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小子,我問你,你手中的劍是從哪裡得來,要想活命,就說實話。」其中那名身披戰甲、虎背熊腰的大漢朝自己叫道。
他雙眼圓睜,聲如炸雷。楚天微微一皺眉,若是別人好言好語問他,他倒會把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一遍。但見那大漢惡聲惡氣,彷彿在吆喝犯人一樣。心道,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訴你。
當下將手中之劍往地下一立,手叉腰雙目望天道,「咦?你說這把劍啊,我也正奇怪呢。你說我拿著這把劍從鄉下走到城裡來,一路上總有瘋狗追著我yao,還汪汪汪叫個不停。這把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吉利,要它沒用,還是扔了算了。」
兩人一聽,自然知道這少年是拐著彎罵自己。但其話中似乎隱含的意思卻更讓二人關注,兩人聞言,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色。
「你說還有人想要奪取這把劍?那我問你,那些人都長什麼樣,身上穿的是何種衣服?」那將軍忙問道。
「人?什麼人?」
「你剛剛不是說……」那將軍語出一半,忽然明白過來,在這小子的胡說下,自己剛才自願巴巴的承認自己是狗。他心中一怒,自腰間抽出長劍,罵道,「小兔崽子,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再不說實話,就把你抓回去嚴刑拷打,到時候由不得你不說。」
楚天無奈攤開雙手,「好,我說我說。這是一位騎士,在快嚥氣前讓我帶著他的劍來城裡,說有要事讓我稟告國王,城裡的人只要看到這把劍就會明白。」
兩人聽到嚥氣這兩個字時臉色一變,青年忙追問道,「那人可是一頭長,身穿紫羅蘭花鎧甲,臉上看上去很溫和的中年人?」
楚天皺皺眉道,「我可不認識什麼紫羅蘭花,而且那人一點也不溫和,自己走得好好的,跌了一跤起不來,我去拉他還對我凶巴巴的。要不是我看他快摔死了,才懶得理會他。」
「什麼,你說第六騎士……他,他是走路突然摔倒,然後去世的嗎?」中年將軍再次瞪大眼睛。楚天看他眼睛黑多白少,瞪圓時頗像河裡死了的魚,不jin想笑。
青年見楚天嘴角掛著壞壞的笑,知道這小子沒一句實話,當下躍下馬,沖楚天點點頭,語氣溫和道,「這位小兄弟,我等都是那位騎士的朋友,此事事關重大,如果你真的見過那人,希望能把情況完整的告訴我們。」
楚天抬起頭,二人目光一錯之際。楚天忽然感到此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氣息,在慢慢流動著,似乎是從其xiong膛散而出,纏繞到全身,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要強烈。自己在他面前,忽然感到了一股極大的壓迫感。
這種感覺讓楚天很不舒服,他眼望此人,對方神色平靜,臉上並未露出什麼惡意。但楚天卻感到他身上那股氣息,像是咄咄逼迫著自己。
自己的左手,猛然間抽搐了一下。楚天忙收回目光,耳旁一個細細的聲音道,「小心,這個人靈魂和別人不一樣,在場的五百零三個人中,他的魂力是最為兇猛的。」
魂力?這個詞在楚天的腦中閃了一下,剛才的聲音是若若夕的,不知道她躲在哪裡,竟可以在這麼多人面前跟自己說話。
青年見楚天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心中奇怪,他自始至終並未刻意去釋放自己靈魂的力量,只是任由其隨著情緒的起伏而波動,不想這股強大的能量,還是像刺一樣驚起了楚天。
他正要開口,面前的少年忽然道,「告訴你當然沒有問題,我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還這把劍,只是我從希歌森林一直走到這兒,又累又餓,剛住進旅館就被你們莫名其妙地圍攻,這筆帳怎麼算?」
青年臉色從剛才起就緊繃著,這時想笑笑,卻有說不出的勉強,「這個好說,方纔的誤會,我會向兄弟道歉。如果兄弟累了,不妨現在就隨我進宮,在那裡好好休息後,再把事情告訴我們也不遲。」
他話雖如此,可語氣裡分明是心急火燎,巴不得現在就把楚天倒拎過來,把話從他肚子裡掏出來。
青年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在他轉身之際,楚天突然瞥見他長袍的一角,用金絲繡著一隻盛開的ju花紋圖,和原先印在那名騎士鎧甲之上的,二者風格頗為相似。
「這件事,我要對評議會說。」楚天在他身後道。
青年點點頭,然後對這楚天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看著楚天上了馬車,那將軍呼了口氣,對那青年深深行了一禮道,「想不到竟生了這樣的事,今天幸虧有第三騎士大人在場,否則差點誤了大事。」
被稱作第三騎士的青年歎了口氣,「想不到這幾年各國相安無事,王下騎士團竟會出現這種情況。」
正當楚天乘坐的馬車將要駛入王宮的時候,卻忽然從前方傳來了一道諭令。馬車聽到命令後立即改道,轉而將楚天安置在城裡一家旅館內。那把劍(楚天這才知道其叫做朔鐵,在聖木國是把頗有傳聞的名劍。)卻被人帶走,呈去王宮。
當真是過河拆橋啊,還以為可以順便去王宮看看,能夠見到國王,也不算白逃出來一趟。
不過話說回來,王宮裡的人給自己安排的這家旅館極其奢華,自己一個人吃的食物,竟然擺滿了一張六米長的餐桌,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住在這就是比起王宮來,興許也差不了多少。
唯一讓楚天覺得不舒服的,就是透過窗戶看到旅館外那數十名守候著的衛兵。似乎是有人安排過來限制自己的行動。
不多時,有名衛兵進來,說有人要見他。楚天隨後被帶到另一間屋子裡,屋內六個人坐在椅子上,像是早已在此等待著他的到來。
楚天被示意坐到六人面前的椅子上,面前六人都用白色的斗篷籠罩著身子,看不清面容和身形。楚天一邊坐下,眼光一邊在六人身上滑過,只見其中一人白袍下露出來的手五指尖細、枯瘦嶙峋,不像是年輕人的手。
楚天就這樣和六人對坐著,約過了半分鐘,六人都不開口說話。楚天感到他們隱藏在兜帽陰影裡的眼睛,正不斷上下打量著自己。
其中一人微微咳嗽起來,另外五人身子也是一聳。楚天看見那咳嗽之人掩放在嘴邊的手,更加確定這是一個老頭。
「嗯,這果真是一名沒有受過訓練、沒有任何魂力的尋常少年,照此看來,巴蘭遇害之事可以確認為事實。」那咳嗽的老頭停下來,忽然道。
其餘五人也點點頭。另一人接道,「孩子,把你那天看到的事情,詳詳細細對我們講一遍,從始至末,任何細節,一個字也不要有遺漏。」
這二人的聲音都是蒼老沙啞,楚天心道,原來坐在面前的是六個老不死的,看來國王沒見到,老頭卻見到一大把。
二人說話之氣中,隱約給人一種威嚴壓抑之感,其中似有不容違抗之意。楚天心中道,你叫我一個字也不要漏,莫非我殺人的事也要說給你聽,這要被別人知道,恐怕就不會讓我住這麼好的地方了。
他眼珠一轉,只說自己去林中玩耍,恰巧遇到了那名被圍攻的騎士,後面的事,便原原本本道來。說到那幾名妖族為何逃走,他便隱去自己那段不說,只說林中有一道紅光閃過,那幾名妖族一見就慌了,嘴裡亂叫「高人,高人!」就連滾帶爬地逃進林子裡去了。
他說到這,一名老者忍不住喃喃道,「紅色魂氣……林中竟伏有修煉至赤魂的高手?既如此,他為何不親自來此報告,卻要這小孩子通風報信。」
另一人道,「我城中靈魂達至赤魂的高手並不多,你說會是誰在那兒?」
楚天心中笑道,那高手就在你們眼前,六個老頭老眼昏花,怎麼看得到。
坐在中間,剛才出聲咳嗽那人忽然一抬手,六人立刻齊齊止住了說話,就此沒有了聲響。過了數秒,六人仍坐著不動,彷彿在觀察著楚天。
楚天心中正在奇怪,一個聲音在耳邊輕輕道,「他們在用靈魂交談,普通人是聽不到的。」
靈魂交談?這個詞第一次傳入楚天耳中,他一時倒覺得新鮮,原來只知道人是有靈魂的,想不到這玩意兒還能用來說話。
他好奇心起,忙想問問若若夕,這靈魂怎麼個交談法?可此時如果說話,定會讓人生疑。
若若夕接著說,「現在我就是在和你的靈魂說話,他們同樣也聽不到。」
楚天心中道,原來用靈魂談話就是這種感覺,和聽人說話並無異別,只是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而已。
「用靈魂交談,就是將自己的魂力散入對方的魂樞中,這可是需要魂力修為達到很高深的境界才可以的。以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行,不過你和我之間是個例外哦。」若若夕的聲音嘻嘻一笑,「你現在只要想著我的樣子,然後你心裡想的什麼,我就都可以聽到啦。」
楚天心中一動,腦中回憶起那日在旅館中,那個穿黑色裙子,可愛的臉上卻有著憂鬱眼神的小女孩,心中想道,「人小鬼大。」
「人家才不小呢,可比你大多了。」若若夕很不服氣地著。
「真的可以聽到!」楚天心中又驚又喜,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和人說話,自然覺得新鮮好玩。
「那是。」若若夕有點小得意,「誰叫你是人家的狗狗呢,這樣以後叫起你幹什麼都不用開口,多方便。」
「你……」此刻倘若若若夕現出原形在他面前,楚天恨不得抱起她狠狠打這小丫頭屁屁。
「嘿嘿……」若若夕捂著嘴偷笑,「你打不到。」
這時面前的白袍老者忽然又咳嗽一聲,楚天這才回過神來。他突然意識道,剛剛他們為何要用魂力秘密交談,莫非是有什麼不想自己知道。
「你說話可得小心了。」耳旁若若夕道,「剛剛這那個坐在中間老頭子說,『這孩子說的話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諸位別被他迷惑了。』」
靠!楚天心中罵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果然是條老狐狸。
中間的老者道,「那我問你,那道紅光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就像太陽光一樣。」
「不是。」楚天搖搖頭,他本來就是胡諏亂掐,別人說是的,他越說不是。
老頭點點頭,「那我再問你,巴蘭臨死前,除了那把劍外,可再有東西交給你?」
楚天立刻想到了藏在身上的那本看不懂的小書。他聽那老者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急促,全不像先前那樣泰定威儀。
莫非這本書有著什麼秘密不成?
一個念頭忽然在心中閃過,剛才這幾人說話分明是不讓想我聽到,這說明此事非同尋常,他們不想叫外人知曉。這屋裡屋外四周都佈滿了衛兵,倘若他們拿了書後就過河拆橋,取我性命,到時就算有什麼鬼手魔手的,恐怕也難逃出。
此念一動,楚天便搖搖頭道,「沒有了。」
那幾人聞言又沒有了聲音。楚天望著面前如同影子般的六人,隱隱感到六人之間有一股似有似無的氣息在緩緩流淌著。這與剛不久在城中,自己從那名金的青年身上感受到的氣息一樣。只不過這六人的氣息要比那青年微弱許多,不像後者般強如海潮,一走近便撲面而來,讓人幾yu窒息。前者就像耳語,不仔細感覺,根本察覺不到。
這莫非……就是人們口中的魂力?楚天集中jing神,將心念都集中在對方幾人身上,只感覺那股淡淡的氣息越來越強烈,逐漸彙集成為一股氣流,在六人之間流動。
左臂上的鬼手忽然劇烈地震顫起來,一種異樣的感覺霎那間充滿楚天全身,他眼前一黑,面前隱約又出現那尊龐大的九臂魔神雕像,在它腳下,那道由血書寫成的契約。一片黑暗般的恍惚中,他只聽到面前一人道,「巴蘭一死,那本狐族秘術隨之下落不明,這件事需得派人著重調查。」
另一人道,「此卷是上古狐族的遺失之都千年傳承下的秘術,其中記載的的上古jin術,非同異常。此卷如要再令其落入妖族手中,那便當真是貽害無邊。」
「依我看我們從那孩子身上不會再問出什麼了,如此重要的東西,巴蘭不會隨便交給這樣一個孩子。」
聽完這三句話,楚天感到頭痛yu裂,他忍住沒叫出聲來,只感覺左臂一顫。周圍的景象又恢復成了自己身處旅館房間。而面前的六名老人此刻仍然在談話,只是自己再也聽不到了。
片刻後,六人停止了交談,為那名老者起身,移前兩步將手撫在楚天頭頂,為他祝福。其餘五人一一走了出去。
老者隨後抬起手,慢慢取下了他頭上的兜帽。楚天抬頭看到一張蒼老而又嚴肅的面龐,老者望著楚天,臉上露出些許笑容,長長的眉毛和鬍子有些古怪地擠到了一起。
「謝謝你將這個消息帶給我們,孩子。」老者意味深長道,「你是一個出色的信使,按理應該受到與你的勇氣相平等的獎賞。」
他說著,忽然從寬大的長袍袖子裡取出兩樣東西,分別握在兩隻手中。
他向楚天打開左邊那隻手,手裡是一顆閃閃光的紅寶石。
「這顆紅寶石來自南部黑巖王國最著名的礦井,價值連城,它完全抵得上你從希歌森林一路走到這兒的勞頓與所付出的勇氣。你可以用它在鄉下買一間宅子,做一名有錢的鄉紳,衣食無憂地度完這一生。」老者看著楚天,眼神中透出不知該說是睿智還是狡猾的光芒。
「而另一邊呢?」他攤開右手,裡面放的是一名小小的徽章,徽章上刻著一枚正在燃燒的球。
楚天不知道它代表什麼,可以肯定的是,它必定沒有左邊那顆紅寶石值錢。
「這個校徽,是聖木國最有權威的魂術學校,聖迦葉靈魂學院,在那裡,你會見到許多這輩子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可以被稱之為人類最偉大奇跡的東西。你會在哪裡學習到強大的劍術、奇妙的魔法,結識一群好朋友,然後去更遠的地方,讓你聖潔的靈魂強大而又充滿光芒。」
老者的話循循善誘,楚天似乎被吸引了。
沒錯,守著一大筆財富慢慢老死,那不是我想要的。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鬼使神差的,楚天將手伸向那枚藍色的徽章。老者臉上露出了笑容。
若若夕小小哼了一聲,老人的最後幾句話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哼哼……楚天你要記住,你的靈魂早已不是他們想像中聖潔的了,而且這輩子都不會充滿光芒。」她可愛的臉上露出了壞壞的笑容,這一切都反射在了楚天的腦海中。
「因為——你早已是——鬼的僕人了。」
「沒錯。」楚天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抬起左手,五指微微彎曲。
「所以,只有這只左手,是不夠的。」他在心中笑道。
「好孩子。」老人mo了mo楚天的頭,讚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