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走出了帳篷,躲在角落裡偷偷的點燃了一支煙,機場的巡邏兵逮住。堆積如山的物資、油料和各個部隊的帳篷彈藥、補給以及為轟炸機準備的炸彈都堆積在了機場各個角落,機場的巡邏兵也顯得格外的謹慎,抽煙是被嚴厲禁止的,誰也不想拿自己生命開玩笑,這裡一旦被點燃了,幾乎沒有倖免的可能,只要日本人能夠突破這上百公里內的高炮陣地和戰鬥機的攔截話,防空陣地上高射炮和高射機槍都行同虛設,轟炸這裡它們甚至只需要一枚炮彈就足夠了。當然前提是它們有能力突破重重的圍困並找到這個機場的話,顯然現階段日本人的航空兵都被牽制到了前線,即使知道了這個具有重要戰略價值的目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剛剛還沒來得及抽兩口,就聽見了有腳步接近的聲音,連忙把手中煙頭滅掉,毀屍滅跡後臉色立刻平靜了下來。等他看清楚來人後,臉上露出了笑容,那人手中拿著剛剛拿出來還未點燃香煙對著夏聞天尷尬笑了笑,「老夏,你也在?」夏聞天也不說話,拿出抽了一半的香煙,對他晃了下,兩個人相視一笑。夏聞天幫他點燃後,兩個人躲在角落裡聊了起來。
「今天看了,現在好像沒有多少架次的運輸機起降啊?和我們到的時候熱鬧非凡的景象可是不能同論而喻的,有沒有點內幕消息的?」身著航空兵制服董天知的沉悶了下來,「上級已經取消了對目標空域地空投,現在運送地大多是急需的醫藥品和補給。部分運輸機也撤離了這個機場。轉場執行別的任務去了!」「什麼。你們這他娘地不是見死不救?」夏聞天聽了他的話,手中的煙頭猛得從手指間滑落到地上,董天知沒有出聲反駁他的話。只是默默的把掉在地上的煙頭踩熄。
夏聞天剛剛不過說地是氣話,剛一出口就後悔了,這些天航空兵付出慘重傷亡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放棄,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難道?看看董天知的蒼白的臉色,夏聞天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他卻不敢承認這個事實?「范司令,那裡?出漏子了?」「剛剛我接到的電報,日軍已經被擊潰了!」董天知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原本是喜訊的消息,此時此刻在夏聞天耳中,彷彿有什麼不詳的預兆。
「具體情況怎麼樣?」夏聞天連忙追問,「現在情況還不太明確,但是被圍困地部隊和傷病員都被解救了出來,所以我們現在任務是緊急運送醫藥品。還有部分的運輸機被派遣到前線運送重傷號到後方接受治療……」就在夏聞天想繼續追問的時候。機場上突然響起了傘兵部隊特有的緊急集合號,他再也顧不上和董天知說話,拔腿就往集結地跑了過去,軍營中地傘兵停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趕赴到了集結區域。
「連長以上地軍官到團部開會,其餘的人準備好裝備。準備出發。」傳令兵將團長的命令傳達到了各連隊後,剛剛集合的傘兵們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好在準備工作都基本就緒,只需要把降落傘和裝備裝備起來就行了。夏聞天跟著三營的軍官一起到了團部所在的野戰帳篷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下了十來個軍官。夏聞天看到了一營的馬鴻,在他身邊找了地方坐下,剛坐下就聽見馬鴻笑這說,「老夏,這次咱們可又是一起並肩戰鬥了,怎麼一點精神都沒有?」夏聞天腦子裡現在還是亂轟轟的,壓根就沒有聽清楚馬鴻說的什麼,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了後面的兩個軍官在說,「老李,剛剛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航空兵的那些傢伙又在發什麼神經,剛剛裝運上的物質又給他們卸了下來,扔滿地都是的……」「得了,估計又裝錯了物資,你看這次咱們團是不是真的要出動了,我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這種規模的實戰了,估計這個骨頭可不小!」「是啊,上次和你小子合作,還是兩年前了,不過奇怪的是,上次就是和老毛子干,也沒把全團集中起來使用……」
到這裡,夏聞天那裡還能不明白,那些運輸機卸下物資並不是裝錯了物資,恐怕是要被自己傘兵團徵用了。以往部隊行動,大多以小分隊形式的騷擾破壞為主,除了演習外很少有營團級規模的空降作戰,所以對運輸機要求並不是很多。這次一個滿員的傘兵團要執行任務的話,自己傘兵團的那點飛機是遠遠不夠的。帳篷的門簾被拉開,團長在幾個參謀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看了看團長的臉色,夏聞天暗叫不妙,果不出他所預料,團長摘下了頭上的傘兵帽,低聲而悲傷的對夏聞天他們說,「今天我們剛剛接到情報,日軍已經被我們擊潰……」低下的軍官們還沒有來得及歡呼,就被團長口中的噩耗嚇呆了,「……雖殲敵六萬四千餘人,但此戰我軍傷亡高達八萬六千餘人,陣亡人數高達四萬七千,傷亡之慘重
戰役來歷年之最!在我接應部隊到達前,由於叛徒的平將軍英勇戰死!」整個會場立刻就靜了下來,彷彿時間就此停止了一般。默默的將自己的軍帽摘了下來,眼角淚水就此流淌了出來。
「我們沒有時間來哭泣,沒有時間來為我們的兄弟悲傷,因為我們還有我們的使命!我們得到的情報,范清平將軍的遺體還在日本人手中,我們這次行動的目標就只有一個,絕不允許任何人褻瀆范將軍的遺體。這次行動將有陸軍配合我們行動,我們團的任務就是控制敵人的機場和防空陣地,掩護後續部隊。時間緊急,為了防止事情有變,領取了目標地區佈防圖後。回到部隊就立刻登機。老子給你們命令就只有一個,就是死也得給老子把范將軍的遺體搶回來!」
夏聞天走出會議室的時候頭還是一團亂麻,營情報參謀帶了一箱子地地圖。每個人配發了一張,連級軍官配發了日軍地佈防圖,在登機前班排長都根據佈防圖劃定了目標。雖然感到很奇怪,卻沒有多問,為什麼情報上這麼確信日本人把范將軍的遺體送到昌圖機場,而不是直接用四平的機場運送回去。直到戰鬥結束後才知道。為了防止日本人運用四平機場空運,戰鬥機部隊沒有一分鐘消停過,只要看見日本地飛機起飛,一律擊落。轟炸機部隊一再光顧四平機場,機場幾乎被炸成了廢墟,即使填平機場跑道也需要幾天的時間。
根據從日軍內部得到的消息,關東軍司令部已經召集了大量的記者,只等四平方面將范清平的屍體運送到奉天。就借此大肆宣揚,用以鼓舞士氣和挫傷中隊的銳氣。木村兵太郎對次並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反對。在情報部門確認了屍體真實身份後,木村也親自去看了看。此人地死亡的確有非常大的可利用價值,但也盡於此。尤其是現在。中隊咄咄逼人,而帝隊士氣不高的時候,是非常及時的。關東軍司令部要求運送屍體的要求,確有些麻煩,原本飛機運送是最好不過,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航空兵都被中國航空兵壓制,運輸機根本難以突破中國戰鬥機的層層攔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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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送的部隊在嚴格保密地狀態下出發了,木村本人對關東軍司令部那種做秀並不是很感冒,中國的一個將軍的陣亡就讓他們興奮到如此地步,在此前根本是無法想像的。即便如此,他也認為這種做法對提升部隊地士氣還是有所幫助的,所以還是詳細安排了運送地路線。他並沒有在這方面浪費太多的時間,從前線撤退下來的部隊簡直讓他的大腦一團亂麻。他現在不僅要接應這些亂兵,還要阻擊尾隨而來的追兵,同時還要面對是正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中隊,如果不是這些事情牽扯了他太多的精力。他是不會放過利用范清平的遺體來引誘中隊來進行伏擊的機會的。
……
部隊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讓李成坤感到煩躁不安,召開會議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胡亂訓斥了幾句沒有做出任何指示就匆匆結束了會議。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卻沒有任何人感到奇怪。走出會議室,李成坤揉了揉漲痛得要發裂的大腦,用冰涼的井水讓自己冷靜下來。扶著放在大堂中從哈爾濱帶來空蕩的柳州棺木,想起過去十多年的點點滴滴,不由悲上心頭,眼淚終於難以忍受的掉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但是如父兄般照顧自己的兄長戰死沙場,連屍首都難以為他保全,怎能不讓他悲憤萬分。
馬賁看著他臉上多年未見的悲傷和頹廢,心裡明白他難受,可偏偏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他。跟了他這麼多年,沒有誰比他更瞭解李成坤,或許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也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可他馬賁知道,李成坤是個內心火熱的、至情至性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夫人去世這麼多年,鄧小姐等了他這麼久後,卻始終沒有再娶,如果不是被鄧小姐這些年默默的感動,也不會答應在抗戰勝利後娶她。這麼多年來他們十兄弟經過了多少風浪,國民政府、日本人、老毛子甚至是閻錫山這些地方軍閥,無時無刻不再想辦法分裂、離間他們,可是沒有一個人做到了。因為他們都知道,無論別人給出了多麼高的價碼,這天底下沒有誰比自己的這幾個兄弟更值得信賴人了!他們是發了誓不願同生,但願同死的兄弟。
李成坤焦急等待的時候,一架中運一型運輸機在滿天飛舞的流彈中強行起飛,夏聞天透過運輸機機艙的窗子往下望,整個城市還處於瘋狂的交火狀態,曳光彈、照明彈和火炮發射的巨大火焰照亮了整個城市。隨著地面上的火光越來越小,夏聞天終於忍受不住睏意,倒在機艙內酣睡了起來,一整天的戰鬥耗費了他太多的精神和體力,意識到沒有危險後。緊崩地神經終於放
來。酣然入睡。在夏聞天順利搭乘地運輸機順利升李成坤也同時收到了電報,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放鬆了下來。
當飛臨機場上空地時候。戰鬥機派出了八架戰鬥機編隊護航,飛機緩緩降落後,夏聞天和五個軍官身著傘兵作戰服的軍官抬著棺木下了飛機,他們緩緩的走過機場儀仗隊後,李成坤和五個將官接替了他們工作。緩緩的抬著棺木上了汽車。等汽車遠走後,機場上的人群並沒有消散。「夏參謀,我們現在該幹什麼,這裡應該沒有我們什麼事情了!」夏聞天想了想,「估計,李主席會親自扶棺回去,雖然團長要咱們運送回去,我估計也幫不了什麼忙了,還不如現在和陸軍一起搭乘到昌圖的飛機趕回去。弄不好還趕得急最後地戰鬥。」
可最終夏聞天還是沒有走成,運送靈柩的車剛剛開走,一個少將就走了過來,「夏上尉。我是哈爾濱警備司令馬賁,我代表李主席對你們傘兵團表示感謝。李主席特地交待我晚上請你們過去。」夏聞天怎麼會沒有聽說過馬賁的大名。聽了他說是李成坤親自交待的,在這種時候還是沒有忘記自己這些小人物,心裡一下就沸騰了起來。在馬賁的指引下,他們也和馬賁一起登上了一輛汽車,「馬將軍,這次李主席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和馬賁簡單的聊了幾句後,夏聞天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他一句,「你們也不用擔心,其實也沒有什麼,主要是李主席個人表示一下對你們的感激,順便也會詢問一下這次戰鬥地情況。」
馬賁這樣一說才讓夏聞天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們執行的任務是公事。然而作為范清平的親人,李成坤私人也有必要來表示他地感謝。對戰鬥的情況夏聞天更不用說了,他們三營立下了汗馬功勞,不然護送范將軍靈柩回來這種事情怎麼也輪不到他夏聞天頭上來。知道了事情地原委,他心中也放心了許多,這個時候他才認真打量了身邊的這個具有傳奇色彩的少將。身材魁梧,高高的個子使得他穿上軍服後格外的顯得英俊挺拔,高高的鼻樑和銳利的眼神,讓人能夠感受到身上散發出來的彪悍,配合整齊筆挺的軍服整個人看上去威風颯爽。
夏聞天在軍隊也苦練過幾年的功夫,傘兵團的武術教練也大歎可息,如果早個幾年,從小打基礎,他的成就絕非如此。饒是如此,一般的傘兵都難從他手上討到好處,可他一見到馬賁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原來從傘兵團的武術教練身上的那種氣息。記得當初武術教練說過,練過的人,只要是行家,一出手甚至只繞著你走幾步就知道你到底有沒有。以前感受並不強烈,可是下了車後跟在馬賁後面,跟著他奇怪節奏的腳步,卻發覺如果自己從他背後偷襲的話,很可能在幾招之內就會被制服。
李成坤默默的將靈柩抬進了靈堂,親自把范清平從棺木中抱出來,顫抖的雙手緩緩的將他的睜開的眼睛扶上。蓬亂的頭髮和鬍鬚,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臉頰,深深凹下去的眼睛,沾滿灰塵、滿是彈孔、被鮮血浸透卻依然穿戴整齊的軍服,李成坤握住他枯槁的雙手,眼角的淚水就這樣流淌了出來。侍衛將李成坤扶到了一旁,早已等候多時的法醫和殯儀館叫來工作人員立刻開始忙碌了起來。日本軍醫和情報人員對屍體做過認真的檢查,收取了一些隨身的物品,但是由於關東軍司令部的要求,保持了它的原貌,也沒有做過多的破壞。
所以范清平身上彈孔依然清晰可見,法醫脫掉了范清平的軍服,熟練的在他身上劃開傷口,取出了八發子彈那和五塊彈片。李成坤緊緊握住了帶血的子彈和彈片,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小心翼翼的把子彈和彈片放進口袋中的時候,法醫已經開始縫合起傷口來。跟來的護士已經忍不住眼中的淚,整個屍體上,幾乎就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新舊傷口遍佈了整個身體,尤其是被手榴彈和擲彈筒殺傷的地方,由於傷口過大,連縫合傷口顯得困難。
縫合完了傷口,殯儀人員用特製的藥水開始輕輕擦拭身體,由於天氣炎熱加之屍體已經存放了一段時間,根本無法用清水清洗,擦拭也非常小心,防止不小心損壞已經有些腐化的皮膚。換了一桶又一桶的藥水後,才算勉強清理乾淨,此時房間裡到處瀰漫著這種藥水刺激的味道,只是沒有在意這些,給范清平修理了頭髮後。李成坤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幫范清平穿上了一套嶄新的軍服,輕輕的將他放入滿是鮮花的柳州棺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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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就寫了,原想一起寫完再發的,把這章結束,但是今天發覺有些困難,所以先發了一半,剩下的明天再發出來。這個構思原本是想了很久的,但是寫出來的卻有些失望,表述很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