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草原上,雨過的軍營格外寧靜,一隊隊面帶笑容的普洛林斯巡邏官兵頂著一天來的疲憊,依然保持著嚴整的紀律和高昂的士氣在巡邏。在這場決定共和國和凱恩斯帝國的生死會戰中,居於劣勢的共和國中央集團以極大的代價打敗了不可一世的帝國皇帝,而今他們的對手,正連夜惶恐的西逃,以免覆沒在這片平原上。
海格拉德斯的中央集團和格利亞斯的多蒙河集團合兵駐紮,兩位高級軍務執政官的部隊加在一起也不過五萬多人,這幾乎是整個普洛林斯共和國除了西線的南北兩翼大軍外最後一支可用於機動的精銳野戰集團了,而多達兩萬名傷員和同樣數量的俘虜正在黑夜裡慢慢朝東邊的多蒙河陸續撤去,渡河東去,溫靈頓城將成為他們的療養或是禁錮之地。
也許是雨後潮濕的天氣緣故,本應該燈火通明的大軍營地卻蕭條昏暗許多,稀疏的火把和火盆架讓這場勝利顯得有點落寞傷感,大多數官兵都早早地進入了夢鄉,在夢中繼續他們的勝利歡呼。
歡快的歌聲在營地的一些角落裡傳來,少部分興奮的官兵還在議論白日那場血腥的戰鬥,死亡的戰馬變成了一塊塊油脂滴答的烤肉,在火堆上被人小心地翻烤著,隨身的酒囊灌醉了年輕的士兵,而小軍官們,已經在展望更值得他們激動地未來。
營地外。月夜映出了一位婀娜的少女身影,華貴而漂亮的魯修斯聯合王國的宮裙讓少女出現在這座充滿了強烈陽剛和軍人嚴煞的軍營顯得突兀了點,但這份柔美和雍容也讓軍營增添了不少讓人為之舒緩的氣氛。
一隊普洛林斯巡邏兵從少女身邊走過,官兵們都禮貌地對著這位美麗的少女行著注目禮,但少女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年輕士兵投來的驚羨目光,而是靜靜地注視著北邊,因為那裡,在幾個小時前。還是一片充滿了人性殘酷、瘋狂和鮮血地地獄,三萬多鮮活的年輕士兵的生命在雨幕和泥濘中化為了烏有。
他們的精神波動為什麼會那麼平緩,在經歷了一場無法回頭的血戰後,他們就一點不擔憂接下來的日子是否就真得平靜和諧?一萬兩千多地同伴陣亡,在他們心裡就無法留下點點哀傷和歎息?
也許他們更多的還是種自豪,他們履行著這個國家賦予他們的職責。並達到了他們認為最好的效果。他們是軍人,讓他們最為敏感和衝動的可能就是那號令旗,最嚮往的就是用手裡的武器去剝奪他人的生命,而不是去計較這份嗜殺到底對他們本身有什麼好處。這個野蠻的時代,人們已經在弱肉強食的覺悟下變成了麻木地動物,用單純的戰鬥和掠奪在延續舊有地生存習慣,用消耗去獲得消耗。這並非是個資源貧乏的世界,為什麼他們不尋求更好地方式來生活呢?
艾麗瑟瑞娜偷偷瞥了眼朝西而去的那隊士氣高漲的巡邏兵,輕聲歎了口氣。
「艾麗瑟瑞娜,別走遠了。」
艾麗瑟瑞娜正轉身朝北邊走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只見阿爾伯特帶著微笑慢步走來。
「沒什麼。這裡的烤馬肉味道我不太習慣。」
艾麗瑟瑞娜笑笑,伸手搭上了阿爾伯特的手臂。在對方的帶動下朝不遠處的小溪走去,幾個跟隨地衛隊士兵已經把兩張椅子放在營地外的小溪邊。
「艾麗瑟瑞娜,是不是今天地會戰讓你……讓你不開心?」阿爾伯特含蓄地選擇了更為恰當的語句。
「不,這個結果我們都已經預料到了,無論海格拉德斯或是帝國皇帝,他們都沒有勝利,有的只是三萬多鮮活的生命成為那片草原未來肥沃的泥濘土壤。」艾麗瑟瑞娜搖搖頭,看向了中軍方向。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可能相比那些英勇戰鬥的士兵來說。我們的旁觀態度比他們的戰鬥更為殘酷冷漠,我們在期待他們的鮮血流盡。」
阿爾伯特從艾麗瑟瑞娜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淒慘,那溫柔的微笑後掩藏了太多的悲涼,這種表情,是何等的熟悉,那是某位一邊奮力在列強中間支撐銀狼前進、又不斷在世界人性醜惡和真善間矛盾掙扎的少女特有的表情。
艾麗瑟瑞娜的身影邊緣開始模糊,阿爾伯特的瞳孔裡,少女的摸樣開始慢慢和某個熟悉的影子重合。
猛地一驚,阿爾伯特回過神來,趕緊晃了下頭,以驅敢腦子裡那慢慢集攢起的古怪念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少女美麗的臉上。
「怎麼了,阿爾伯特,是不是我剛才說得太嚴重了?」艾麗瑟瑞娜笑著轉過身體,面向了那波光粼粼的小溪,臉上的表情逐漸恢復了原本的輕鬆。
「這不是我們能改變的,帝國皇帝和海格拉德斯所創造的這場災難,本身就是他們各自的野心。他們所代表的國家利益可以讓士兵們心安理得地去接受現實、去屠殺,不過相比之下,海格拉德斯的處境未必比帝國皇帝更好。」阿爾伯特淡淡一笑,把目光轉向了營地,看著那被燈火簇擁的中軍營帳,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阿爾伯特的意思是海格拉德斯在獲得了這一勝利後,其實就是讓最高元老院可以順其自然地按照共和國的法律按期取消他的高級執政官身份?因為海格拉德斯在二月中旬就打敗了帝國皇帝的中央大軍,趁勢西進完全可以把帝國皇帝耗費無數精力獲得的戰果都重新清零,甚至普洛林斯的大軍還可以直接打到瓦得裡河西岸去,這一切,都將在越來越不安的帝國內部矛盾中得到實現,而海格拉德斯,也將在三月一日的任期到後不得不交出所有的權利。
「他……不是個願意把命運交給他人保管的人。」艾麗瑟瑞娜冷笑一聲,手指一彈,一顆小石頭就臨空漂浮起來,像個小玩具一樣在手心裡打著轉,「他的算計,從來都是考慮得很充分的,哪怕是巨大的風險賭博,他都會提前思考出一個結果。」
說到這兒,艾麗瑟瑞娜又想起了某夜在吉爾利蒙城裡和海格拉德斯的談話,海格拉德斯激動的言論、略顯憔悴和失落的眼神歷歷在目,似乎也掩蓋著一種對未來無法把握的彷徨和恐懼。
他何嘗不是害怕失敗,那帝國皇帝鋪天蓋地的大軍推進差點就葬送掉了他的一切努力,或許終於讓他在心裡留下一個印子,這場賭博,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有了失敗的覺悟,只是本著手裡大軍高昂的士氣和盡量充分的休整才把對手脫到了疲憊崩潰的邊緣,然後依照事前安排的南線大軍北上恐嚇和格利亞斯的援軍嚇退了帝國皇帝。
「恩……他比帝國皇帝更麻煩。」阿爾伯特皺著眉頭,似乎還在回想今天白日戰鬥裡海格拉德斯的指揮方式,「他和格利亞斯在幾個月前就算好了這場會戰的發生、地點和詳細作戰方式,不然這幾天發生的戰局變化不會精確到如此的地步,尤其是南線集團六個軍團突然在這個時候繞到了吉爾利蒙城西南方向並可能掐斷皇帝的退路,還有格利亞斯的三個軍團到達的時間,也非常微妙,絕不是格利亞斯單純地私自帶軍前來增援。」阿爾伯特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如果沒猜錯,海格拉德斯依然控制著和他身份相當的格利亞斯,而格利亞斯已經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他身上,他的野心,絕不是這幾年才醞釀出來的。」
管他的,他要走向毀滅也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只是拉爾夏婭,哎……艾麗瑟瑞娜心裡有點不舒服,搖搖手,起身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北邊的蘭姆斯草原戰場還在打掃,而軍營裡的高級軍官們已經展開了更為激烈的討論,只是他們的討論結果還無法得到目前軍中兩位身份最高的執政官統帥的最後認可。
「下官建議明日我大軍急速西進,收復失地!」一位隸屬於海格拉德斯中央集團的年輕將官興奮地用雙手拍著桌上的地圖,眼睛裡閃著意尤未盡地狂熱。「帝國皇帝疲憊西逃,士氣低落,隊伍凌亂,我普洛林斯南線六個軍團已經逼近吉爾利蒙城,任他帝國軍如何疲憊行軍,都無法提前趕到,我軍可在吉爾利蒙城下圍殲帝國中央大軍!」
「不可,帝國中央大軍留在南奧奇涅斯省的兵力還有五個軍團三萬餘人。防守吉爾利蒙城綽綽有餘,況且東聖魯克斯山脈東部關隘也被其後方部隊嚴守,後援不明,我中央大軍就算急進西追,也要一個星期才能抵達吉爾利蒙,屆時帝國皇帝也可依托城防同樣陷我軍於疲憊之中。下官建議多蒙河集團繼續堅守防線。完成兵員訓練,待最高元老院後續命令到達。」一位格利亞斯的將官當場表示反駁。
「海格拉德斯閣下,格利亞斯閣下!」一群將軍都把目光轉向了兩位高級執政官。
「嗯?很好的氣氛,諸位可以繼續。」海格拉德斯看著那三位格利亞斯統屬的中年將官,眼裡閃出幾絲嘲諷,「現在帝國皇帝的將軍們可沒有這麼安逸的休息時間在一起聊天。」
三位多蒙河集團的將軍臉色一變,知道對方在諷刺自己,但本著身份官階地差距,只能忍下一口氣。
「現在局勢微妙,帝國皇帝雖然東進失敗。但中央集團殘餘總兵力依然保持著九萬人有餘,吉爾利蒙城還在他手裡。時間每耽誤一天,情況可能有變。」格利亞斯沉思片刻。做出了決定,「根據慣例,我身為多蒙河集團總指揮,已經成功完成防守多蒙河的任務,現在正是完成收復國土的任務,命令如下,多蒙河集團全線轉入進攻作戰,務必於三月一日前攻克吉爾利蒙城!」
格利亞斯的命令意味著剩下來的半個月時間。這五萬多精銳部隊將合兵一處西進,就算加上已經提前迂迴到吉爾利蒙城附近的南線集團六個軍團三萬四千人。兵力也比不上帝國中央大軍殘存地九萬人,而且這回情況恰恰相反,輪到普洛林斯軍打攻城戰了。
「雖然帝國軍大敗西退,士氣低落,但兵力依然比較充足,我軍強行西進攻打,恐怕得來的勝利將化為烏有!」三個多蒙河集團的將官依然不服氣。
「誰說的要攻打他們?親愛的將軍們,我們只是去看看,僅此而已……」海格拉德斯笑了,對著格利亞斯遞了個眼神。
「現在結束會議,諸位去休息,明日大軍開拔!」格利亞斯揮斷了部下的勸告,露出了嚴厲的表情。
三位最高元老院直接任命的將軍都沉著臉退出了營帳,眾中央集團的將軍都發出了笑聲。
「他們很高貴,代表著最高元老院最為謹慎的態度和穩重地作風,不過他們更適合在元老院議事廳裡比畫指揮軍隊。」海格拉德斯倒了杯酒遞給老部下,「格利亞斯,把最高元老院的秘密指令拿出來看看吧。」說完,海格拉德斯眼裡閃出一絲精光。
啊……他難道未卜先知!?格利亞斯心裡一跳,示意帳裡其他人都退出,這才從懷裡摸出了一封書信。
「普洛林斯共和國最高元老院謹以自由公正之名命令如下:所有西方面軍指揮權由高級軍務執政官格利亞斯·羅裡斯接任,統帥共和國西方面軍所轄中央集團、南線集團、北線集團、多蒙河集團,高級軍務執政官海格拉德斯·赫莫特前往塔恩河,擔任塔恩河防禦集團副指揮,受大執政官馬庫薩節制……」
信地內容很簡單,而且並沒有落下命令的起始頒布日期,顯然最高元老院這信地命令在頒布前也是心裡沒有著落,但意思很簡單,無論前線的戰局如何變化,最高元老院已經對海格拉德斯的擔憂遠超過對他的期望。
「很振奮的消息,塔恩河防禦集團?整整兩個軍團一萬三千人?多麼雄厚的實力,而它虛弱的對手僅僅不過六個希洛王國軍團三萬五千人,最多再加上福斯那頓光明教會的幾千光明騎士,在最高元老院看來,這樣地挑釁是不堪一擊的……其實我應該把這個命令看做對我恩賜,他們很照顧我,哈哈!」海格拉德斯笑得很是輕鬆,彷彿他正準備去度過一個美好地假期。
「是的,最高元老院將把你調到塔恩河去,那裡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在帝國中央大軍失敗的消息傳到之前,戰爭可能無法避免,你可能會在那裡呆上很長的時間。」格利亞斯勉強笑笑,但心裡越來越擔憂這份命令是否太過露骨了。他知道,雖然信裡沒直接說明三月一日是否取消海格拉德斯的職務,但到了塔恩河前線成為大執政官馬庫薩的統屬,就等於失去了直接軍權,並可能永遠翻不了身。
「最高元老院已經放棄了這幾年的戰略,他們感到疲憊了。」海格拉德斯將信丟到了一邊,露出不屑,「不過……這命令暫時無效,沒有簽發時間,我們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格利亞斯心裡很不是滋味,因為他知道這個前上司終於忍不住了。既希望自己崇拜的人能夠走到更輝煌的高度,又擔憂對方到底能把未來把握到什麼程度。最高元老院已經無法忍受海格拉德斯越來越嚴重的特立獨行,但又礙於對方的民眾聲望,所以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安排,力求把海格拉德斯的個人能力限制在可控的範圍內,其實站在某個角度來看,這樣的做法並沒有什麼不妥。但虛弱的最高元老院顯然太自信這千年國家的法律制約力,殊不知這個混亂的世界已經在慢慢抹殺所有陳舊的規則。
「閣下……」格利亞斯站了起來,身體放得筆直,「希望您一切順利。」
「謝謝……」海格拉德斯依然地坐著,靜靜地看著自己一手培養起來、並已經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老部下,心裡陣陣感慨,但臉上還是那不變的輕鬆微笑。
「愛爾達小姐,海格拉德斯來了……」
波列斯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進了帳篷,艾麗瑟瑞娜趕緊把手裡的地圖收了起來,調整了下坐姿,「就說我已經睡了。」
「那您應該提前告訴您的衛隊長使用這個借口。」
海格拉德斯的聲音拌著一個人影擠進了帳篷,只見高大的藍發青年滿臉的微笑站在了艾麗瑟瑞娜的面前,而他身後的波列斯漲紅了臉。
「波列斯,你去休息吧……」艾麗瑟瑞娜沒有正眼看海格拉德斯,打開手裡臨時取過的書籍,有點漫不經心,「海格拉德斯閣下,您可是說過在軍營裡不隨便進我的帳篷的?」
「《博林詩集》?不錯的書,當年羅裡斯夫人總是用這裡面地精妙語句來諷刺我。我還能背上幾段……」海格拉德斯狡黠地笑著,眼睛注視著對方美妙的身段,伸手抓過一邊的椅子,也不管艾麗瑟瑞娜是否樂意,就坐到了一邊。
「海格拉德斯閣下,您好像越來越不禮貌了!」艾麗瑟瑞娜臉色一沉,身體坐直,冷眼看著對方那笑呵呵的臉。心中有點惱怒。
「嗯,是您太過平易近人了,所以給了我錯覺,不好意思……」海格拉德斯站了起來,在狹小的帳篷裡轉著圈,打量著帳篷裡某些和軍營氣氛不同的小裝飾品。
「您很失望吧……帝國皇帝其實做得更好。」海格拉德斯突然回身說到。
「那是您做得比他更好。他一直沒有放棄,他的努力比您更單純,只是……」
「只是他選錯了時間、地點和對手!」海格拉德斯瀟灑地做了個手勢,「不過他也許正好也避免了另一些麻煩,至少他不用過早地和您較量。」
「你想說什麼?」
「克裡斯汀,不用再隱瞞了,我的夫人……」海格拉德斯把身體慢慢朝艾麗瑟瑞娜移去,臉色漸漸變得溫柔了許多。
身體未動,右手食指一豎,一個金色地緻密小光點開始在指尖出現。艾麗瑟瑞娜冷笑著看著對方,「合適點。我不想讓你太早地接受懲罰,而且。我不是克裡斯汀,我是艾麗瑟瑞娜·愛爾達!你正在用齷齪的稱呼在玷污神!」
「您需要隱瞞嗎?為了誰?哦……那個阿爾伯特是個正直值得信賴的男人,他可以讓您放棄女神的威儀而變成溫柔的女人。」海格拉德斯停住了腳,看著對方手裡那凝聚的一點神力,「而給我地態度,從一開始就是指向墳墓吧。」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人逼迫你……」艾麗瑟瑞娜剛說完,才發現自己中了語言圈套了。臉色迅速變紅,「你想幹什麼。難道獲得了這個勝利,你還不滿足,還想逾越什麼?拉爾夏婭現在應該很開心,你沒有讓她失望……」
那個女人……她為我開心?為我自豪?也許吧,我正在順著她的心意,為她創造所需要的一切虛榮和光芒,她永遠不會後悔她為這份獨佔的愛所付出的殘忍努力。你還想要什麼?其實實現他人的願望,何嘗不是種挑戰呢?何況這份願望,也是你的心意之一,與神爭奪著一切,這本身就是成就!
海格拉德斯突然大笑起來,因為情緒的放縱而臉上肌肉陣陣抽搐,一直笑得精疲力盡,身體軟軟地坐回了椅子上。
「你知道前面是什麼路,你還要堅持嗎?」艾麗瑟瑞娜輕聲說著,看到海格拉德斯這種表情,慢慢體會出了對方心裡的所想,「其實你可以過得比任何人更輕鬆,可以享受更真實地愛情,你在強迫自己去超越所謂的極限,去體驗生存和毀滅那瞬間變化地刺激。」艾麗瑟瑞娜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變態……現在地你,除了表面上還是幾年前的海格拉德斯,但你的內心,已經扭曲了,你所戰勝的、獲得的,永遠都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願意去欣賞這份勝利下失敗者痛苦的表情和他人對你的膜拜。」
嘴角抽了兩下,海格拉德斯抬頭之際已經是冰冷地表情。
「海格拉德斯,我不知道你到底具有多大的能力,可以猜透神地心思,但我告戒你,你正在把一群無辜的人拉進地獄,其實你有更多、更華麗的方式去釋放焚燒你的野心,但不要去傷害他人,還有拉爾夏婭……」艾麗瑟瑞娜說完,又低頭去看書了。
「您正在澆灌人們自由的心田,這是好事,希望也包括我,就讓凡人的愚蠢代價來應驗您的偉大指引吧,而我,就是這個愚蠢團體的代表人。但倘若我們所走出的路同樣可以媲美神的願望,您還會繼續指責嗎?幾乎所有的人都是盲目的,神的目光到達的地方太遠,他們無法看清,也琢磨不透,人們只在乎身邊是什麼!」
「不要去粉飾你的偉大抱負後面的個人瘋狂!你知道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是因為你!」海格拉德斯站了起來,怒視著艾麗瑟瑞娜,「我們都看到了這個腐朽的世界,也沒有停止對美好未來的探索,看看光明信仰的大陸,美好的心願表現出的是什麼?對,光明信仰已經在慢慢消失,人們已經在迷茫,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羨慕克裡斯汀的銀狼,你認為人們都是怎麼理解的?在他們眼裡,銀狼何嘗不是用鮮血獲得的這一切,這就是崇拜和模仿,殺戮從來沒有停止過!我,帝國皇帝,你,我們都做著同樣的事,但你是神,你可以把最終的正義扣在你所偏袒的凡人身上,而我和帝國皇帝,只是築起你信仰光芒之下的基石,是違背你意志的無法饒恕的罪孽犧牲。」
「……」
「呵呵,也許我和帝國皇帝對您來說還有用處,被創始神信仰潤澤的人們是純潔的,他們是大陸解放的希望,是新生活的楷模,所有殘忍的東西都是舊信仰、舊規則下的骯髒果實,也應該由他們自我滅亡,然後信仰的解放者會結束這些痛苦,讓舊信仰下殘存的人們得到遲來的醒悟。」海格拉德斯露出無奈的苦笑。
「……」
「我說對了嗎?因為神是偉大的,她完全可以輕易毀滅掉我們的癡心妄想,用偉大的光芒去收復人們迷失的信仰之心,但她為什麼不那樣做?因為她認為神的干涉總無法讓人擺脫對神的依賴,以血的代價去喚醒人們對自由的真正理解才是最好的方法……這樣的殘忍也是包裹著絢麗的光芒,並無法讓人去指責,其實……我也很感動神這樣的態度,她會讓我和帝國皇帝的毀滅都顯得有了價值。」
「海格拉德斯,那你自己呢?你就真認為是神首先在拋棄你?」艾麗瑟瑞娜停止了沉默,靜靜地看著面色激動的海格拉德斯。
「想聽個故事嗎……」海格拉德斯突然又笑了,表情變化之快讓艾麗瑟瑞娜有點措手不及。
慢慢的,一個有關某個小男孩的故事從海格拉德斯的口裡輕描淡寫地說出,那個被隱瞞了親生母親、父母各懷心思、並遭受家庭諸多矛盾變化的男孩內心世界被海格拉德斯描繪得活靈活現。
「他是變態……是變態。這個世界沒有虧欠他什麼,反而在不幸中給予了他更多的補償,甚至他的報復已經遠遠超過他本身遭受的傷害,他何以憎恨這個世界,想要去抹殺掉他所厭惡的所有?不光掌握自己的命運,還想把握他人命運,這算是什麼覺悟?」艾麗瑟瑞娜平靜地說著。她知道,這個男孩一定就是海格拉德斯。
「也許當是借口吧。他要掌握自己希望地一切,是需要借口的……僅此而已。」海格拉德斯沒有什麼表情,準備起身離開,「現在需要選擇的是帝國皇帝,他個人的災難也許會帶來更大的殘酷。」
「哦?你要我去勸說他放棄這裡回國……因為你也沒把握可以完全把他趕回去。」艾麗瑟瑞娜冷笑著,並不表態。
「那也只是時間而已……起碼我希望這個時間不要太長,這對他對帝國民眾都不好,您是仁慈的。應該可以預見到一些事情。」海格拉德斯說完,已經朝帳篷門走去,「我也很感興趣您能隱瞞到多久,就好像當初的蒂娜一樣充滿了期待……」
他在拿阿爾伯特威脅我!?如果我不去說服皇帝退兵,他要把這些都告訴阿爾伯特!這個混蛋!艾麗瑟瑞娜氣得渾身發抖,覺得自己又一次被海格拉德斯捏在手裡玩弄。
哎……他說得沒錯。他和帝國皇帝、和最高元老院的爭鬥其實是在幫助銀狼和亞羅特帝國,帝國皇帝也一樣,他們地瘋狂注定會讓人們最後那點維持舊又道德和價值觀的信仰崩潰,創始神聖女的大軍是大陸的解放者,而不是殘酷戰爭的發動者。
他這算什麼,算是為了我犧牲未來嗎?可他為什麼總要找出那麼多尖銳犀利的理由用來掩飾他內心地失落和恐懼,難道他真不希望有美好的未來生活?被打倒的舊勢力注定是被人唾棄的,他就那麼坦然這些,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變得如此……
他。也許真得愛克裡斯汀,愛得寧可讓自己充當最大的罪惡、寧可身敗名裂也要成全鑄就對方的心願。讓對方的光華更加絢麗。
冷靜下來,艾麗瑟瑞娜忽然覺得心裡很難受。海格拉德斯類似自殺前的告別宣言讓她感覺全身無力。
不回頭了,就這樣下去吧,腐敗的世界注定要切掉身上的毒瘤,痛苦是再所難免地,人終究是愚昧,一味的憐憫和呵護會讓他們自以為是下去,這份為自由所付出地血的代價,才能讓人們清醒。讓以後地和平盡可能的長久。
二月十七日晨。
清晨的平原上一片白霧,但天氣很晴。縷縷溫和的陽光穿透了白障,把軍營染上了一層金粉。
營地的號角聲此起彼伏,一隊隊普洛林斯軍從營地裡開出,在平原上列隊,而三千多騎兵已經提前朝西出發了。
「艾麗瑟瑞娜,你還要跟隨海格拉德斯去攻打吉爾利蒙城?」阿爾伯特有點吃驚,看著遠處正和一群軍官談話的海格拉德斯,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是說好我們回魯修斯聯合王國嗎?」
「不是攻打……海格拉德斯想讓我去調停。」艾麗瑟瑞娜艱難地擠出微笑,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有關我們地身份,肯定已經洩露了,估計不久最高元老院也會知道我們一直在海格拉德斯的軍營裡,這會讓最高元老院更加猜忌海格拉德斯,他在煽動一些情緒,估計刺激最高元老院,所以你要快點趕回魯修斯聯合王國,同倫貝斯將軍匯合,我會沒事地。」
「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阿爾伯特斷然拒絕,臉色嚴肅得可怕。
「我真沒事,你在也不方便,畢竟你是銀狼的軍人,這樣的外交場合你不適合……」艾麗瑟瑞娜還是搖頭。
「這是大陸上最混亂的戰爭,女人還是少參與好點。」阿爾伯特終於說出了真話,手不停地撮揉著腰間的劍柄。
艾麗瑟瑞娜楞了,臉色漸漸蒼白,突然咬牙說道:「你怎麼也有這樣的想法!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自製領議政院副議長的身份命令你馬上返回!就這樣!」說完,憤然轉身,走上了馬車,不再搭理阿爾伯特。
這個封建的時代,哪怕在自由的銀狼領,男女地位觀念都那麼強!在血腥和殘忍不分場合的大陸上,其實每個人都無法擺脫,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就真喜歡一個柔弱但有點小聰明的小女人嗎?
艾麗瑟瑞娜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火氣,死活不聽外面阿爾伯特請求見面說的請求。
慢慢的,感覺馬車外阿爾伯特的精神波動漸漸遠去,但波列斯等人似乎還在四周。掀開窗簾,已經看不到阿爾伯特的影子,只有重重疊疊的普洛林斯大軍在眼前開過。
「愛爾達小姐,阿爾伯特將軍閣下已經單獨走了。」波列斯從一邊閃過,只見他身後站著所有的衛隊士兵,顯然阿爾伯特還是用軍令把這些衛隊部下留了下來,「海格拉德斯同意阿爾伯特將軍去溫靈頓城接拉爾夏婭。」
「哦,那他……沒留什麼話嗎?」艾麗瑟瑞娜小心地問到。
波列斯和巴斯騰互相看了眼,兩人都同時搖頭。
他生氣走了?連一句話都不說了……艾麗瑟瑞娜心裡更加不舒服,用力拉上了窗簾。
經過戰損整編的普洛林斯大軍總計九個精銳軍團五萬二千人,其中有格利亞斯指揮的三個軍團一萬五千人,最高指揮由海格拉德斯臨時擔任,他們將在一個星期後抵達前段時間失守的吉爾利蒙城,為最終趕走帝國大軍做出新的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