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行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既然自己欠下如此深重的孽債,說什麼都是白搭,唯有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愧疚,他沉吟片刻,對元封道:「把你那兩個朋友扶進來。」
李明贏和趙子謙都身受內傷不能動彈了,被下人攙扶著進來,兩人面色慘白,不能言語,坐都坐不住了,葉天行掃視二人一番,道:「上衣脫了,扶著坐起來。」
元封知道他要救人,趕緊讓從人照做,一切妥當之後,葉天行端坐在兩人中間,兩掌齊出按在兩人後心,一股紫氣從他額頭上慢慢升起來,這是在用內功為他倆療傷,元封輕輕招呼從人退出去,生怕驚擾了救治。
所幸兩人受的傷並未傷及脈絡,輸送了一通內力之後便臉色紅潤起來,元封剛想說話,被葉天行擺手制止:「什麼都不要說,仔細看著便是。」
李明贏是個愣頭青,剛緩過勁來能說話,一張嘴就要罵人,但是葉天行冷冰冰的目光掃過來,硬是讓他把罵人的話嚥了回去。
「你們也好好看著,我只練一遍。」葉天行說罷,以手為刀,動作緩慢的施展了一套刀法,招式不多,只有十三式而已。
說是刀法,那是以元封的眼光看來,而在趙子謙的眼中,葉天行使的分明是一套掌法,在李明贏眼中,這十三式分明是高深的槍法。四人中只有葉開扭頭不看,似乎不屑於跟自己的親爹學功夫。
十三式練完,葉天行收招,對元封道:「葉開肯替你去死,說明你們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他就拜託你照顧了。」
元封微微點頭,葉天行又對趙子謙和李明贏道:「年輕人敢打敢拚,不錯。」
兩人被葉天行的氣勢鎮住,不敢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他不明所以,葉天行最後看了葉開一眼,葉開依然扭頭不理,他輕輕歎口氣,提起角落裡的行囊,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四人說道:「我叫葉天行,有事情可以到長安來找我。」說罷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
半個月後,長安,尉遲家宅邸,丫鬟端著銀盆走進小姐的臥房,看到帳中小姐還在酣睡,心中稍感奇怪,往日這個時候小姐已經起來在練琴了,怎麼今日如此貪睡,她過去掀開帳幔,用金鉤子掛上帳子,剛想叫人呢,卻發現被子下面蓋著的只是一個枕頭。
「奇怪了,人跑哪裡去了?」丫鬟自言自語著,四下裡找了又找,可是依然不見人影,漸漸的她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了,小姐眼睛看不見,平日裡又不是喜歡亂跑的人,今天突然失蹤,或許……丫鬟不敢往下想了,她擔不起這個責任,趕緊找到管家報告情況。
管家一聽也急了,小姐可是家主的掌上明珠,好端端在家裡睡覺都能丟了,家主怪罪下來大家可都別想好,於是趕緊派出家丁到處搜尋,簡直連老鼠洞都尋遍了,依然不見人影。
老爺去蘭州辦事了,家裡沒有人主事,管家到底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這事瞞不住,越瞞事情越大,趕緊派人飛馬去蘭州報告老爺,另外加派人手尋找小姐下落,當夜在內宅當值的所有家丁護院都被控制住,一個個的嚴查,尉遲家院落層層疊疊,警衛森嚴,沒有內鬼從中協助的話,不可能把小姐綁走。
長安城南一隅,奧黛麗從房中走出,狠狠掐了葉天行一把:「你這個死鬼,綁這個漂亮的小丫頭來有什麼企圖?一大把年紀了還想老牛吃嫩草,我掐死你!」
葉天行一把攬過奧黛麗的小蠻腰道:「我有你這棵嫩草就夠了,那小丫頭是我幫兒子娶的媳婦兒。」
奧黛麗勃然色變,推開葉天行道:「什麼!你都有兒子了,那豈不是早就成家了,說,你有幾個老婆?我能排進前十名麼?」
葉天行苦笑道:「我也是剛知道有這麼一個兒子,我欠他們母子的實在太多,他娘已經不在了,只有想辦法補償兒子了,不管他接不接受我這個父親,從今以後我都要看著他成長,幫他披荊斬棘,幫他排除一切困難。」
奧黛麗怔住了,她忽然知道為什麼葉天行會回來了,或許是那個死去的女人觸動了他心中的柔軟的所在,讓這個無情的劍客變得溫暖起來。
「可是,那女孩雖然長的漂亮,卻是個殘疾啊。」奧黛麗道。
「不妨事,這是他們沒找準人,我認識一個神醫能治這種病症,十年前他欠我一個情,正好借這個機會還了。」
「不管你這些閒事了,趕緊把人送走,拐帶人口可是大罪,你別連累我。」奧黛麗壓低聲音說道,忽然房中傳出啪的一聲,緊接著是女孩的喊聲:「姐姐,你快來。」
奧黛麗趕緊轉身回房,原來是綁來的女孩在吃飯的時候把碗給摔了了,以往都是丫鬟伺候她吃飯,現在自己吃飯自然不得勁了,奧黛麗趕緊幫著清理碎碗渣子,女孩怯生生的說:「姐姐不生氣吧?」
奧黛麗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善良的很,答道:「沒關係,這破碗姐姐早就想砸了,一直沒得空,這回對虧你幫忙了。」
女孩嘻嘻笑起來,問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叔叔說要帶我去治眼睛,嗯,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我爹爹花了好多錢都沒幫我治好呢。」
「當然是真的,叔叔也是個好人呢。」奧黛麗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外邊的葉天行,嘴裡無聲的說出「死鬼」兩個字。
「那太好了,治好了眼睛就能看見花是什麼顏色,樹是什麼形狀,還有姐姐長什麼模樣了。」女孩憧憬的說。
「你剛才說你爹爹花了很多錢幫你治病,那你爹一定很有錢吧?」
「嗯,可能是吧。」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奧黛麗閒著沒事,將葉天行帶來的包袱解開了一角,同時很隨意的問道。
「我叫尉遲佳。」
尉遲……佳!長安城裡姓尉遲的人家可不多啊,與此同時包裹裡的東西也露出了真容,是一個尾部有燒焦痕跡的古琴。
若是什麼神兵利器,奧黛麗未必認得,可人家怎麼也算是長安藝術界的從業人士,焦尾琴再不認識就丟大人了,古時候的四大名琴之一現身長安是不久前的事情,首富尉遲光斥資巨萬買下此琴收藏,長安城滿城皆知啊,如今此寶物竟然和它的主人一起來到自己面前,如何不讓奧黛麗震驚。
奧黛麗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衝出去將葉天行推到牆角,逼問道:「這小丫頭是尉遲光的女兒?」
「是啊,我沒告訴你麼?哦,可能是我忘了,尉遲光的女兒配我葉天行的兒子,難道辱沒了她?」葉天行一臉的無所謂。
奧黛麗悲憤難耐,擺手道:「我真怕了你了,尉遲家勢力有多大你不知道?他們想查什麼事情沒有查不到的,你這樣做是會害死我們大家的,趁他們還沒找來,趕緊走!」
葉天行撓撓頭道:「我把這茬忘了,好吧,我這就動身,等辦完事情再來找你。」說罷進屋道:「小妹妹吃飽了麼,咱們要上路了,這回叔叔帶你飛一回。」
尉遲家已經動用了一些關係,每個城門的守軍手裡都多了一張畫影圖形,只要能堵截到畫上的女孩,就有一千兩的花紅,當然對外只是說尉遲家走失了一個小妾而已,小姐丟了這樣的大事誰也不敢洩露。
憑著葉天行的功夫就算殺出去也沒人擋得住,可是他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是自己做的這件事情,所以他選擇了晚上出城。
晚上城門都關閉了,除了緊急軍報之外,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擅開城門,長安是一座大城,巍峨的城牆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盞燈籠和兩個哨兵,夏夜的城頭,涼風習習,讓人只想瞌睡。
一身黑衣的葉天行身背尉遲佳出現在城頭,他站在垛口上對背後的女孩說道:「小妹妹,抓緊了,叔叔要帶你飛了。」
城牆上的風很大,尉遲佳雖然是盲人,但是感覺很靈敏,她知道身處高處,便緊緊抓住了葉天行的肩膀,葉天行深吸一口氣,縱身而下,雙手雙腳展開,衣服之間的褶皺舒展開來就如同蝙蝠的翅膀,整個人如同一隻大鳥消失在夜空中。
「夥計,那邊有動靜,好像有人跳下去了。」一個起來尿尿的哨兵推了推同伴。
同伴睜開惺忪的睡眼看過去,打個哈欠道:「你眼花了吧,城裡水井梁頭歪脖子樹多的是,誰沒事上城牆上尋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