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守要走了!
小小的長沙城裡頓時掀起軒然大波,好不容易盼得一個好官,居然就要離開了?百姓們奔走相告,不約而同的齊齊往太守府而來。
小小的太守府給圍了個水洩不通,外面給百姓給堵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饒是黃忠想進出一次,也給擠得衣衫不整,須亂髮散。裡面,張府的家人和張鋒的家僕正幫著收拾東西,小部分是一些藥材,更多的是滿滿兩車書簡,全是流傳至今的古醫書,其中一篇就是張鋒告訴張機的那個治肺病的「偏方」。
張機看著門口人頭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個個眼裡流露出不捨的神色,一臉期待。心下也頗不忍,邁步朝門口走去,門外的百姓見張機走出來了,自覺的往後退去,留出一小塊空地,整個人群開始亂起來,前面的人踩了後面人的腳,後面人的肚子頂到前面人的腰,伴著低低的咒罵聲著,小小的騷動了一把。
張機一個羅圈揖,眾百姓紛紛稱不敢。
「想我張某自領長沙太守以來,雖不敢說勤政愛民,卻自問對著起天地君親師,兢業三年,如今敢說令治下無流民,雖不得大富於民,但從不課重稅,從不亂征徭役,與眾位秋毫無犯。然則天下連年大災,疫病肆虐。機寧棄此官,開設醫館,治病救人,吾這願也,願眾位勿留。機實不忍,然不得不為之也。」說完,又一揖及地。
長沙的百姓在張機的治理下較之其他地方要安逸許多,大家自然不想放他走,都有些自私的心理,他走了,要是來一個貪官,又苦了百姓了,聽得張機如此說,眾人也不好說些什麼,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仲景兄為官至此,乃天下清官之表率也。」張鋒看著張機一臉的迷惘,知他也對以後的那種日子產生了一些猶豫。
張機一驚:「不敢當,乃為官者份內之事也。」
「仲景兄以民為重,但願以天下之民,非一郡之民抑或一州之民也。」張鋒提醒道。
是啊,自己在長沙呆著,治下的百姓是可以安居樂業,那其他地方的人呢?也許有更需要自己的呢?想到這裡,張機堅定了信念,小聲的說了一句,「走吧。」
張鋒和張機並轡而行,後面跟著是黃氏二父子,黃敘的病已痊癒,正跟文聘聊得熱火朝天。再後面,就是載著張機家眷的車仗了,他沒有什麼家僕,保護家眷和藥材,書簡的全靠張鋒的人了。王越卻是走在最後,一方面本來馬術就差,二方面……他至今也不太好意思面對張機。
「此去何處?」張機問道。
「本欲返襄陽,今觀仲景兄急欲設立醫館,不若這便直抵濮陽。」
選定根據地是濮陽,是因為這裡可是中原的一大重鎮,商業也發達,和它不相上下的當時就只有鄴、徐州、壽春、成都、長安、洛陽幾個不多的大城。還有一個原因,這裡離曹操的老窩——陳留不遠,曹操起兵不久就佔了這裡,除了呂布後來靠著金洪、陳宮、張楊的幫助,佔領過一次,其他時間基本上很穩定。
再說,有了自己了,呂布那小子還進得來嗎?張鋒很自信的想著,也不顧其實呂布比他大的事實。
呂布不是純血種的漢人或匈奴人,性格上沒有漢人那種當時講究「忠君愛國,從一而終」的思想,他只做自己覺得有好處的事,這種思想放到今天的中國當然無可厚非,以利為原則嘛,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是當時受董氏儒家思想的洗腦,呂布這種以一己之利行事的人物當然為大部分自詡為衛道士的人物所不齒,所以成為一個悲劇英雄也是必然的了。
其實呂布某些時候比那些偽君子更可愛些。實上真實的劉備的確是個草莽英雄,講義氣,有豪氣,看上什麼人就要和人家拜把子,雖然愛哭,也只是真性情的表現,而且也是真心真意為治下的百姓做了很多實事。史上曾經有兩次有刺客要暗殺他,結果偷聽他在給下屬佈置政事,安排農事時,的確是一心為,於是這兩個刺客全都選擇自殺而不願動他一根汗毛。
就是這麼個直爽而豪情萬丈的真英雄,也有讓人看不起的一面,也許,是因為我覺得我是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而不是一個英雄或者成大事者的角度去說這些話吧。劉備在逃跑的時候,跟他老祖宗劉邦一樣,把妻兒都趕下車,不顧他們的死活。
而呂布這個為眾多三國迷不齒的「卑鄙」小人呢?董胖子玷污了貂嬋,這在當時那些衛道士看來「女子失節便當如何如何」,就連升斗小民也不願把一個失過節的婦人娶作正室。可呂布此毫不以為然,依然堅定不移的娶了貂嬋,而且對她極好,後來又納了曹豹之女為妾(估計不怎麼樣的姿色,連個名都沒提過),還是對她百般憐愛。我個人估計呂布也不是對王允的連環計完全沒覺察到,但是他只是把貂嬋當作一個女人,一個普通女人,給了她想要的溫暖懷抱,給了她安全感。甚至在下邳士氣低迷,軍心渙散,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沒有想著投降,或是寧願在家陪著妻兒。
這麼個對自己女人體貼的卑鄙小人?天下有多少人敢在這個問題上笑他?有多少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沒幹過竊玉偷香的事?呂布的確不是一個好上司,稱不上是英雄,好漢,沒有殺伐決斷,不會**權術,但我認為他絕對是一個敢愛敢恨的真男人。
咳,扯得太遠了。
由於王越的堅決反對,張鋒一行人決定東行過柴桑,然後北上壽春,再過汝南,陳留,最後再到濮陽。
江南偏安一隅,人口稀少,除了偶爾會遇到一兩個有幾十戶人口的小村子,其他時候基本上就只能看著江裡的游魚,長長的蘆葦。自柴桑出來後,就幾乎沒見過活人。
黃敘身體大好,和文聘又值年少氣盛之日,雖然對張鋒救過他的小命感恩不已,但是他們對自己這個小主公的身手卻是很看不起,因為目前為止張鋒還沒機會出手過。故而二人以為張鋒好欺。
黃敘雖然長得高頭大馬,頗有乃父之風,可是頭腦似乎差一根筋,說話直來直去,而文聘常年斯混於市井,三教九流人物不知見過多少,一張嘴能說會道,往往是把黃敘當來槍使,賣了數完錢還要對著文聘說謝謝的那種。
這天,時值晌午,三人正在並肩說說笑笑,文聘對著黃敘使個眼色,後者會意,便如同范偉似的傻傻說道:「少爺,這麼長的路實在無聊,不如我們來比比誰的馬快如何,即是打賭,須有些綵頭,不如這樣,誰最快,誰就當大哥,如何?」
黃敘只有當著他老爹或其他外人在的時候才叫張鋒作「主公」,其他時候都是少爺少爺的叫,文聘倒是叫得乖巧,但心裡卻一樣不以為然,他們現在這樣的心境,只對有實力的人才心甘臣服。
張鋒哪能不清楚他們心裡的那點小心思,想想如此也上,鎮上他們一鎮,也省得瞧自己不起。
「如此也好,不過有言在先,如是輸了,須不得賴皮,我等都先發個誓。」
黃敘急道:「哪來賴皮?」
張鋒笑道:「哪次不是你?」文聘也笑。
黃敘急得一張淡金黃臉發紅,說道:「發誓便發誓,我黃敘今日便與我家少爺還有文小子賭上一賭,誰的本事大,誰就當老大!」
他卻在這裡玩了個小花招,若是自己贏了,他就直接當老大了,如果輸了,他便狡辯說是賭「本事」,又不是光賭騎馬。
黃忠和王越一聽也來了興趣,忙做了證人,先由黃忠先去前面一射之地等著。
等王越一聲「跑」,三人各自揮舞馬鞭策馬狂奔。按說這黃敘將門之子,馬上功夫倒也不錯,只可惜張鋒是拼了小命跟公孫瓚出師了的。那文聘就不消說起,馬速一快,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眼睫毛吹得像兩張狗皮膏藥一般上下一起把眼皮綁得死死的。
黃敘得意洋洋的開始佔了個小便宜,想到張鋒日後得叫自己大哥時,笑得一張口,一陣風吹進嗓子眼裡,咳得眼淚長流。卻見張鋒低俯著身子,幾乎與馬背平行,一手緊緊摟著馬脖子,一手有節奏的擊打馬臀,漸漸竟超過了自己。
黃敘大駭,哪知道這麼個瘦小的少爺居然有這般本事,急忙狂打馬鞭,幾乎折斷,卻死活也追不上去。要知張鋒能與座騎心意相通,那馬早知張鋒要自己拿出最快的速度,當然是四蹄如風,平凡的馬哪能追上?
等文聘最後一個到達黃忠的位置,其他兩人早就到了,黃忠和張鋒笑瞇瞇的,黃敘卻聳拉著腦袋,大吃一驚:「莫非主公卻是第一個到的?」
張鋒看著文聘吃驚的樣子,心裡大是受用:「正是。」
一起喝到:「還不拜見大哥!」那氣勢,好像是劉備對著關,張二人說道。
黃敘這粗漢子這時卻耍花招起小聰明來:「且慢,騎馬只是第一關,要有『本事』,卻還有兩關要過。」
張鋒也不生氣,問道:「哪兩關?」
黃忠卻氣得吹鬍子瞪眼,大聲喝罵道:「人無信不立,怎生得你這出爾反爾的小畜生出來。」
黃敘天不怕地不怕,小鬼來了也被他摟成兔相公暖被窩,他老子一罵,立即就蔫了,馬上的身子都矮了一截,囁嚅著不敢應聲。
還是張鋒安慰黃忠,不過小兒間的戲言,當不得真。主公發話,這才讓黃忠沒跳著腳罵,只是眼死死盯著黃敘,似乎想把他重新塞回娘胎裡去。
黃敘怕老子罵,一看黃忠不做聲了,這才鼓起膽子小聲說道:「少爺,少爺」開始聲音小得像初當青樓的龜公一般,張鋒豎起耳朵都沒聽清。
「少爺,還有兩關就是比弓和兵刃。」黃敘沒低氣,張鋒起始聽成「什麼病人」,嚇了一跳,你不是病好了嗎?
黃忠氣哼哼的在距三人五十步的地方找了顆樹,在樹上畫了一個圈,想了想三人中恐只有自己那小畜生能有臂力把箭射這麼遠,又在四十五步的地方重畫了一個圓。然後雙手撐著腰,死死盯著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
黃敘見老子一直盯著他,連背都挺不直了,要不是張鋒在旁說道:「不若你直接認輸叫我大哥也罷。」激起他的好勝心,他恐怕一直在馬背上裝駝鳥。
文聘本來就是湊個熱鬧的,順便占占張鋒的便宜,一看黃敘拉弓要射,卻不禁苦了眉頭,暗叫不好,黃敘力大,用的是三石弓,他哪有那麼大力氣拉得開?只盼這小少爺嬌生慣養,也拉不開這三石弓才好。
黃敘有模有樣的拉弓,在老子虎視眈眈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射了出去,跟平時的水平比有些失常,正好壓住那圓圈的線上,堪堪及格而已。
第二個是文聘,哆哆嗦嗦的拉上弓,令他高興的是終於今天大顯神威,居然把那三石弓拉了個大滿弦,只是手不停的抖,臉上越憋越紅,眼角看見那張鋒正笑謔的看著自己,心裡一氣,手抖得更厲害了,打擺子一樣晃個不停。黃忠一看,有危險,忙往旁邊走了幾步。只聽得嗖的一聲,那箭早就不知射哪裡去了,黃忠找了半天也就不找了。
文聘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回頭正看見張鋒眼睛瞇成一條縫,怎麼看怎麼像在取笑自己。心下有些微怒道:「如此便見識主公神射。」賭氣把三石弓重重交給張鋒手裡。
張鋒還是笑呵呵的:「神射不敢當,也就是人射而已,偶爾也來射射人。」
突然大叫一聲:「都與我看仔細了。」收起了一臉嘻皮笑臉,劍眉微挑,目如朗星,身形沉穩如山,打馬圍著那樹自西向東而跑,高舉著三石弓,卻自箭壺裡取出三隻箭來,以右手四指相扣。
除王越見過外,其他三人都驚訝得張大嘴,他這是要做什麼?
只見張鋒只用兩腰控馬,半轉身舉弓對著樹,身體筆直如同一桿槍,不動如山,肅殺之氣如浪花一般一**襲來,黃忠還好,黃敘和文聘卻如同置身於冰窯中一般,只覺得好像張鋒這三箭馬上便會奔自己胸口而來,而且蔽無可蔽,自己唯一可做的便是閉目等死。
兩人正被張鋒殺氣所惑,只得張鋒大喊一聲:「呔!」三隻箭電光火石一般殘影一閃便直直的釘在那樹上的圓圈中,呈整整齊齊的一條線,箭尾還兀自嗡嗡如蜂鳴一般搖個不停。
黃忠自詡神箭無敵,今天才知張鋒小小年紀已不相上下,自是驚訝不已。那黃文二人,卻是眼睛都快瞪出來,盡皆癡呆一般。
張鋒豪氣滿溢,索性今天便好好賣弄一把,下馬走到王越跟前,拱一拱手道:「恩師,願借寶劍一用!」
王越見他終於要施展自己所教之劍術了,微笑著把平日視如至寶的古劍交到張鋒手上。
張鋒提劍至場中,選了一棵並不太粗的樹,喝了一聲一腳踢在樹身之上,那三人還不明白他要表演什麼雜耍,是不是要把樹踢倒?只見那樹搖得一搖,掉了幾片葉子。
要是張鋒先不露那一手,估計黃敘此刻怕是要大笑起來。不過此刻他卻懷疑張鋒意不在此,肯定有什麼後招,他現在對這個小少爺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只見張鋒抬頭凝神看了一眼,高高躍起,提手在那小的一片葉子上用劍揮了一下,然後輕盈的落在地上,志得意滿的把劍還給王越。王越似乎對這普普通通的一劍甚是滿意,連連頷首不已。
搞什麼鬼?
三人好奇的走到那片樹葉邊,一看,只見那只有半個巴掌大的樹葉被切成四片,靜靜的躺著,訴說著那一劍的無奈。
一劍?四片?
黃敘摸不著頭腦,一邊扳著自己兩隻手的指頭,怎麼也想不通一臉怎麼切成四片樹葉出來。
文聘反應快,早已翻身拜倒:「仲業從此一心侍奉主公,絕無二心,否則便有如此葉,被亂刃分屍。」
黃忠看著自己的傻兒子搖頭歎息不已,一劍是一劍,只不過是劃了個「Z」而已。人家文聘機靈的馬上表忠心,這孩子,腦子看來是不怎麼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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