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居然自己說話還有人敢打岔,頓時一雙怒眼看著張鋒,就要把氣撒到他身上來,雖然看出來張鋒應該有點來頭,而且年紀尚小,但已經習慣在這南陽郡一畝三分地橫慣了的他,又怎麼會隨隨便便把個人放在眼裡?
當上一拍桌子,大聲喝罵道:「哪來的小畜生,敢多嘴多舌?」
旁邊的店小二一見不妙,馬上「登登登」跑下樓避風頭了。
張鋒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的說:「小畜生多嘴多舌?這裡話最多,管得最多的就是閣下了,人家願不願跟你走你要管,人家聽曲你也要管。看閣下也是個習武之人,我還道是條漢子,哪知原來只是個畜生,還是個小的,專門替人跑腿的。唉,真叫人失望。」
說罷,蹙著眉,背著手,配合著那一聲長歎,裝模作樣的讓文,徐二人不禁大聲笑起來。就連黃忠也不禁為他犀利的辭鋒微微一笑,但旋即又替這冒冒然出頭的小少年一般的年輕人擔心起來。
張鋒不怕,不說有黃忠,徐晃這樣的高手,樓下還有一干帶著傢伙的家僕,就算自己的身手還不純熟,至少也不會吃了虧。
那漢子帶來的兩人也站了起來,應該是這「小畜生」的跟班,小小畜生,此刻也站起來,一起盯著張鋒,只要那漢子一句話,馬上上來動手了。
黃忠怕張鋒不懂事惹禍,忙道:「大人又何必跟孩子一般見識!」又把桌上的酒給雙方斟滿,舉起一樽說道:「無論如何相謝大人與太守大人的抬愛,黃忠敬各位一杯。」說罷,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樽對著對方。
那漢子想想動手也不好,黃忠又給了個台階,冷哼一聲又坐下了。
沒想到張鋒似乎想在這小小的酒樓上出個名,居然不依不饒的揮手讓那清倌人起身來,說道:「你們繼續唱,文大哥,徐大哥,我們繼續喝!」
徐晃本就不怕事,大不了攤一收,換個位置再擺賣賣豬肉,那文聘知道張鋒的身份,心想,要是動起手,還真不知道是哪邊吃虧呢。
那漢子臉色陰得要下雨,右眉不住的跳了又跳。誰不知道南陽郡除了太守和太守夫人,他就是第三號人物,居然今天跳出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敢跟自己叫板!
黃忠一看這人臉色,心道:要糟,可是如果在這裡動了手,那頗得自己好感的小子三人肯定要吃虧,說不動也只好伸手暗地幫一把了。
那漢子嘿嘿冷笑著:「本來我還準備放你們一馬,沒想到你居然接二連三的尋釁於老子,如果今天你能豎著下樓,我張北就跟你姓!」說著,一步步逼進張鋒這桌。
張鋒一聽,站起來雙手亂搖:「使不得,使不得!」
那張北還以為他怕了,「哼,想求饒嗎?」伸出一個拳頭在張鋒面前顯擺,捏得咯吱吱直響。
張鋒笑嘻嘻的說道:「倒不是怕,只不過我也姓張,我等下好生生的走出去,你並沒吃什麼虧啊,不如這樣好了,你認我當乾爹,我勉勉強強吃點小虧,認你這個……呃,不行,你是小畜生,我可不想當老畜生!」
張北大怒,一拳直直朝張鋒臉上打將過來,恨不得把他的臉打得比自己的臉還醜才解氣。徐晃雖然一直在笑,餘光卻早就停在張北身上,一見他動手,手裡的酒朝他臉上一潑,然後操起碩大的斧頭,睜圓了眼睛看著那張北:「找死麼?」
張北一直被張鋒氣得找不著北,根本沒留意這三人中還有一個這麼一個強壯的漢子,看看他手裡的斧刃,似乎比自己腰還粗,那臉上的鬍子根根如鋼針一般豎起,就連鼻孔好像都大得可以放下自己一個拳頭,心下一怕,不由得退了兩步。
張鋒似乎根本就是故意恐天下不亂,對著叉著腰清倌人說:「唱啊,繼續,有什麼事本公子給你們作主。」
那清倌人為難的左右看看了,才不情不願的又低聲唱將起來。樓下吃酒的一干家僕聽得樓上的動靜,都鏗鏗把刀撥了跑上樓來,把那三人一圍,只等小少爺發話就動手砍人。
張北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張鋒有恃無恐,這台階下的,又只好把氣撒在黃忠身上,朝他怒目橫了一眼,多的話都不敢說,帶著兩隻小小畜生勿勿走了。
張鋒這才收起吊兒啷當的樣子,「大家繼續吃著喝著,沒事了沒事了啊。」大大咧咧坐下來,然後朝著黃忠一抱拳:「這位老哥,害得你也沒吃上東西,不如小弟作東,以些濁酒陪罪如何?」
黃忠正奇怪這小公子年紀小小,說話舉止卻老氣橫秋,只道是哪家商戶之子,加上剛剛也間接解了自己圍,於是也回了一禮道:「小哥,你可惹上麻煩了,剛才那人可是這南陽太守張咨的妻弟,為人甚是霸道,剛才你拂了他的面子確是大快人心,可是此人睚眥必報,等下肯定會帶兵來捉拿於你,不如速速離去,以免大禍。」
什麼南陽太守張鋒才不怕,那張咨好像後來被孫堅給砍了。不過這畢竟是人家地盤,加上張安在旁說道:「少爺,老爺吩咐過,在外不可招惹是非,不如……」
張鋒也不是好勇鬥狠之人,當下點頭道:「也罷,給了飯資,我們走罷。」
一行人下得樓來,加那黃忠一桌的飯資也結了。張鋒朝黃忠拱手道:「這位黃老哥,聽聞令郎染有重疾,不知是何症?」
黃忠正準備告辭,一聽這話眉目間老了十歲:「不瞞小哥,犬子這症,咳嗽連連,有時連血都咳了出來,黃某這南陽城都尋遍了名醫,皆曰:此症無法治。可黃某半生就這一子,為了他,家裡已經快徒見四壁了。」
張鋒一聽:「哦?在下卻有一朋友,醫術之高,世所罕見,正要去拜訪於他,不如黃老哥帶上令郎,與在下同去,治癒之望不敢說一定,至少也是九成九。」
黃忠一聽大喜,忙彎腰作揖打拱道:「如若能治好小兒之病,黃忠這一身倒有幾分蠻力,倒可賣於公子家,奉公子為主!」
張鋒一聽,果然是黃忠,臉上都笑出了玫瑰花,謙虛道:「不急不急,先治好令郎為要。」
黃忠心疼兒子,於是攛啜著張鋒早點上路,無奈,張鋒只得回到客棧,將正在睡夢中口水橫淌似小溪,不知夢中做到幾品官的王越喊起來,一行人休整了半日即上路。
王越在馬上暈暈乎乎,心裡咒罵不已,為了個鄉里漢子,害得我腰酸背疼的沒休息好又要上路。
一行人出得南門,黃忠為了兒子的病卻是把家產都變賣了,全家搬到宛城外結廬而居。環境倒不借,一片茂盛的樹林裡,把草屋修在一條曲徑旁邊,以一棵參天大樹為牆,蘆葦為頂,綠蔭鬱郁,鳥語草長,倒有幾分隱世高人的味道。連夏日炎炎的暑氣也似乎退避三舍,張鋒一行人大呼清爽,有幾個家僕甚至把曲裾禪衣的右衽解開來,敞著衣襟,風吹胸肌涼。
黃忠在門口立住,羞愧的說;「敝舍簡陋,但怕污了公子的尊體。不如公子門外稍候,我與我家那婆娘收拾下便走。」張鋒連連說不妨,想到,終於有一個沒說到「貴」字的。
門內早有一人聽得外面聲響,道:「可是相公回了?」黃忠應了一聲,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來應門,黃忠指著張鋒介紹道:「這位公子有一友,堪稱妙手,可治敘兒之病也,恐日久生變,這便帶敘兒走。」
那婦人也大喜一衽道:「如此便好,多謝這位公子。」把張鋒引起內,把一個舊得破了好幾個的蒲團拍了好幾下,濺起灰一層,赧色說道:「蝸居實陋,不入公子尊眼。」
張鋒又是連連「不妨」,想起這古人也是好騙,怪不得老是聽說跟某某名人隨便說幾句,便引得對方賭咒發誓的投效。這黃忠,連這醫生是誰都沒問。
一張灰色帶黑的床單上鋪著些稻草,上面躺著一個臉色慘白的小孩子,雖然是夏天,他身上卻還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上面有幾處星星點點的血跡,估計就是他吐的血。
黃忠拿起一把劍,那婦人勿勿收拾了幾件衣服與他打了個包袱,就是全部家當。黃忠也算得上是一個顧家之人,抱起黃敘走了兩步回頭說道:「某走後,汝須好生看家,某治了敘兒的病就回。」
張鋒就懷裡掏出一把銅錢來說道:「這些零碎錢還請嫂嫂度日之用,恐黃老哥歸遲。」
那嫂人千推萬推,卻不敢接。黃忠大驚道:「這如何使得,黃某已得公子治病之諾,還望受公子之資乎?」
張鋒笑著說:「莫非黃老哥只欲救子,卻不管嫂嫂死活,觀黃老哥應無餘錢供嫂嫂度日吧?」
黃忠老臉一熱,說道:「也罷,公子大恩,黃某必粉身以報。」回頭也道:「既如此,汝便收下,以待某歸。」
那婦人千恩萬謝,眼中有淚流出,張鋒見不過這古人一點小事就感動得不行的樣子,連忙告辭出來。
黃忠把黃敘小心的抱到第一輛馬車上,就要啟程,張鋒這才想起徐晃還一直晾著在旁邊沒聞沒問過。
於是問道:「徐兄可有青雲之志,不若跟小弟一同上路?」
徐晃卻搖搖頭道:「張小兄出生大貴之家,卻難得一身豪氣,路見不平敢出頭,徐某本當隨公子去闖蕩一番,只不過已應同鄉楊奉之邀也,實難背信,望張小兄海涵。」
張鋒也不挽留,反正這徐晃最後還是跟了曹操。當下三人作別,徐晃自回不提。
一行人車轆轤搖搖的上路,王越還在馬背上表演醉拳一般的不住的兩邊擺,隨時好像掉下來。黃忠在車上看著兒子白得像玉一般無血色的臉,眉頭緊皺,忽然想起,這名醫到底是誰還不曾問過,就急急的跟了張鋒上路。
忙大聲問道:「主公,敢問貴友姓甚名誰?」
張鋒聽著主公這兩字,心裡蜜一樣甜,比泡了劉亦菲還高興,一下子就收了兩個大將。
「長沙張機!」四個字遠遠傳來,讓黃忠老臉上的「川」字之間的距離瞬間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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