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空蕩蕩的,路燈的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露出大片潔白的地板,我看的一清二楚,除去兩個大沙發和一個茶几,別的什麼傢俱都沒有。
我心頭一喜,上帝竟然如此厚愛我麼?這裡好像沒有人住啊,小心翼翼將門關好鎖上,趴在貓眼上看看外面,沒有看見那個警察,連說了幾遍「感謝上帝」,然後鬆口氣,往裡間走去,想看看裡邊是不是也是空的。
這是一間兩室兩廳的房子,並不算小,奇怪的是,裡間擺有床和桌子,有一些簡單的傢俱,甚至還放著一個半大的旅行包,摸了摸桌面,看看手指,沒有灰,很乾淨,看來這裡經常有人,我又開始擔心起來。
正在這時,我聽到外面開鎖的聲音。
我幾乎要瘋了,這也太過分了吧,剛剛還稱讚過上帝,他竟然來這手!難道是他聽不懂漢語嗎?
我還沒有想好是不是躲到床下面,就聽到門已打開。
「出來吧,你跑不掉了。」天啊,竟然是剛才那個警察的聲音!
就在這一剎那,我腦海中明明白白的冒出一個成語:甕中捉鱉。
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想把那條成語拍掉,無可奈何乖乖的來到客廳,那警察隨手就按開了燈,屋子一下子亮起來,我瞇起眼睛,好一會兒才習慣這光亮,腦子裡還在奇怪他對這屋子怎麼這麼熟。當看清面前這警察時,我又傻了,這哥們長得和葛優簡直一模一樣!
大大的腦門,眼眶微陷,一雙溜圓的小眼睛,甚至額頭上也有幾道淺淺的皺紋,他看著瞠目結舌的我,得意洋洋的說道:「看我像一個人,是吧。」我暈,他連聲音都像葛優。
我一個勁點頭,卻沒能說出話來。
「給我吧。」他伸出手。
我老老實實把那個錢包交過去。
「你叫什麼?是幹什麼的?」他連看都不看,把錢包揣在兜裡。
「我叫劉盟。」
「流氓?」他笑了。
對這樣的誤解我已習以為常,於是給他說了是哪兩個字,把今天的悲慘經歷講了一遍,說到下車後發現錢包不見的時候,他忽然道:「等下。」
他像變戲法一樣又從腰包裡掏出兩三個錢包來,我一眼看出其中一個無比熟悉,和我的丟的那個錢包一模一樣,那……不會就是我的吧。
他打開,翻出一張身份證,看了看,再看看我,「你小子看起來可不像個『流氓』,」他又笑了,把身份證和錢包遞給我,「算是巧了,這是今天繳到的,還沒往所裡交呢,可惜錢已經被花掉了。」
驗證了我的身份,我終於真正的鬆口氣,看來不會有事了。他問道:「剛才你跑什麼?」我回答說連身份證都沒了,還不被當盲流抓起來遣送啊。
他點點頭,一定也想起了那個可憐的孫志剛。
「你怎麼有這裡的鑰匙?還一下子就摸到電燈的開關,對這裡很熟嗎?」我終於有機會提出心裡的疑問。
「這是我家,我能不熟嗎?」他笑著,笑容中卻有著一絲說不出的淒涼。
我徹底昏了,竟然躲到追自己的警察家裡,真是香蕉樹上長了仙人掌,不是一般的命背。
「你沒地方去吧,先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那兩位。」不等我回答,他已轉身出去。
我確實無處可去,就去衛生間好好洗了把臉,就著水龍頭喝了點水,感覺爽快多了。
不大功夫,他拎著警服回來了。
我毫不客氣的坐在一個沙發裡,問道:「那兩個妞,你送回去了?」雖然只是說過幾句話,我卻已經把他當作熟悉的朋友,也許是因為他長得像葛優?還是因為我在這裡毫無依賴?
他應了聲,並不以為怪,一屁股坐到另一個沙發裡,伸個懶腰,我摸出身上僅剩的一包煙,遞給他一根,他接過看了看:「紅旗渠?」然後點著,兩個人開始吞雲吐霧。
「你不住這裡嗎?」我剛才看裡間雖然有床,可是卻沒有被褥,不像住人的樣子。
「我住單位宿舍,偶爾回來看看,今兒晚上沒想到遇到了你,還有那兩位。」他望向大落地窗。
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外面的路燈很亮,可以清楚的看到剛才那女人脫衣服的地方,我這才明白,他一定是在屋子裡看見,連門都沒有關好就衝出去,沒想到我走投無路竟然恰好跑進來。
「你晚點出來多好。」我嘟囔道,錯過了一片美麗的風景,難過啊,想起那個場面心裡就癢癢。
他似乎沒有聽清楚,開口道:「你想回家嗎?」見我搖頭,又說道:「如果你沒地兒去的話,我可以考慮把房子租給你。」
「我也可以考慮住在這裡。」
「聽清楚了,是租!」他聽出來我說的語音不太相同。
「可是現在我一分錢都沒有,還收什麼錢嘛,警察是人民群眾的守護神啊,可不是收租神。」我苦笑著,不甘心的試探道。
他一瞪眼,伸長了脖子,幾乎和葛優一樣的大聲道:「那-不-可-能!」然後又小聲道:「你可以過一段再交房租的,等你找到工作掙了錢再給我,我不在乎多等幾天。」
「好吧,」我在心裡呻吟一聲,可是我在乎將來的銀子。
「我叫何攸,」他伸出手來,和我的手握在一起,我們已像很熟的朋友,費了好大功夫,才知道他是哪個「攸」。
「你吃飯了嗎?」好大一會兒,他才想起來問我。
我幾乎感激的熱淚盈眶,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好意思提出來,想不到還是他先說到了,「說實話,我發現丟了錢包的時候,身上就剩一個鋼蹦,買了兩個饅頭,還給了一乞丐一個。」
「你這麼好心腸?」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心腸一直不壞,」我自我表揚一句,不過覺得底氣有些不足,又坦白道:「不過當時,一是深深體會到他們的不易,再者是想,實在不行,可能以後要跟著他混呢。」
「走吧,到樓下,我給你弄點吃的,」他站起身來,我趕緊跟著他下樓。
在樓下的一個小賣部,他給我買了些吃的,要了張紙,寫上一個手機號碼,然後和鑰匙一起遞給我,「你就先住下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吃著加熱的漢堡,口齒不清的問道:「咱們互不相識,萍水相逢,讓我住你家,你放心嗎?」
何攸瞪著我,忽然笑了:「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屋裡都是大傢俱,小區有保安看著,你搬不走的。」我無言。
他走的時候,我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姓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