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馬得天下的君王,元封不會完全把打仗的事情交給部下,自己做個撒手掌櫃躲在京城從事建設,相反,他將政務交給李善長、胡惟庸等人,自己帶領人馬,御駕親征,發動了統一天下的最後戰爭。
此前趙定安已經帶領西涼大軍,與蒙古軍隊展開數次會戰,再次擊潰蒙古軍主力,一舉收復了燕京,大軍繼續深入漠北,和敵人展開了追殲戰。
若是普通漢人軍隊,如此深入大漠作戰,肯定會陷入後勤補給的困境,被來去無影的蒙古人分割包圍,進而殲滅,但是趙定安所統帥的大軍同樣也是遊牧民族戰士為主體的軍隊,比起機動性和複雜氣候地形適應性來說,比蒙古人不逞多讓,況且還有中原強大的物力人力,不勝才怪。
趙定安進軍極快,根本沒有時間料理盤踞在山東登萊的周軍殘部,在他看來這夥人已經是秋後的螞蚱,沒什麼蹦躂的了,所以正好留給元封練手。
平定江南之後,元封將漢軍大大的裁撤了一批,那些臨時徵募,只會走步子發射火的士兵都裁撤了,當然不會白白讓人家當兵,解甲歸田的士兵將會有好幾種選擇,一是領取遣散費,這是一筆不薄的錢財,足夠買幾畝良田,蓋一間瓦屋,外帶取個媳婦的;或者退出現役,編入當地鄉勇團練,負責本土治安,按月有餉錢可拿,雖然不如當兵的餉錢多,但畢竟在本鄉本土生活,方便不少。
還有一條路出路就是屯田,北方關外有無盡的沃土等著人去開發,只要願意當屯田軍的,當時就發給地契,一人五百畝,到地方隨便你圈地,這五百畝是官府免費發給你的,還不收稅,你要是願意,還可以自己多開墾一些土地,那也沒人攔著你。
有這種好事,自然吸引了一些無家可歸的破落戶,懷著一腔熱血報名參加了屯田軍,有人說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白給五百畝地,還隨便開墾,能種多少種多少,當官的就說了,遼東那地界是有不好之處,那就是忒冷,冬天的雪花大的跟鵝毛似的,不過也不能說就不能住人,以前宋朝時候的遼人,金人不就是在那裡活的好好地,他們能住,咱們漢人憑啥就不能住。
屯田軍尚在組建之中,元封先率領兩萬五千精銳渡江北,這兩萬五千人馬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兵強將,一路從陝西打過來的強兵,幾十個步兵都能結陣對付蒙古騎兵,排隊斃的戰鬥中,更是充當排頭兵的角色。
打仗的時候,一千精兵往往比一萬烏合之眾要有用的多,打仗人多除了膽氣更壯之外沒啥好處,只是白白浪費軍糧,增加後勤負擔,潰敗的時候造成更多的損失而已。
所以元封奉行精兵政策,這兩萬五千人馬行軍速度奇快,不出五日便抵達徐州,稍作休整補充,繼續前行,過濟南,進入山東半島,剿滅周軍殘部。
二皇子張承坤此時已經在登州盤踞了好長一段時間,趁著蒙古軍和漢軍交戰的空擋,他休養生息,秣馬厲兵,招募當地士卒,運送私鹽到內地販賣,兵荒馬亂之際,私鹽銷路甚好,二皇子很是賺了一筆,加他是貨真價實的燕王,皇子,兼有從蒙古人鐵蹄下保全登萊子民的恩德,所以當地士紳百姓也都心悅誠服,短短一年來,已經比當初壯大了不少。
囤積了糧食,製造了兵器,招募了大量素質優良的山東新兵,二皇子的底氣更足了,天下大亂,正是英雄輩出的時候,誰笑到最後,誰才笑的最好,別看漢軍現在牛皮哄哄,但他們最強的騎兵都在漠北跟蒙古人捉迷藏,二皇子從山東出兵,攔腰截斷補給通路,振臂一揮,燕京河北一帶的子民無不響應,到時候自然勝券在握。
漢軍行進在青州一帶的山路,由於地形特殊,兩翼的掩護騎兵完全施展不開,只好和大隊混在一起,隊形蜿蜒,宛如長蛇。
山間密林,張承坤撥開枯枝,用千里鏡望著遠處走來的漢軍,笑道:「所謂驕兵必敗,一點也不假,你們看,漢軍竟然連斥候都不派出。」
旁邊的人點頭表示贊同,然後說了幾句話,張承坤除了末尾那聲思密達,其他的一概沒聽懂,通事翻譯到:「樸將軍說,高麗軍願打頭陣,請王爺應允。」
張承坤笑道:「樸將軍悍勇,孤甚是滿意,就由你們打頭陣好了。」
命令發出,密林中一群穿著五彩軍服,戴著奇怪小斗笠,手持三股鋼叉的高麗兵低低的發出一聲歡呼。
登陸一起看正版武林帝國。周軍選擇打伏擊的地域非常巧妙,兩邊山頭高聳,中間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屆時兩頭一堵,便可以盡情的殺戮,下面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二皇子的信心滿滿。就等著火燒漢軍,大震軍威了。
可是漢軍竟然不進圈套,隔著老遠就停下了,不知道在等什麼,這邊伏兵已經將滾木礌石,弓弩火準備好了,眼瞅著獵物不鉤,一個個心裡急得像貓抓一樣。
令他們萬沒想到的是,漢軍居然將輕型的行營炮從騾子背抬了下來,裝炮架,裝填了炮彈,逕直衝著山打過來!
行營炮雖然輕,但是對付這種軟目標還是很有威力的,灼熱的炮彈射進冬天的樹林,乾枯的樹枝立刻被引燃,燒起了熊熊大火,被大火燒到的士兵哇哇大叫,從山頂栽了下來。
「糟了,被他們發現了!」張承坤大失所望,埋伏失去了意義,奇襲變成了強攻,勝算大降。
他們哪裡知道,漢軍根本就沒發現伏兵,只是根據漢軍的步兵操典規定,遇到這種適合設伏的地點,就要火力試探而已,沒想到幾炮下去,真把伏兵給逼出來了。
一場遭遇戰就此打響,負責打頭陣的高麗兵揮舞著三股叉英勇無比的衝了過去,按照他們的預想,在如此居高臨下雷霆萬鈞的攻勢下,任何軍隊都會潰敗逃散,但是他們卻沒有想到,對面的軍隊中每一名士兵都是身經百戰,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好漢,這種場面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過家家。
漢軍從容的射擊,裝彈,再射擊,強大的火力將高麗兵打得屍橫遍野,頑強的高麗人繼續猛衝,妄圖以冷兵器決勝負,哪知道漢軍玩起刺刀來也是強悍無比,一場白刃戰打下來,交換比幾乎是五比一。
毫無懸念,高麗兵大敗,二皇子見大事不妙,帶領人馬迅速撤離,以圖再戰。
青州一戰,周軍的銳氣大減,在後面的幾場戰鬥中,勝負結果也是一邊倒,二皇子徵募的山東新軍不堪一擊,望風而逃,這倒不是因為小伙子們不夠勇敢,只是因為漢軍太厲害了,兩支軍隊的思路都差了百年,一邊已經是成熟的火器化軍隊,一邊還是冷兵器為主,火器為輔的舊式軍隊。
中原已經平定,登萊二府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大勢已去,再跟著二皇子一條道走到黑也不是辦法,於是私底下和漢軍方面接觸,希望能棄暗投明。
萊州府,幾位達官貴人悄悄湊到了一起,知府老爺牽頭,請來致仕的前任工部侍郎,當地豪強大族的族長,還有幾個未出仕的進士舉人,大家湊在一起碰個頭,商量一下當前天下大勢。
眾人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寒暄過後就陷入了沉默,只是扶著茶杯大眼瞪小眼,漢軍以泰山壓頂之勢攻來,天下都已經姓劉了,他們以兩府之地負隅頑抗,能有幾分勝算,即便二皇子殿下再出類拔萃,勵精圖治也是徒勞,更何況,坊間已經在流傳,正是這位二皇子將蒙古人放了進來,導致中原糜爛,此等罪惡,足以千刀萬剮。
而在座的這些人,就是二皇子的幫兇,給他出錢出人,對抗天兵,待到漢軍打來,少不得都要滅門凌遲啊。
本來都是豪門大族,衣食無憂,就因為站錯了隊,導致全家遭殃,這筆賬怎麼算都是不划算啊。
現在悔改似乎還來得及,眾人湊到一起,商量後路,可是誰也拿不出好辦法來,知府老爺見眾人意見統一,便矜持的一笑,道:「本府請來一位貴客,請你們一見。」
說著就拍了拍巴掌,小廝掀開門簾,從後面走出一位氣宇軒昂的中年人來,眾人一看皆是面帶喜色。
此人正是世襲衍聖公孔大人。
衍聖公是孔聖人一脈,世代居住在曲阜,不管如何改朝換代,總是不倒的公爵,有他拉關係,定然大有勝算。
衍聖公大人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寒暄幾句之後,便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卷軸來,正色道:「漢王手諭在此。」
眾人立刻起身拜倒,神情肅然。
「漢王1整理詔曰……」
……
兩日後,萊州官軍反水,反戈一擊將忠於二皇子的部隊驅逐出萊州城,漢軍趁勢進駐,萊州城頭飄揚起了紅色的漢旗。
二皇子麾下軍隊原籍都是燕趙之地,客居山東半島,本來就思鄉心切,再加屢戰屢敗,軍心早已不穩,其他由山東子弟編練的軍隊更是紛紛倒戈反水。
登州府,燕王的府邸內,一片蕭條景象,張承坤獨坐在院子中,看著手下人忙忙碌碌收著東西,漢軍就要打過來,這登州府也是保不住的,二皇子已經做好準備,效仿當年南宋,乘船流亡海,伺機東山再起。
一片雪花打著旋飄下來,下雪了,遙想當年,兄弟四人還有一個妹妹,同住在皇宮裡,下雪的時候就在宮女太監的伺候下在御花園賞雪玩耍,想起來依然是那樣的溫馨,那樣的幸福。
張承坤一直認為,大哥和三弟的想法是錯誤的,生在帝王家絕不是一種不幸,而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才托生來的,天生貴胄,別人要用一輩子的努力才能達到的高度,他們生下來就有,至於像大哥三弟那樣抱怨的,只是自己混的不好罷了,又能怪誰。
作為父皇最看重的兒子,張承坤一直在努力,至今沒有放棄過希望,只要手下還有人馬和地盤,他就能東山再起,他已經寫了密信派人送往山西,信中言辭懇切的請求四弟出兵策應,為自己解圍,畢竟大家都是張家子孫,父皇已經完了,兄弟兩人之間的隔閡也已經化解,同仇敵愾,共同對付漢軍。
信中張承坤甚至暗示可以將皇位讓給四弟,言辭懇切,溢於言表,二皇子知道四弟是個重感情的人,見到信後一定會出兵攻打陝西,圍魏救趙,解山東之危,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時間怕是來不及了。
休養生息將近一年,囤積了大量糧食,招募了十萬新兵,二皇子的信心是如此的膨脹,甚至有錯覺以為自己不出三年就能橫掃天下,但是事實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空架子,紙老虎而已,拼湊起來的軍隊,外加請來助戰的高麗援兵,在漢軍面前都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
正在發呆,忽然幾個身著甲冑的將軍風風火火衝了進來:「王爺,大事不好了!」
「慌什麼慌!有事慢慢說。」燕王臉色一沉,呵斥道。
將軍喊道:「那幾個鹽商子弟編練的營頭兵變了,現在正在攻打城池!」
二皇子一愣,道:「調兵!剿滅他們!」
「左營右營都調不動。」
「那是誰在守衛城池?」
「沒有人守城……」
二皇子大驚失色:「孤親自陣。」
此時外面傳來幾聲炮響,馬蹄聲越來越近,又是一隊衛士衝了進來,其中幾個人身已經帶了箭傷。
「王爺,快跑,後營和中軍都叛了!」
大勢已去矣,張承坤無奈,只好在衛隊的保護下殺出一條血路,所幸還有一支軍隊可以依靠,就是高麗援軍。
兩撥人馬合兵一處,拚死往海邊走,叛軍好歹還念一點香火情,並未趕盡殺絕,二皇子帶著三百餘人的衛隊在兩千高麗軍的拱衛下衝到碼頭,匆忙了海船,起錨揚帆而去。
站在海船的船尾,望著血花飄舞下的登州城池漸漸遠去,二皇子眼中含了熱淚,他苦心經營的一切,終於付之東流,十萬大軍,幾十萬石糧草,數不清的銀兩財寶,都化為烏有。
即便是如他這般心性堅定地人,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一時想不開,便要縱身跳下大海,幸虧身後早有幾個衛士撲來,死死抱住二皇子哭道:「殿下,王爺,不能死啊,咱們還有兵馬,還有名分,還能東山再起!」
二皇子被寒冷的海風一吹,腦子也漸漸清醒,雖然再次戰敗,但他依然是大周朝的皇子,是順序的皇位繼承人,此去高麗,只要許諾他們豐厚的條件,就能借來雄兵十萬,從遼東入手,再展宏圖霸業。
想到這裡,他長歎一聲,從船尾爬了下來,走進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