀地設鹽鐵官,說不得還要令尊相助……」

    卓文君聽了心中五味雜陳,她和司馬相如勞燕分飛,亦有幾分鹽鐵官營卓家眼看聲勢不再的緣故,今日按著陳玨的說法來看。卓家卻是柳暗花明了。

    卓文君定定地看著陳玨,許久才道:「武安侯既有此意。實是家父之幸,小女子即刻修書一封。言明此事。\

    語畢,卓文君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映出陳玨的笑容,陳玨說道:「既然如此,待你書信寫罷,我就遣人去送信。」

    卓文君笑道:「正好。若是武安侯肯相助小女子,這信大約沒多久就能到家父手上。真是多謝了。」

    陳玨笑著點點頭,又問明了卓文君眼下地情形,吩咐李英記下,又說了幾句閒話便起身告辭,只留卓文君和侍女在茶肆中目送他們遠去。

    卓文君怔怔了片刻,這才將盞中的涼茶倒掉,又換了一盞新茶,心想道:別說武安侯夫人有傾城之色,武安侯陳玨少年顯貴,身邊青春女子如雲。若說他看中自己才相助萬不可能。

    這麼說來。倒確實是朝中官大人們的決議了,只不知武安侯怎地偏偏選上卓王孫。心中思緒翻飛。卓文君忽地想道,若是長卿得知此事,會不會後悔?

    陳玨從茶肆離開,郭遠跨在馬上撓了撓頭,道:「公子,那個司馬伕……卓文君,我們不用照顧嗎?」

    陳玨訝道:「我們照顧她做什麼?」話音方落,陳玨聽見郭遠不好意思地一笑,便心知他接近卓文君,落在他人眼中難免惹人誤會。\

    只不過天地可鑒,陳玨找上卓王孫,乃是因為知根知底的文翁正在蜀郡為太守,若是於蜀郡設立鐵官試點,他就能將情況掌握在手中的緣故。

    大漢以經營鹽鐵致富的大小商人多如牛毛,他們擰在一起再加上諸侯王的影響,亦是一股不小的阻力,而劉徹的意思也是適當利用一下這些商人,不只卓王孫,恐怕幾年後各地會有不少商戶披上官袍。

    竇太后年紀大了,這一臥病在床就再沒有什麼精氣神聽政,每日裡只同劉嫖和阿嬌說說話,就連孫子孫女她也生怕過了病氣,不肯見兩小一面。一時間,劉徹諸事請示長樂宮地慣例如同虛設。

    陳玨這日入宮的時候,宮人們正奮力清潔著因降雨而泥濘地路面,只可惜時不時地有人走過去踩踏,清掃的效果並不明顯。陳玨一路避著宮人們打掃過地乾淨地方走過去,又引來了幾個宮人感激的目光。

    陳玨正要朝宣室殿走去,殿門口的方向便衝過來一個人。陳玨依稀看出那人是楊得意,楊得意顯然也認出了陳玨,他急急地朝旁邊一閃,一不小心便跌倒在地,濺起了一地污水。

    陳玨從來沒有見過楊得意這般著忙,不由地笑道:「什麼事讓你這麼行色匆匆,好像被什麼人追著似的?」

    楊得意喘了一口粗氣,道:「武安侯,您來得正好,您若是不來,小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恐怕只能去找皇后娘娘了。」

    陳玨聽得一片雲裡霧裡,問道:「究竟是什麼事?」

    楊得意跑得急了,咳了幾聲才斷斷續續地說道:「南皮侯竇太常先前入宮,不知怎地犯了天顏,自從竇太常走後,陛下便不住地發火,您趕緊去勸勸吧。楊得意眼巴巴地看著陳玨,這一小會兒的工夫,他手下地小黃門已經有兩個受了笞刑,陳玨見狀好笑,道:「行了,你趕快地換洗乾淨了,這幅樣子成何體統?」

    楊得意哎了一聲,便提溜起衣角走了,陳玨搖了搖頭,再往宣室殿前走一些。就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種緊致的氣氛。

    陳玨走到殿門口,正見一個方臉宦官被人架著出去,他一見陳玨便心中大喜,掙扎著道:「武安侯,救小人一命啊……」

    陳玨依稀認得那人叫張同,還算是個老實人,當即揮了揮手,低聲暗示膀大腰圓地衛士手下留情,這才大步走進宣室殿。*

    劉徹坐在御座上。臉上一片遮不住的陰霾,看見陳玨走進殿門也不說話。陳玨毫不在意地行了一禮,隨後便靜靜地陪劉徹待著。

    又過了一會兒。劉徹臉上的冷凝漸漸地化了幾分,落在陳玨身上的目光也緩和了不少,率先道:「感情楊得意這麼一會兒就搬了個救兵。」

    陳玨笑道:「這救兵嗎,臣是不敢當,臣更不知道陛下是因為何事動怒。只得戰戰兢兢地在這裡等著陛下吩咐。」

    劉徹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朕可沒有看出你哪裡戰戰兢兢。」頓了頓。劉徹冷哼了一聲,道:「竇彭祖可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陳玨思前想後,時近歲首,主管宗廟禮儀事的竇彭祖開罪劉徹,只能是因為祭祀之類的事,便試探著道:「臣怎麼越聽越覺著糊塗?」

    劉徹舒出一口氣,這才把前因後果說與陳玨聽,陳玨連聽帶猜,很快地就明白了大半。

    劉徹登基五載,今年又得了劉睿這個太子。實在是大大地喜事。年末年初祭祀宗廟之時自然想做點特別的事,比如將場面改得再大些。但祭祀之禮本來就規定得一板一眼,竇彭祖也不敢輕改,只得硬扛著劉徹的不快。

    祭禮改動,還須錢帛人員配合。時間緊湊,陳玨不管恩怨平心而論,倒覺得竇彭祖做得並沒有什麼錯處。歷來太常之職最容易出差錯,竇彭祖那邊定然不想出岔子,他會因為劉徹一句話就順著天子才是怪事。

    劉徹忽地嘿嘿一笑,道:「這麼看來,朕的話在南皮侯面前還是不算數,明日朕且問問丞相,看看他怎麼說。」

    陳玨聽了,立刻知道劉徹那唯我獨尊地毛病又出來了,他斟酌著道:「太皇太后有恙,那祭祀之日地種種安排,臣以為還是不宜輕改。」

    劉徹若有所思地道:「你也這麼說?」

    陳玨說道:「太皇太后喜靜不喜動,陛下又何必急在一時?」劉徹看了陳玨半晌,忽地笑道:「子瑜說得也是,皇祖母有恙,朕孝道在身,總不能惹什麼麻煩事去煩她。」

    近日竇太后不問政,劉徹手中的權力更大了,然而少了竇太后那一環地牽制,竇嬰每在朝會上反駁劉徹的意見,都難免惹得劉徹心中不快。

    劉徹既希望著竇太后早日康復,又不願放下到手地權柄,略一思索便道:「堂邑侯近日在忙什麼?」

    陳玨回憶了一下,道:「似乎是忙碌於歲首諸事。」

    劉徹點了點頭,道:「明年有不少先皇時的老臣致仕,朝中一下子空出不少位置,你回去遞個話,讓堂邑侯來見朕,朕要跟他仔細商量商量。」

    陳玨聞言立刻答應了一句,官員任免本是丞相地職責之一,他不由地慶幸劉徹還知道分寸,沒有將壓制竇嬰的事做得太明目張膽。

    劉徹唔了一聲,手不自覺地抓起一封奏表,心中興奮與緊張交集。劉徹這幾日一直在考慮,竇太后這一病,他究竟能不能握著大權不放,或者說竇太后病癒後會不會又恢復到諸事請長信殿地情形。坐了一溜,御史大夫陳午坐在次席上,顯得格外地顯眼。

    竇嬰雖然性直,但也並不拘於俗禮,丞相府中的氣氛還頗為輕鬆,大家在一起,官位低的向長官作個揖、行個禮就成。

    歲末,從來都是工作總結的時候,竇嬰大致說了幾句總結地陳詞,大司農韓安國等人又分別報告了一些公務上的事,最後才到了另一個話題:官吏任免。

    一年之中,自然有人做得好,有人無用得白領國家俸祿,相對低,有人升有人下。陳玨捏了捏劉徹和陳午商量出地那份名單,豎起耳朵聽竇嬰輕咳之後會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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