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鋒醒來時,張溫和其妻王氏俱守護在旁,一臉的憔悴,王越在房裡還是懷劍而立,看到張鋒悠悠醒轉,一臉肅容也有了一絲暖意。
「乖兒子,你覺得怎麼樣?哪裡不舒服,終於醒了啊?可憐的孩子,那蔡老頭自誇學富五車,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教出個這麼野蠻彪悍的女兒!差一點害了我家鋒兒的性命。」王氏把張鋒的臉摸了又摸,慈母本色。
「沒事就好,你也別多說了,快讓郎中來給鋒兒把把脈。」張溫雖然疲憊,卻也是掩飾不住眼裡的喜色。
張鋒漠然的看看王氏,又看看張溫和王越,卻是不說話。
不一會,一個郎中挎著一個藥箱進來,把箱子往古色古香的案幾上一放,抓起張鋒一隻手就為他號起脈來。
搖頭晃腦了半天,王氏憋不住了問道:「我兒子怎麼樣了?可還有什麼問題?」
郎中閉著眼睛說道:「令公子只是受了冷,陰寒入體,可喜此時脈象卻是平和,兩位盡可放心,待老夫為公子開幾味去寒固陽的方子,吃幾劑便不妨事了。」
王氏聽聞,高興的握住張溫的手。張溫只是拍了拍妻子的手,沒有言語。
郎中洋洋灑灑在竹簡上寫滿了藥,然後交給王越,只當他是張府的下人,「拿去照抓即可。」
王越也不吱聲,對張溫和王氏行了一禮就出門了。
郎中自覺救治了太尉之子,榮莫大焉,站起來辭行道:「令公子的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須三次,記得需仔細好生照看,切務在此期間再受寒,如令公子週身出一身大汗,好得就更快了。告辭,告辭!」
夫妻二人給了診金,稱謝不已,忙令家人在張鋒屋裡生起八堆盆火,烤得室內如同三伏天,又令人往張鋒身上蓋了好些毛氈,毛裘,這才讓他靜心休息。
張溫一邊走,一邊摸著下巴上疏疏拉拉幾根不多的鬍子,問王氏道:「你可覺鋒兒有些奇怪?」
王氏嗔怪道:「自己兒子,有什麼奇怪的?」
「你不覺得他醒來之時雙眼無神,看著我們一點反應也沒有?爹娘也不叫一聲。」
「那是兒子病了,要是你泡在這麼冷的水裡,還不是冷得連屁都沒力氣放一個?」
「也是。」太尉大人絲毫不計較妻子的精口,想了一想,人醒過來,又能有什麼事?遂放心離開。
張鋒只覺得遍體生寒,週身無力,眼睛都沒多大力氣睜開,口裡好像要幹得冒火,偏又說不出話來,剛才那兩個陌生人碎碎在自己身邊念了半天,卻是河南口音,莫非????不是吧,我已經穿越過一次了……(呵呵,本人還有一部穿越小說)
一連幾天,王氏和張溫不時到兒子的「桑拿房」看望張鋒,張鋒在這樣的照顧下自是一天天好起來,但張溫擔心的事到底是發生了。張鋒一直不說話,只是要小便時或餓了的時候會哼哼兩聲。
「糟了,這可如何是好,身子是漸漸好了,怎麼反而不記得我們二人了?」張溫急得在房裡團團轉。
王氏道:「如此,我明日便去白馬寺為鋒兒祈福,你也須一起去。」
「也好,換了幾個京城有名的郎中都說鋒兒無礙……唉,也不知是他們醫術不精,或是鋒兒注定有此一劫?」
「呸!你才有劫,咒兒子有劫做什麼?明日去白馬寺時,你對菩薩許願時須慎言,小心報應!」
張鋒房裡。
一個小丫環仔細的托著張鋒的身子,讓其斜靠在自己身上,把一個裝著黑乎乎的藥汁的碗往張鋒嘴裡送。
「嗯~~~~,苦。」張鋒小小的腦袋歪到一邊。
不知現在這個時候是不是郎中也有回扣,居然開這麼多藥,一天三次,喝死人了。
小丫頭才十三四歲,對著這個實際年齡都有三十歲的小童又是哄又是威脅:「公子,喝了藥病才得好得快哦,才能早點起來點起您的『人馬』去城南……」
說道這裡她自己都笑了起來,「嘻嘻,要不讓您的師傅王越來喂您好了?」
張鋒眼睛裡滴溜溜的轉了幾下,想起那個一臉酷酷的漢子,原來他竟是王越!
看著張鋒還是沒動靜,小丫頭急了,要是少爺不喝藥,老爺和夫人怪罪下來就不得了了。
「公子,老爺和夫人就您這麼一個兒子,您要是不喝藥,怎麼對得起他們天天為您擔心著急啊?」
這一番話,卻是讓張鋒微微有些動容,這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卻給自己這個「兒子」百般呵護,雖然自己不是他們的兒子,但為了他們兒子的這付身軀,還是喝了吧,算對得起他們的照顧了。
想到這裡,張鋒主動伸長了脖子,把嘴伸得長長的湊到那黑乎乎,異味沖天的碗邊。
小丫環欣喜的把碗再伸過去一點點,小心翼翼的不讓藥汁流下來。看著張鋒一口氣把藥皺著眉喝個精光,開心的說:「到底公子孝順!公子好生休息,奴婢告退。」
張鋒苦笑一下,並不說話,小丫環也習慣公子現在的樣子,輕輕把門掩上,留下他一個人在床上躺著發呆。
好無聊啊,要不叫幾個人進來陪我斗地主,打麻將?或是弄幾台雙核的機子聯網一起玩玩魔獸?
張鋒長長的歎了一聲,縮起自己已經變得小小的身子,又朝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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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張溫在這幾天忙著見客,回禮,來得很少了。只有王氏還是常常來,摸著張鋒的頭說些絮絮叨叨的話,張鋒還是不言語,只是看著王氏的眼中明顯多了些溫暖。
「唉,孩子,你到底是跟娘說一句話啊,說一個字也好啊。」王氏看著孩子不做聲看著自己,心裡一酸,不由得眼淚花花。
張鋒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看著王氏難過,心裡也不好受,鼓起勇氣說了一句:「娘,您哭了?」一出口,居然是河南口音。
王氏一呆,一下子沒從兒子開口說話的變化中反應過來,她驚喜的把張鋒又摟在懷裡:「兒啊,你終於開口了啊,你可嚇死娘了啊。」又輕輕放下張鋒,雙手合什,嘴裡小聲念到:「多謝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讓我兒子終於又開口說話了,明日定當去白馬寺還願,多捐點香油錢。」
張鋒聽了錢字,眼睛一亮,心裡默默說,還不如給我零花。這個時候可是用的白花花的銀子啊。
「娘,孩兒這幾日悶得壞了,想出去走走。」張鋒難受,說話又要不露出破綻,還要裝小孩子。
「行行行,你等著,」五氏拉大了嗓門喊道,「張清,張福,你們拿幾件厚點的衣服給公子換上,陪公子在院裡走走。」
一場大雪,從臘月二十七下到正月初六,一片皚皚。張府裡除了路上掃出一片供人行走,其他地方的積雪還是厚厚的。池塘裡早已冰凍,只不過張鋒走到池塘邊,心裡莫名的感覺到一種排斥,好像這裡呆久了會有難似的。
張鋒全身上下裹著好幾層寒衣,最外面一句全是一件裘衣,毛外翻,襟是從上至下直開的,看上去倒像是某個大型動物的**,肥肥的站在雪地裡,走幾步就累得直喘。
到底是別人的身體啊,這麼點壓力就受不了了。
張鋒的毛靴踩在雪地裡吱呀吱呀作響,張清張福,一個丫環一個家丁,亦步亦趨的緊緊跟在張鋒身後,又怕離遠了少爺跌倒,走近又怕撞到這個「**」上面。
「師傅!」張鋒回頭叫王越。
王越站在一行人的最後,聞言走到張鋒身前,他的個頭並不高,一米七八左右,張鋒一下子就被這個並不魁梧的老師遮住了陽光,努力抬起被貂皮圍由裹得嚴嚴實實的脖子,才能看見王越的下巴。
「師傅,今年是哪年?」張鋒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一絲感情在裡面。
「光和四年。」王越直覺告訴他,張鋒變了,這還是當初那個拖著長鼻涕四處找落單的人報打**之辱,看著自己就怕得不做聲,練功練得苦處就流眼淚的小屁孩子?
「再過幾年,天下就要亂了。」張鋒背過身去對著王越,雙手好容易背到背後握到一起。「師傅,請您悉心教導鋒兒武藝,鋒兒必當竭力習武,上保國,下安民。」
王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看著明明矮矮不足一米的張鋒,在大雪反射刺眼的陽光下,竟隱隱有一種如泰山般巍然不動的霸氣,心裡油然而生一股陌生的感覺,不自覺的斂去身上武者那種自然而發的氣質,底氣不足的拱手說道:「某自當盡力。」
(光和三年,應是公元180年,張鋒六歲,曹操26歲,劉備2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