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掙扎讓他一陣遲疑,這個人也沒有催他,只是靜靜的等著。最後乾正陽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最終還是雙膝一彎,正經八百的磕了三個頭,叫了聲師傅。
這一跪,一磕頭,一聲師傅,儀式雖然簡單,但是對於乾正陽來說,眼前垂死之人不再是無關緊要的人了,而是他的師傅,他的親人。雖然一時間感情還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但是身份的不同讓他和這個師傅之間彷彿多了一層看不見的聯繫。
自小孤苦無依,不知父母是誰。孤兒院的生活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麼美好,經費的缺乏讓他們所有的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要開始去做一些零工賺錢養活自己。自從不允許僱傭童工的法律出了之後,他們的生活更加的難過。那些老闆們要麼不敢再用他們,敢用的更加剋扣他們的工錢。無論他們遇到任何的情況,都沒有人站出來為他們做主,因為他們是孤兒,沒有親人。
而現在,他也算是有一個親人了,雖然這個親人馬上也要離他而去了,可是他心裡依然激動。噹一聲「師傅」叫出口,二十多年來的委屈彷彿決堤的洪水,淚水嘩啦啦的就流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當乾正陽跪下的時候,心中的執念已經消泯,從小到大的酸甜苦辣沒了阻擋,百感交集,眼淚自然而下。這一哭,可以說讓他心中鬱結全消,對他有無上的好處。
只是幸好眼前他拜的師傅乃是一位心地還算不錯的修真者,否則他心神震盪之下,正是移魂奪魄之機,憑他那普通人的靈魂強度,萬萬不是人家的對手。
「癡兒,為師時間不多了,現在你平復一下心情,放鬆身體,為師用最後的力量引你入門,之後,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紅光上臉的修真者用那只還算完好的手搭在乾正陽的額頭,乾正陽只感到無數的畫面蜂擁而來,眼前幻象叢生,腦袋發脹好似要暴裂一般。突然從他師傅手臂搭著的地方傳入一股清涼的「氣」,緩緩的在他身體裡流動,讓他感覺舒服了許多。
隨著這繁多的畫面進入他的腦海,乾正陽在那股清涼之氣的流動下感覺飛速的擴張開來。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眼睛裡看到的畫面並沒有擴大,可是他卻感到自己的腦海裡有一種感覺擴散開來,四面八方的向周圍擴張而去,讓他不由得想到了「精神力」等詞語。
在這種奇怪的感覺下,乾正陽閉上了眼睛,用這種感覺感知周圍的世界。出現在他腦海裡的還是這周圍的這些山石樹木,就連那個大坑都沒變,可是這些景物不僅比他用眼神看到的生動許多,更是多了一層各色各樣的光環,光怪陸離之下變得美輪美奐起來。
突然,所有的光芒從萬物身上脫離,在空中匯聚成了他師傅的樣子。不再是那個渾身鮮血、衣服破爛沾滿泥土的樣子,而是一身合體的青色長袍,銀色的髮簪在頭頂攏出一個髮髻,一顆金色的圓球環繞在他周圍四下飛舞,凌空中風吹的讓人感覺有飄飄然欲飛天而去的感覺,簡直就是電視裡神仙的模樣。
「癡兒,為師今日仙去,身上一個手鐲留贈與你,那是我門所有家當了。為師羞愧,不能親自指導你修行,只好將自身的所有境界體驗留於你腦中,留待你自行參詳了。師門種種,手鐲裡的玉簡之上自有詳細說明,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就好。吾之仙去,過往如同雲煙,個中糾葛就此讓它煙消雲散了吧。你將我葬於旁邊坑內,坑中之劍可拿去好生重煉,勿要給自己圖惹麻煩,更不用去找劍門尋仇,免白喪性命。緣生緣滅,吾徒好生珍重。」
話說完,空中影像爆炸開來,化作點點光芒飄落下來,然後消失不見了。
睜開眼睛,乾正陽已經是滿臉淚水。師傅的眼睛已經閉上,臉上一片安詳。乾正陽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師傅……」一聲悲徹人心的喊聲在山林裡響起,聲音中的淒苦和傷感讓周圍的生物彷彿都被感染了一樣,連鳴叫的蛐蛐都停了下來。
跪在那裡的乾正陽哭罷多時,拿出背包中的飲水,浸濕毛巾,將他師傅的身體擦拭乾淨,換上一套他自己替換的衣服,整理好儀容,這才按照囑咐褪下他手腕上的手鐲,然後將其安葬在那個大坑之中,將大坑裡炸爛的血肉一起埋了起來。
坑中土地裡的那把劍已經被炸的很破爛了,如果不是師傅的叮囑,恐怕他就是見到也以為是不知什麼時候的陪葬品呢。但是現在,他還是默默的將其收了起來,砍下一截木頭才發現這劍鋒利的不像話。等他準備好木頭想立個墓碑之時,他才發現,他竟然不知道他師傅叫什麼。
「老天啊,為何好不容易給我一個親人,轉眼又要將他帶走?啊……」乾正陽發洩了一番,默默的在木板上刻下「吾師之墓」四個字,然後將其深深的釘在地上。對於他來說,或許他不知道他師傅叫什麼,但是他只要知道那是他師傅,這就夠了。
這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乾正陽已經沒有心情繼續睡下去了,呆呆的坐在墓前,腦海裡一片空白。直到早晨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才清醒過來,收拾了下東西離開了。他心裡很難過,為他剛死去的師傅,也為他自己。
「不管如何,我會好好的努力的。師傅您是我的第一個親人,我不會讓您就此長眠的,該討還的我一定為您討還。」緊緊的握著拳頭,乾正陽下山離開了蜀中,會往自己居住的城市去了。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有等他實力強大了,那麼他才能實現這個願望。而現在,他只需要靜靜的躲在暗處,繼續做個紅塵中人,慢慢的積蓄實力,查清楚修真界這個對於他來說還是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