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陰霾的天地,無所謂真正的白日,也無所謂真正的黑夜。
這這世界每個角落都被和煦的陽光籠罩,但這份永恆的明亮並非是太陽的恩賜。天空是一片滾動的幽藍雲霧,藍得是那麼純淨,幾乎沒有攙雜一絲多餘的色彩,潔白的光亮似乎就是從這滾滾的藍雲中稀釋出的。
大地是一望無垠的草原、鮮花和顆顆如寶石一樣隱藏在紅粉紫綠之間的嫩嫩果實,微微的小風以無法明確辨別的方向在四處迴旋遊蕩,戲弄著無數的花瓣、綠草,將它們包裹纏繞在無形的身軀上,彼此在空中扭動著從大地上撥下的綵帶,互相炫耀、攀比。清澈的小溪自由地在大地上選擇著它們的行走路線,搖曳著它們苗條纖細的身軀,在柔軟的綠草和鮮花叢中穿梭流淌。
一片雄偉端莊肅穆的神殿建築坐落在這個世界的一角,造型高雅巍峨的神殿凝結著這個世界所有的美感精華,冷漠而恬靜地俯瞰著四周的如夢幻般的美麗世界.
美麗、空曠而寂寞的花草大地上,幾條小溪的匯合處,一位身穿亮黑色華麗神裙的少女靜靜地守看著面前潺潺的溪流。亮黑色神裙上分佈著銀色的美麗珠光,或交織成片,或單獨行走,棕色的長髮隨著微風飄逸披灑,黑的凝重肅穆、銀的光彩流動、棕的隱隱活力,交織出少女無以倫比的優雅靈動。
無序的輕柔流水音符如同一隻充滿誘惑的手牢牢地牽引著少女的目光,清澈的溪水,清澈的眼睛,彼此交融在一起,少女緊皺的眉頭在這沒有任何起伏跌宕的溫柔小曲中慢慢舒緩。
「尊敬的智慧女神閣下,信仰女神閣下來了……」一身穿深褐色神裙的侍女摸樣的少女恭敬地站在十幾米外行禮,空洞的目光、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在神殿等您……」
為什麼她要來……她還需要我做什麼?我是如此恭順,難道僅僅是命運讓我屈服……既然已經注定的世界,又何必要我去加速它的塑造……
少女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站著,淺淺的溪水中倒映出她那蕩漾破碎的黑色身影和那模糊不清的臉。
「芙妮亞西雅……」
一個溫柔的女聲悄然鑽入了少女的意識,少女慢慢回過頭,臉色更加冷漠,那絕美容顏隱藏下是一顆更加冰涼的心。
「怎麼……是否我這個已經失去神的身軀的亡魂意識又要再次去實現偉大原罪主神的世界之夢……」少女的臉色慢慢蒼白,苗條婀娜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偉大的光明信仰女神,我的母親,我的身軀、我的靈魂、我的意識的源泉,又何必要求您的女兒獨自蕩漾在命運的噩夢浪尖上……去如此折磨我……我的姐姐們和我……也許還有她……回到您的身邊,和您一樣,侍奉您所謂的新世界之主……」
被稱為光明信仰女神的女子年紀看起來似乎並不比眼前的智慧女神大幾歲,幾乎同樣絕美的容顏和細膩的肌膚,棕色的秀髮,不過不同的是,除了那身明顯的白底金飾光明神裙外,整個人要高雅端莊、雍容成熟的多,充滿濃烈母性慈愛的目光憂鬱而寧靜。
女子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少女,體會著對方所傾訴的痛苦與絕望。
「您還在猶豫嗎……其實偉大的原罪主神何必依*您的勸說,他早就有更簡單的方法,就好像前幾次一次……意識的烙印我無法擺脫,在他看來,或許我和那些昏欲傀儡們根本就沒有兩樣!這就是您的女兒!」
少女的恬靜漸漸被激動所覆蓋,身體一軟,就跪在了草地上,晶瑩的淚水滴落在溪水中,打碎了那張好不容易才在水面清晰的臉的倒影。
「為什麼不說話……難道彼此的意識交流都會那麼困難……為什麼要把這個殘忍的神的世界讓我知道……僅僅是因為我是父親所賦予的智慧女神身份?還是身為光明信仰女神的您的最大覺悟?」少女哆嗦著身體,將手悟住了臉,輕輕地哭泣著,「我的母親,偉大的光明信仰女神,曾經和光明主神父親共同孕育了這最奇妙的女神姐妹,可是呢……神的世界依然無法擺脫背叛,我們需要在您的帶領下去重新信仰什麼……去顛覆什麼……」
「芙妮亞西雅,難道你不願意去瞭解這個神的世界的真相嗎?繼續這千萬年來的光明和黑暗之戰?」光明信仰女神慢慢挪動了腳步,優雅地抬手扶起了芙妮亞西雅纖細的身體,撫摩著對方那身黑色的神裙和長長的秀髮,「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屬於他們,是我們的,先行者的時代早就結束了,從我成為光明信仰女神那天開始,就這個世界就注定了將由新創始神來接過未來,你姐姐早就領悟了這點……」
「不……朵拉西梅爾姐姐,繼承偉大創始神預言的命運女神……她也是您的女兒!還有索爾婭姐姐,繼承您偉大生命力量的生命女神,難道也要淪為這場所謂注定的世界變革的犧牲品嗎?」智慧女神已經快要神智不清了,疲憊地掀開了自己的母親、光明信仰女神的手,憔悴的腳步沉重而凌亂,「還有她,一個被原罪主神認定為新創始神的人,一個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擁有您女兒身軀的人,又何必參與到這混亂的神的紛爭中去……她也您女兒啊……」
「如果神的秩序注定要由不同的野心來分割重建,我希望是他……」光明信仰女神輕輕地嘀咕著,眼睛也在漸漸濕潤,一種難以啟齒的痛苦慢慢浮現在臉上,「忘了你父親吧,忘了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光明主神……他早沒有資格來繼續維持他的信仰,就在得到我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
「光明信仰女神也會放棄她的一切信仰嗎……」
芙尼亞西雅終於再也不住了,失去某種意識支撐的身體終於軟軟地匍匐昏迷在草地上。
「啊……」
一直沉默的光明信仰女神並沒有上前去把女兒拉起來,而是非常驚訝地回過了身,呆呆地看著眼前逐漸聚攏的一團泛著酒紅色光霧的黑霧。
「偉大的原罪主神、大觀罪者弗裡亞特斯陛下……又驚擾了您的休息……」光明信仰女神極其虔誠地低下了身體,頭深埋著,「芙妮亞西雅今天的情緒不好,要不就讓使徒他們去吧……」
「覺悟需要歷練……就好比我們當初一樣……」濃重而模糊的聲音鑽進了光明信仰女神的意識中,黑色霧團在慢慢的稀釋擴散,「罪惡的放縱不是目的,使徒們終究只是這個世界力量的重塑過程之一,做為未來偉大原罪智慧女神的芙妮亞西雅必須去主動承受這一切,而不是我的意識封印控制……那應該是低下的光明和黑暗神的歸宿,我們才是世界的掌握者。」
「您的仁慈是神的榮耀……」光明信仰女神抬起了頭,溫柔而動情的表情出現在那張柔美的臉上,「希望女兒們能體諒您的偉大……」
「你……後悔了?」黑色的氣霧有點不自然地又忽然聚攏,似乎是某個人在臨走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光明信仰女神驚愕地張大了眼睛,慢慢又紅著臉低下了頭,「您……還在顧慮什麼……難道我所做的一切不值得用犧牲來形容嗎……」
「是種值得稱道的壯舉……你的丈夫……他的意識如今正在沉睡,或許永遠就如此下去,你不會去惦記嗎?」黑霧在意識交流中幾乎沒帶一絲感情,空洞的語氣裡充滿了對整個世界無論是美還是醜的漠視。
「他……他只是佔有者……」光明信仰女神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在美麗的臉龐上印出清晰的水痕,「我所付出的,只不過是扮演延續他所謂神的生命的道具……」
「雪萊,痛苦終會過去,只有被拋棄的我們才有資格繼承這個世界,往日的平凡終會成為最後的輝煌,這是創始神的預言,也是我們的道路……」黑霧慢慢地消散,「芙妮亞西雅必須去糾正那個人的錯誤,如若不行,放棄也是一種選擇……我們有能力去掌握預言的方向……」
黑霧終於消散完了,就在最後一絲黑氣溶解在和煦的陽光中的時候,一片幽藍的閃光出現在光明信仰女神面前。
面前是三位身穿黑暗神神甲的人,一男兩女。
「黑暗邪神昆薩蒙特、黑暗月神海魯索倫婭、黑暗血神修貝爾迪……」光明信仰女神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站起來,就看見面前這三人正是前不久被抓回來進行了意識封引的黑暗神,一種不好的預感迅速出現,「難道不是使徒他們去嗎……」
並沒有回答,三位黑暗神都是一副冷漠空洞的表情,只是那一身神甲散發的厚重黑暗神力氣息,才讓人能感覺到他們以前的黑暗神身份。
「那麼……現在就出發吧……使徒們狼狽的表現已經不值得稱頌了。」
光明信仰女神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身後又傳來了熟悉的少女聲音,猛然回頭,發現之前的女兒已經是一套如黑水晶般璀璨奪目的神甲在身,正握著一把雪亮水藍的冰劍站在草地上,美麗的棕色秀髮被頭罩掩蓋了部分,長長地披散在身後,幾縷嫵媚的髮絲在頭側垂下,漂亮的大眼睛裡已經沒了之前的痛苦和迷茫。
「……」
光明信仰女神默默地點點頭,懷著莫名的、難以抒發的煩悶慢慢朝遠處的神殿走去…….
本來打算直接利用創始神教的隱秘魔法傳送陣網絡直接前往光明聖都聖魯克斯,可幾乎等待了一天,奧特維茨堡地區的負責維護魔法傳送陣的魔法師都無法與傳送線路上所有傳送點取得聯繫。直到夜晚來臨,一個不好的消息才最終確定——位於北大陸的創始神教秘密魔法傳送點有相當數量已經失去了作用,其中絕大多數為聖魯克斯境內,而位於傳送線路中的文德裡克王國境內北方*近聖魯克斯的幾處傳送點也沒有了任何聯繫。
暗想如此隱秘的魔法傳送陣網絡再加上日夜有魔法師負責守護都會出現這樣大規模的意外,克裡斯汀心裡出現了不安。
以平常凡人無法忍受的高強度連續魔法傳送後,克裡斯汀終於出現在文德裡克王國西塔克芬尼亞地區的創始神教據點。當一張張寫滿無比詫異的臉和某些有點熟悉的環境特徵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克裡斯汀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落腳的地方就是以前曾經來過的鐵山鎮郊外山地裡的小山寨。
克裡斯汀那身為保護自己承受強烈連續遠距離魔法傳送的傷害而特地換上的光明神裙一下引起了小山寨裡所有創始神信徒的注意,似乎是早就得到了什麼通知,短暫的驚愕後,在場的信徒們都恭順地匍匐在地。
「文德裡克王國和聖魯克斯的創始神教出什麼問題了?」克裡斯汀也沒有去計較享受這樣的膜拜,一走下傳送陣就朝一間明顯檔次比周圍建築要高許多的石屋走去,「馬上派人去附近幾個據點聯繫情況。」
經過小半天的聯繫,最近的東塔克芬尼亞地區的創始神教據點終於首先傳來了消息,內容是讓人吃驚的。不知道什麼地方洩露了秘密,本來一直隱秘的創始神教已經暴露了,現在在北大陸各地都出現了當地官員搜捕創始神教信徒的行動,尤其是光明聖都聖魯克斯地區,幾乎一天之內,沒得到任何警告的各個秘密據點都被光明騎士團突然包圍。
這樣有預謀的軍事行動幾乎讓受攻擊的創始神教據點還來不及通知其他的人就迅速陷落,而幾處明顯處於聯絡網絡中最關鍵位置的據點的覆沒更加讓這個由光明教會暗中聯繫發動的圍剿行動無法讓人獲知。「馬上通知全北大陸的創始神教信徒加強戒備,有什麼意外情況提前撤離,派人去暫時中斷聯繫的地區搜集情報並設法重新尋找合適的地方恢復秘密據點……」克裡斯汀下了一串的指令後還特地給南、北大陸的銀狼軍團總部各發出一封緊急信件。
做完這些事情後,克裡斯汀馬不停蹄地趕往東邊的文德裡克王國創始神教分部所在地——賴斯特城。
黃昏來臨,克裡斯汀這才降落到賴斯特城西北邊的山林裡,更換上一套淺綠色禮裙外加一頂帶面紗的遮陽帽後才進入了氣氛有點怪異的文德裡克王國王都。
視線裡的賴斯特城大街上人流稀少,並時熱鬧的商人隊伍和擁擠的馬車都不見了,市民們們匆匆地在街邊穿梭而過,幾乎每個人都神色拘謹慌張;大街上出現了許多武裝巡邏的王都衛戍軍團官兵,甚至在通往王宮的主要街道上還設置了盤查點,更驚異的是,克裡斯汀在路過幾個盤查點的時候還看見了來自聖魯克斯的光明騎士團隊伍。
「大叔,我剛從外地回家,賴斯特城出什麼事情了?」克裡斯汀小心地喊住了一位路過的老人,「怎麼有那麼多的光明騎士來王都啊?」
「嗨,小姑娘,你還不知道?現在聖魯克斯教皇領已經對全大陸發出了追捕令,專門緝拿邪教分子,說什麼創始神什麼的教,光明騎士團傾巢出動,各地官員也是全力以赴,連賴斯特都抓了不少人,現在是人人自危……」老人匆忙回答了幾句,看見有一隊巡邏兵走了過來,趕緊幾步縮進了旁邊的商店。
光明教會還真是厲害,居然可以協調各地在同一時間展開緝捕,算來時間也不過一兩天,就有那麼多創始神教據點受損失……克裡斯汀小心地朝賴斯特東街區走去,準備到當地的創始神教秘密分部去瞭解情況。
哦……好像這裡還沒被發現。克裡斯汀看了眼面前的房屋似乎並沒有什麼意外情況,心裡總算安了點心。剛一走進這棟以商會為掩飾的石造小樓的大門,就發現有不少人武器圍了過來。
「這位小姐,好像您走錯地方了……」一位身穿白色長袍的商人摸樣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過來,一邊還警惕地上下打量著克裡斯汀。
「我找人的……」克裡斯汀並沒摘去面紗,只是小心地打開各種感應手段對附近進行著探視,嘴裡的回答也漫不經心,「恩……諾薩先生是在這裡嗎?」
「啊……您是……」商人摸樣的男子趕緊對著旁人使了個眼色,只見幾個人紛紛朝大門方向跑去,然後又帶著輕鬆的表情跑回來。也許是得到了什麼安全的驗證,一群人慢慢跟著克裡斯汀進了小樓內部。
並沒有發現有什麼意外的秘密埋伏,克裡斯汀決定亮出自己的身份。走到小樓內部的克裡斯汀在一片絢麗的金光中恢復了那身華麗的光明神裙,同一時間,所有在場的人都匍匐在地。
「聖女閣下……事情就是這樣的……」當地的分部負責人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述了一遍,「現在除了這裡,賴斯特城附近幾個信徒居住地都被他們發現了,現在城裡還在搜捕。」
「奇怪了,他們憑什麼可以找到你們的居住地?」克裡斯汀好奇地看著面前這些僅剩的十來個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損失大嗎?」
「只是居住地被發現了,信徒們由於平時比較分散,所以被抓的人不多,賴斯特城及其周遍大概有三千多人被抓了,都是在進出城的時候被發現的,是身上的本教信物暴露了身份……」說完,這些人都從身上掏出了一個鐵製的、有著金紅白三色彩漆小徽章。
「你們……既然知道現在局勢那麼緊,還要把這個東西帶在身上?」克裡斯汀皺起了眉頭,因為她發現這些在拿出徽章的時候都是一副得意而自豪的摸樣,心下就知道了問題所在,「馬上聯繫所有的分部,在局勢緩和之前,這樣的身份信物暫時別帶在身上……這可不是炫耀的時候。」
真是些狂熱的人啊,居然為了一個身份連性命都不要了……克裡斯汀總算是又見識到了創始神信徒們那種火熱而愚昧的忠誠。
這樣的命令顯然讓這些虔誠的信徒們有點驚訝,不過也並非人人都不考慮這些,只是因為沒有接到正式的命令罷了,所以當克裡斯汀這樣一說,不少人都紛紛點頭。
「聖女閣下,如今城裡被抓的信徒大多是老弱婦孺,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押送到光明聖都,然後以異教徒的身份被處死……」一個負責人有點難過地低下了頭,「望聖女閣下垂憐……」說完,以此人為代表的好幾個男子都匍匐跪在地上,少數人則尷尬地站在一邊有點猶豫。
幾千的老弱婦女都會被處死嗎……克裡斯汀心裡一顫,看著面前跪下的人們很不是滋味。
「西波特,聖女閣下拯救蒼生,怎麼能為這點小事妄動神威……」商人摸樣的男子有點不滿意身邊同伴的表現,然後一臉愧疚地對著克裡斯汀行禮,而那個西波特則兩眼通紅。
「不……我想想吧……你們……自己安排以後的事情,小心點……」
克裡斯汀不忍心再看見這些樸實的信徒們狂熱的忠誠掩蓋下出現的某種絕望歎息,帶著複雜的憂慮走出了小樓。
戴林梅莉爾,雖然光明教會和文德裡克王國的關係一直不錯,但這好像不是你喜歡參與的事情吧,你為什麼會突然如此憎惡這些呢,那可是手無寸鐵的幾千老弱平民啊……走在已經漸漸昏暗的大街上,克裡斯汀無意中抬頭就看見了西北方那高聳的王宮建築。
不會……不會讓我再去見她吧……
克裡斯汀一想起那個少女國王,心裡就莫名的心虛,緊張之下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猛一抬頭,赫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卡萊麗的「芬麗酒吧」門前。
恩……今天好像在營業啊……
還是那個門面,依然清爽的風格和明亮的落地大窗,那點點燭光照映下可見這間小酒吧裡正坐著不少文德裡克王宮禁衛軍的小軍官。
看看自己一身的禮裙,再摸摸頭上的面紗,克裡斯汀仔細想了下還是走了進去.
「呵呵,這位小姐需要點什麼!」
對面走來一個微挺著肚子的年輕女子,接著一個曾經很熟悉的女聲很輕柔地傳了過來,還帶著點心事的克裡斯汀慢慢抬起頭,透過朦朧的面紗,發現對方居然就是約拿子爵的女兒卡萊麗!
啊……卡萊麗姐懷孕了?哦,她已經和修依特結婚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克裡斯汀的臉微微紅了下,趕緊露出了微笑。
「恩……我想單獨找個地方坐坐……」克裡斯汀輕聲地說著,一邊環視著四周那些王宮禁衛軍官們,其中有幾個年紀大點的她似乎都認識。
「嗨!修依特將軍閣下,您去了禁衛軍團就不管大伙了?叫你老婆給大家做點糕點來彌補一下總可以吧?」
某個角落裡忽然站起來一位年輕的王宮禁衛軍小軍官,只見他端著酒杯,微醉的臉上紅了一片,正對著另一桌身穿高級軍服的禁衛軍團軍官們吆喝著,接著就看見從這些禁衛軍團軍官中站起一位高大的年輕將軍,一邊尷尬地四下點頭一邊對著卡萊麗招了下手,四周的軍官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隨著修依特的手勢方向,幾個軍官都扭頭望了過來,一眼就看見了蒙著面紗的克裡斯汀,幾個男子都露出了驚詫的目光,眼睛一下就被這位有著迷人身段的少女給吸引住了。
「呵呵,您別介意,我丈夫的老部下都這樣……您可以去那裡先坐一下……我稍後就來!」卡萊麗無可奈何地搖了下頭,挺著大肚子就慢慢走了過去.
不知道坐了多久,卡萊麗這才端著果汁走到克裡斯汀這個小角落,一邊不好意思地說著道歉的話,一邊坐到了對面。
「小姐好像不是本地人吧,我看您這身禮裙可是南大陸的風格哦!真漂亮啊!」卡萊麗雖然已經結婚了,可性格還是和一般的少女差不多,好奇之下還是忍不住盯著克裡斯汀那身用翡翠粉末上色的禮裙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卡萊麗姐……是我……」克裡斯汀將身體微微側過以躲避其他人的視線,然後偷偷把面紗揭開了點點,「我是克裡斯汀啊……」
「啊……克裡斯汀小姐!?」
卡萊麗因為去年病癒後也曾在修依特的陪伴下進宮見過克裡斯汀幾面,也陸續知道了克裡斯汀的一些事情,所以當克裡斯汀的臉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是差點叫了起來,於是趕緊用手遮住了嘴。
「克裡斯汀小姐……您怎麼敢來這裡啊……」卡萊麗緊張地張望了一下四周,把頭埋了下來,「您還不知道吧,現在光明聖都已經暗中緝捕你了,聽說戴林梅莉爾女王陛下也接到了這個緝捕令,說您是什麼……異教徒的頭目……」
哦?連我的身份他們都知道了?克裡斯汀這才清醒了過來,知道有關創始神教的存在狀況已經被光明教會掌握了不少,連自己的身份對方都知曉了一部分,看來局勢比自己想像得還嚴重些。
「哦……是說創始神教吧……」克裡斯汀輕鬆地笑著,手裡晃動著那杯果汁,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卡萊麗姐好快啊,都要當媽媽了,不知道修依特大哥……」
「您等等,我叫他來和你說話,放心吧,他不會暴露您的!」卡萊麗趕緊抬頭向自己的丈夫打起了招呼,然後就看見修依特在一群人的哄笑中紅著臉走了過來。
和卡萊麗一樣,早就注意到克裡斯汀走進來的修依特也嚇了一跳。看到剛才被他們讚歎的少女居然就是克裡斯汀本人,他的臉上就紅了一大片。
在修依特的暗示下,三人趕緊換到了酒吧唯一的小包間中。
「事情就是這樣的,光明教會現在已經暗中確定克裡斯汀小姐就是這個創始神教的最高領袖,而且銀狼也被確定為信仰這一邪惡神的組織。估計最多一個月,有關討伐異教徒和銀狼的教皇令就會通知到全大陸!我想這個誤會必須解決!」
修依特看著眼前的恩人,心裡也很不是滋味,站在他的角度,他是絕不相信克裡斯汀會是異教徒的。
「不……沒有誤會,我是創始神教的人……」克裡斯汀微笑著站了起來,並不在乎面前的修依特夫婦是如何驚恐的表情,「不過他們並不是什麼邪惡的信仰者,只是對生活的理解不同罷了……」
「現在城裡抓了不少人,光明教會的光明騎士們也來了幾百人,您這樣……可能太危險了吧?」卡萊麗按住了丈夫有點不安的身體,盡量表現出冷靜的表情,「要不您先在我家躲躲,我想父親大人也一定會相信您的。」
修依特也默默點頭。
「躲?我為什麼要躲?難道那幾千手無存鐵的老弱婦女就這樣被處死嗎?他們何罪之有,難道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向也有錯嗎?他們到底對四周的人有什麼危害?」克裡斯汀哼了一聲,不屑的微笑掛在嘴角。
修依特夫婦面面相覷,不再說話。
「國王陛下到底是什麼態度?我想她不會如此對待她的國民吧?那也是她的子民啊!」克裡斯汀突然回過身,死死地看著面色越來越尷尬的修依特。
「國王陛下現在很恨銀狼……」修依特目光游離,似乎不好意思說一些事情,「本來她並不理會教皇的緝捕令的,不過一聽說創始神教和銀狼有了關係,她就……」
她還在恨我嗎?可這和銀狼有什麼關係……克裡斯汀默默地坐回了位置,有點迷茫地看著眼前搖曳的燭光,陷入了一種沒有頭緒的雜亂思想活動中。
「今天凌晨光明騎士們會在城北處死逮捕的所有創始神教的青壯男子,數量大概有六百多人,然後剩下的老弱婦女明天會押解回聖都……就算是陛下有心放過國內的大部分創始神教徒,也必須給光明教會一個適當的交代……」修依特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到時候我會負責帶著禁衛軍團維持現場,我只能說這麼多了……請原諒……」
說完,修依特走出了小房間。
「克裡斯汀小姐……」卡萊麗小心地握住了克裡斯汀的手。
「我沒事,這和修依特大人沒關係……」克裡斯汀戴上了遮陽帽,也走出了房間。
看看天色已經全黑了,估計離凌晨也就幾個小時,克裡斯汀心裡越來越矛盾。
漠視這樣的犧牲嗎?還是去說服戴林梅莉爾放棄她的行為?為什麼總要我去面對她……克裡斯汀一邊想著,一邊朝王宮方向走去.
賴斯特王宮,國王寢宮。
「茜麗絲,有南大陸的消息了嗎?」戴林梅莉爾緊張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身後幾個女官如木偶一樣跟在後面同樣來回打著圈,戴林梅莉爾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哎呀,你們都出去,老是跟著我幹什麼,煩死了!」
「陛下,秘密信件已經送出去三天了,估計到了巴得瑞克堡也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茜麗絲恭敬地蹲在房間中間,頭都不敢抬,「可能克裡斯汀小姐未必會相信您……」
「我……」戴林梅莉爾臉紅了,咬著嘴唇坐回了床邊,賭氣一樣甩開了枕頭,「她為什麼不相信我,難道我會騙她嗎?教皇那個老傢伙同一時間抓了那麼多人送往聖魯克斯城,就是要引她過去,她要是去了……」
「教皇也是為了驗證克裡斯汀小姐是否就是傳言的那個什麼創始神聖女,不過……奴婢想就算克裡斯汀小姐不是,她也不會坐視這好幾萬人有可能被同時處死的事情吧……」茜麗絲小心地抬頭看著對面在發脾氣的少女國王,「再說現在銀狼也被牽扯進去了,光明教會對她的猜測也不是完全憑空的。」
「銀狼!又是銀狼!一群無恥的流氓!全是他們把我姐姐害了!」戴林梅莉爾拚命地甩著手上的枕頭,一張小臉上全是憤怒激動的表情,「姐姐為什麼到現在還在幫他們!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越來越激動,接著床頭的各種東西又開始在房間裡飛舞,而茜麗絲則一動不動地依然蹲在房間中央。
「不行!姐姐必須離開銀狼,離開那個創始神教,只要她回到文德裡克王國,沒人可以動她一根頭髮!」戴林梅莉爾一急之下,又翻出紙筆寫信,然後小心地封好,一邊還把一邊耳朵上的耳墜摘下綁在了書卷上,「茜麗絲,我等不急了,你親自去一次南大陸,當面勸她!就算她是女神,全大陸如果都反對她,她所做的又有何意義呢?何況光明教會只是說她是個墮落的光明神使。」
「陛下……可能……」
「快去啊!都出去,我要一個人安靜!!!」戴林梅莉爾一頭栽進被子裡,一隻小手急促地在身後搖擺著。
「是……」
克裡斯汀姐姐,還是回我這裡來吧,我可以保護你,沒人可以傷害你的……戴林梅莉爾的眼淚又出來,然後迅速被覆蓋在臉上的被子所吸收,一扭頭,又看見了那被薄紗幔帳遮掩的陽台,幻想著克裡斯汀會出現在那裡.
「陛下……」
「哎呀,不是叫你們別來煩我嗎!?我自己知道照顧自己,你們出去吧!」
一聲很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戴林梅莉爾正獨自坐在梳妝台前卸著首飾,也沒看是誰,就又擺了擺手。
「不需要我來幫忙嗎?」
一片金光過後,克裡斯汀一身華麗的光明神裙出現在戴林梅莉爾身後,兩手小心地就從後伸到了戴林梅莉爾頸前,捏住了對方的項鏈。
戴林梅莉爾的身體僵硬了,眼睛死死地看著對面鏡子中映出的某位身穿漂亮白裙金飾禮裙的少女,臉上露出激動的表情,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感受著一雙柔滑的手慢慢將自己的項鏈解下。
我……是在做夢嗎?她是克裡斯汀姐姐?戴林梅莉爾趕緊閉上了眼睛,又突然睜開,當她再次確認鏡子裡的少女正是克裡斯汀的時候,眼淚就忍不住洶湧而出,只是身體依然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一絲哭泣的聲音。
感覺到頭上的髮飾也在對方溫柔的手中慢慢解體,戴林梅莉爾終於確實這並不是幻覺。
「克裡斯汀姐姐……」戴林梅莉爾緩緩過過了身,突然站起了身猛地抱住了克裡斯汀,也不管是否會驚動他人,不受控制的哭泣聲開始在房間裡迴響。
「傻瓜……還在生氣嗎……」克裡斯汀難過地撫摩著對方火紅的、已經批肩的長髮,語氣輕柔舒緩。
「你……你來幹什麼!」
戴林梅莉爾忽然推開了克裡斯汀,臉色冰冷的似乎都快結霜了,淚痕依然還掛在臉上,可表情卻瞬時冷漠了許多。
「……」
「尊敬的克裡斯汀小姐,好像……您走錯了地方了吧?」戴林梅莉爾恢復了國王的儀態,慢慢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輕鬆的微笑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克裡斯汀,「您不是在南大陸銀狼嗎?聽說在您的偉大領導和幫助下,容勒芬王國再次復興了,而且銀狼也得到了很大的實惠……」
「是嗎……那……我走了……」
克裡斯汀微笑了一下,身體慢慢轉了過去,然後朝陽台走去,只是臉上,已經是的苦楚表情和逐漸濕潤的眼睛。
我是否是個正在乞討他人憐憫的低賤女人呢?以神的姿態進入這間房間,卻無法去面對戴林梅莉爾的責問,我是在心虛嗎?還是僅僅抱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許我又錯了,我不應該去乞求她再為我做什麼,其實一切都應該我自己去解決。
克裡斯汀的腳步越來越慢,但終於還是走到了陽台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兩行淚流了下來.
「不要走……不要走……」
身後一緊,克裡斯汀就感覺到有人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戴林梅莉爾那熟悉的體香再次鑽入了鼻腔。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出現的……」克裡斯汀用手摀住嘴,阻擋著那一聲聲輕微的嗚咽,身體輕輕地擺動,企圖甩拖對方。
「不要!我不要你走!」戴林梅莉爾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兩手死死地抱緊了克裡斯汀的身體,把頭緊緊地*在克裡斯汀的背上,「你來看我,說明你忘不了我!」
慢慢扭過了頭,馬上迎上了那張彷徨而佈滿淚痕的臉,焦急的眼神似乎在緊張某個東西會永遠失去。
「你誤會了……今天我來,只是有個事情需要問問……」克裡斯汀盡量放鬆自己的情緒,以一種若無其事的腔調側頭說著,「說完我就會走,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鬆開了對方,戴林梅莉爾牽著克裡斯汀的手慢慢後退進房間,臉上充滿了乖巧的微笑。
她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呢?為什麼情緒變化會那麼快?克裡斯汀的身體沒有知覺地跟著對方坐到了床邊,陷入了沉默。
戴林梅莉爾靜靜地抱著克裡斯汀,把頭*在了對方胸前,那副摸樣就好像一位撒嬌的小妹妹在親姐姐身上尋找安慰一樣。
「放了他們……」克裡斯汀並沒有低頭去看戴林梅莉爾一眼。
「放了他們?放了誰?」戴林梅莉爾身體微微一顫,手上又緊了不少,「姐姐就是來和我說這些事情的嗎……如果沒發生這些,是否你再也不會過來……」
「他們都是你的子民,難道不能容忍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信仰嗎?」克裡斯汀無奈地歎著氣,抬頭看了眼掛鐘,發現只有一個多小時就到凌晨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
「怎麼不是!難道我不該為偉大的光明神做出點什麼嗎?」戴林梅莉爾猛地站了起來,生氣地在房間裡走著,「你也是光明神使,或許還是位光明女神,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難道要我漠視他們嗎?」克裡斯汀苦笑了一下,「既然我帶著他們選擇新的生活,就有理由去關注他們的安危。」
「關注他們!你自己都快沒命了!你能救多少人?你知道嗎!?現在好幾萬的創始神信徒都在押解到聖魯克斯的路上,他們在引誘你過去!你去了就等於驗證了他們的猜測!」戴林梅莉爾的身體因為某種恐懼而在微微顫抖,「不管你是否去,那些人都注定了命運的!」
啊!北大陸好幾萬人都被抓了……克裡斯汀一下就楞了,呆呆地看著地板,似乎有點不相信對方的話。
「快離開銀狼和創始神教,只要你不在了,他們自然就會慢慢散伙,那時候光明教會就不會繼續大動干戈了,就沒人會受傷害了!」戴林梅莉爾蹲在了克裡斯汀面前,抓著克裡斯汀的手苦苦哀求著,「姐姐,今天晚上會處死一批創始神教徒,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對外宣佈正是您的計劃才把這些創始神教徒給一網打盡的,沒人可以懷疑我的話……到時候您再要求剩下的創始神教徒解散,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在房間裡響起,要不是克裡斯汀事先就佈置下的魔法音障,估計這樣的響動早就驚動了外面的人。
「姐姐……你打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戴林梅莉爾吃驚地摸著臉,看著對方那停頓在半空的手,終於大哭一聲撲在了床上。
「你……你就這樣對待你的子民……你可是國王啊……保護他們是你的責任!」克裡斯汀蒼白著臉看著自己的手,她都有點不相信剛才的話居然是從戴林梅莉爾的口中說出的。
「我怎麼了!誰又管過我,我的生活誰又去保護!?」戴林梅莉爾發瘋一樣扯著克裡斯汀身上的神裙,又打又鬧,完全就像是一位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少女,「你才是自私的!是你把他們逼死的,不是我!你好好地和我在一起生活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啊……是我的錯嗎……其實我從頭到尾都沒做什麼啊,我只是順著事情的發展而選擇啊,難道這也是我的錯?我真的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罪源嗎……
「我不會允許這些事情發生的……哪怕用鮮血來拯救鮮血……不要逼我……」
克裡斯汀一咬牙,就站了起來,不顧戴林梅莉爾的拉扯就朝外走去。
「姐姐真的不要去啊!」
在戴林梅莉爾的哭喊和追逐下,已經有點大腦麻木的克裡斯汀居然忘記魔法傳送,而是直接走在了寢宮走廊裡,那些王宮禁衛軍正要阻攔,又看見面前身穿華麗白底金飾禮裙的少女赫然就是以前和女王親密無間的克裡斯汀,一個個既驚訝又緊張地退到了一邊,然後就看著自己的女王陛下死死地拽著克裡斯汀的手在哭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