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邊的平原上,一隊孤零零的騎軍遠遠的擠成一個小小的三角形,在寬廣的天空和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大地中間,顯得是那麼單薄、無依無靠。
可是這小小的騎軍前聳立著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幟,黑底黑邊,金線繡著一個巨大的「張」字——這是代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偶像將領張鋒本人!
任何人都不敢小看這面旗幟下所立的軍隊,哪怕只有七百五十人。要知道西涼軍、徐州軍、冀州軍,都在他手上吃了虧,而且這三個來自天南地北的軍隊都不乏出色的士兵。
特別是領頭的張鋒,依然是高高被風吹起的兩支雉尾翎,火紅的戰袍,銀白色的盔甲,手中一隻方天畫戟,要不是他騎的不是紅色的馬,恐怕很多人都不能把他和呂布區分開來。
顏良點齊馬步軍兩萬,出營就遠遠見到兩箭之地外的張鋒。那一刻,顏良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一種求戰的渴望,或者是一種求死的頹唐。
這在袁軍中數一數二的大將身上是從沒發生過的事,作為袁軍兩大將之一(河北四庭柱的說法並不準確,因為張郃和高覽在顏、文兩人死後才露臉),顏良根本沒把任何人放在心裡過,哪怕是呂布,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只要給他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他有信心可以擊敗這個號稱馬戰天下無敵的呂布呂溫候。
可是面對張鋒……
顏良自己也奇怪信心跑哪去了,一個有力氣的敵人不可怕,可是一個力氣又大,又會動腦筋的敵人就太可怕了,打從心裡說,顏良很佩服張鋒,甚至不太願意跟他交手。可是武將的榮譽和自豪,又讓他很渴望與張鋒一戰,哪怕是力戰至死也無怨無悔。
可是張鋒的風格……好像沒幾次是跟人面對面的硬撼,往往都有個卑鄙的夏候匹夫在一邊象偷窺狂一樣死死盯著對手,一有破綻,馬上雷霆萬鈞的出現,給對手致命一擊。
這點從袁家二公子的失勢就知道了。
還有一個一提起張鋒就氣得跳腳的田豐……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和沮授兩人一起居然被張鋒耍了三次……
張鋒和夏候淵,就像一雙默契的手,有力的握在一起,形成一個鐵拳,任何對手都在這只合力的鐵拳下化為粉末。
他們就是正兵和奇兵的代名詞,儘管張鋒的正兵往往總是只有七百五十人,而夏候淵哪次都在三千人以上,可是人們就是習慣性的把誘敵的張鋒當成是正兵。
顏良突然心裡有一股衝動,強烈的想認識一下張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把手一揮,阻止了大部隊的跟隨,單槍匹馬的朝屹立如山的張鋒軍中弛去。
「這好像是主帥,他單槍匹馬的跑來做什麼?莫非是想投降?」年少的郝昭好像永遠也改不掉搞笑的本事,雖然他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張鋒笑盈盈的說道:「如果袁軍中地位如此人一般者都願意投降,也許我大漢民族可以早日統一。」
黃忠很敏銳的聽出張鋒話裡有話,他沒有說劉家天下或者大漢王朝,而說的是大漢民族。
傻不愣登的郝昭手在額前護著眺望,絲毫沒覺得有任何的不妥。
顏良離張鋒越來越近,張鋒身邊的黃忠已經拉弓上弦,只要張鋒一聲令下,他有信心讓這馬馱著他主人的屍體再原路跑回去。
「這位可是人稱『小溫候』『瘋將軍』張鋒張將軍?」還離得半箭地,顏良放緩馬速,要是被當成刺客給一箭射死了那就太冤枉了。
那個箭傷呂布的黃忠可是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張鋒,不過張鋒本人的箭法沒聽過有什麼出名的……
「正是張某!來者可是顏良顏如玉(顏良的字還有一說為公驥,不過就古人取字的習慣來說,如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張鋒摸了摸頷下新蓄不久的鬍子,這是小環兒的提議,說張鋒一臉的娃娃像,一脫下盔甲就簡直是個孩子。
「正是顏某!此番前來,只有一事相詢。」顏良在馬上拱了拱手,算是行禮了。
這都算是客氣了,換成張鋒,面對敵將一般都是先罵然後趁對方發火或者失態時讓黃忠放冷箭。
不過目前這個方面還沒用上。只是想想而已。
「顏將軍無需多禮。」張鋒手一伸,虛扶了一把,算是給足了顏良的面子,怎麼說這漢子一臉的大鬍子至少比自己大十歲是有的。
「敢問將軍,這算準了我軍行軍路線,又堅壁清野,並於一路水源之中投毒之人是誰?」顏良臉上的肌肉不停的在跳,想想自己還沒正正式式的打過一仗,就已經從頭到尾被人家算計到了,如果是這個張鋒……
顏良甚至後悔出征時沒寫遺書,自己的妻子要不要讓她改嫁?
「不瞞將軍,此皆出自我家軍師郭嘉郭奉孝之手!」張鋒一愣,想明白了原來顏良雖然空有十萬大軍,想必在郭嘉的連環騷擾計之下吃盡了苦頭。
顏良聽了,不但沒有一點惱怒的神色,反而臉上一片輕鬆,張鋒不是那麼麻煩的人物就好,也許還有一絲希望。
不過同時也暗自腹誹,當時來投主公的那個一臉輕佻的小書生,居然是這麼個厲害角色!可惜啊可惜,主公一向只重出身,白白把這麼個人材放跑了,還跑去曹操那裡!
「多謝將軍如實相告,來日沙場拚殺,冀望與將軍一戰!」顏良又抱了抱拳,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張鋒。
「少停!將軍想必也渴久矣,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看著顏良單槍匹馬,也不怕有暗算的跑來就為了問這麼一句話,張鋒心中不禁騰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麼個爽直的漢子,死在關二手裡太可憐了。能收降麼?
一甩手,一個裝著清水的水囊扔在顏良馬前。
「鋒敬佩將軍膽色,為何不歸於丞相,共謀大業?」張鋒一般情況下都能算計下別人心裡,可是這顏良是不是象歷史中記載的一樣暴躁易怒,他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而且一般情況下,本領越高的武將,越不容易投降。這個徐榮和華雄兩人就是明證,要不是董胖以為他們已經降了曹軍,殺了他們的家人,他們不知猴年馬月才會歸降。
當然呂布除外,只要抓著他的女人,用刀在脖子上放著:「你降不降?」呂布肯定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降,降!」
「多謝將軍好意,然大丈夫生於世間,有所為,有所不為。主公待我恩重如山,良無心棄之而去!」說肯定是說恩重於山的,張鋒也是沒聽過誰說「待我輕於鴻毛……」,不過袁紹這人,還真不好說。
張鋒也不多說,拱了拱手,當是送別。
顏良根本也不防備張鋒這邊會放出冷箭,大刀一伸,從地上挑起水囊,輕輕巧巧落在自己手裡,看樣子也是一個使刀的好手,要不然為什麼演義裡連徐晃都敗了?雖然張鋒覺得這事恐怕只是老羅為了襯托關二而加上去的。
「多謝將軍。」顏良一邊稱謝一邊拔掉水囊的塞子,就著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
「將軍不怕我在水裡下了毒麼?」張鋒很好奇,換作自己是打死也不敢亂喝敵人丟來的水的。
「若是將軍乃宵小之輩,只恨良無眼之人,不怨他人。」顏良一口氣嘩啦啦把一整囊的水喝完,清爽的抹了一把虯結在鬍子上的水珠,眼神也清澈了許多。
「哈哈哈,將軍果然妙人!只可惜不能與將軍共事一主,真憾事也!」
「能與將軍一戰,良雖死無憾!來日良必不留情!告辭!」顏良撥轉馬頭,打馬而回。
留下張鋒還在原地歎息不已。
「想與我一戰?恐怕將軍你是沒什麼機會啦。」張鋒瞇著眼,目送顏良的背影越走越遠,隨著出營的那兩萬士兵一起,又重新退回了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