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落下的時候,黑巖才真正明白,為什麼開戰到現在都少有炮彈落在這裡的原因,僅僅兩發炮彈就把自己的夢想擊得粉碎。他們是在等待這些威力巨大的炮彈摧毀這裡堅實的防禦,可笑自己還自認為這裡固若金湯,幻想依靠躲在堅固防禦下的炮台可以重擊他們的炮兵陣地,扭轉戰局的頹勢。原本訓練有素的炮兵被突如其來的爆炸震住了,黑巖看了見那些炮兵都停了下來,脫掉了軍服,穿著襯衫抱起炮彈就開始了還擊。
這群日本兵很塊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不再理會那些傷員和坍塌的陣地。他們心中都明白了,中國軍隊耗費了如此大的精力來對付他們,今天在這裡的人絕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戰鬥之死為天皇「敬忠」。黑巖像殺紅了眼睛,毫不理會士兵頭腦裡只記得裝彈射擊,不要說根據前線倖存的炮兵觀察哨來還擊,就是正常的瞄準都無法做到,完全只憑借身體的本能來反擊。
其他的士兵和軍官看到黑巖這樣,望著被打成碎片的電台,現在不僅無法接收任何指示,就連接收信號都不可能,沒有指引的炮兵完全成了瞎子。剩下的軍官只能要求士兵按照剛才射擊的參數進行調動,能不能擊中目標就只能看天意了。「咦,鬼子的炮彈怎麼就在這塊地方轉圈來著?他***,對著空地炸老半天了,真搞不懂著***咋想的,不過正合爺爺意!讓這幫孫子炸個夠,通訊員發報向團部報告一下這個情況……」
「二十三團傳來消息,原來對他們陣地威脅很大的日本火炮現在就像瞎子一樣在原地打轉,對炮兵陣地旁的一塊空地轟老半天了。按照時間來看,估計是剛才我們敲掉了他們的電台讓他們失去了眼睛,變成了瞎子,為犧牲的同志報了仇,他們特地發報過來表示感謝,希望我們繼續狠狠的教訓那些躲在掩體後只會放冷炮的『縮頭烏龜』……」友軍的電報很是激發了要塞炮團官兵的鬥志,要塞炮首發便立下赫赫功勳給大家很大的鼓勵。
張志國看了看手上特製的手錶,時間還充足,接下來應該給小日本點顏色看看了。「卡爾」炮第一次實彈射擊的時候,在德國教官提醒下用棉布塞住了耳朵還是有三個人被震傷了耳膜,手錶更是全部震壞,沒有一塊是好的。聽德國人說,這還算比較好的,如果這是安裝在要塞裡還要比這厲害得多。這事的直接後果就是沒有人再敢帶表和眼鏡那些易碎的東西上訓練場了,這事直到有個戰士靈機一動想出的辦法要求鐘錶廠改裝了手錶,製造出了簡單的防震手錶才略有改觀。
在要塞炮開始射擊的同時,裝備超過二百口徑的重炮團也在他們打開缺口後抓住機會擴大戰果,前進路上日軍構築的三個最大的攔路虎之一的日軍要塞就在他們隆隆的炮聲中被一點點蠶食掉。那些對炮兵威脅最大的日軍炮兵全部戰死或被活埋在要塞中,部署其中的步兵更是因為出口全部被炸坍塌被困在其中,凶吉難料,一槍未放的他們已經對戰場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苗啊,還是他***要塞炮團的那些兄弟厲害,一炮下去就一坑,咱們訓練的時候拿十五榴裝特製的炮彈,硬是炸了四個小時也沒把模擬鬼子要塞的目標給擊穿,他們一上來三下兩下就搞定了,以後碰這東西都讓他們去炸好了,不然要我們慢慢來還不要我們的老命啊。」苗興初搖搖頭,「這你就錯了,要塞炮團的大炮都是特製的,也是專門用來對付這些特殊目標的。要他們對付一般的目標不是不可以,可效率太低了,還不如咱們來的利索!」
「你說的也對,他們那玩意需要要求太高了,上了戰場拿能保證這麼多條件?威力是大,但是看看它一顆炮彈就需要一個大卡車來裝,炮彈少不說,本身又太驕氣了,先不說它龐大無比的炮身的問題,大炮只要破壞了一點部件這個炮就報廢了,上了戰場還是得要靠我們普通炮兵,遇到這種攻堅的時候再把他們拉出來好了,也算是分工明確吧。」
苗興初從望遠鏡裡看了看日軍掩體下的炮兵陣地,幾分鐘前還在瘋狂射擊,短短幾分鐘卻已經完全停止了抵抗,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已經不能抵抗了,死人是無法操作火炮的。「知己知彼,百戰不貽;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敗。」所謂謀定而後動,也不外乎如此。對日軍的情況幾乎瞭如指掌,他們卻如睜眼瞎一樣對自己一無所知,本身在戰略上已經處於落了下層。
無論多麼堅固的要塞都會有漏洞,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不難找到克制的方法,要是對日軍的防禦體系一無所知,即使能強攻也要損失慘重,這樣日軍即使不能達成全部的目標擊潰中國軍隊,也至少能完成重創進攻的部隊的任務。當他們所有的底牌過早的暴露出來的時候,它就已經完全失去威脅,只能如今天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牙齒被拔掉卻全無反擊能力,真正等到進攻的時候,即使到了他們面前他們也無法吞下。
夏日的黑夜來得格外的晚,鄧熙充耳不聞外面隆隆的炮聲,毫無表情的坐在野戰指揮部,和其他軍種不同的是,他的指揮部外面除了警戒部隊外就是被各種偽裝遮得嚴嚴實實的坦克群,只要有需要整個軍部都可以跟隨鋼鐵洪流突擊作戰,這也是坦克部隊獨有的特色。「報告,前線觀察哨報告,日軍最前面建立在黑虎山上的據點已經被拔掉了,對我軍威脅很大的炮兵陣地也被摧毀。」
鄧熙看了看表,點了點頭,忍了這麼久是應該發威的時候。看樣子不要到天黑以前足以將這些攔路虎一個個拔掉了,也讓那些日本鬼子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夜戰,要讓他們以後看見黑夜就感到恐懼。剛剛接到報告不久鄧熙就聽見遠方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地面都顫抖起來,聽聲音應該是日軍陣地傳來的,他心裡已經大概猜測到了是怎麼回事,沒有接到報告就通知參謀部收拾東西準備轉移了。
果然參謀們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就接到報告,日軍最後一個要塞發生了巨大的爆炸,火光沖天,經過觀察判斷應該是他們的軍火庫被擊中引起的爆炸。戰後才得知是要塞炮炮彈擊中了岩石下幾米的日軍軍火庫引起的爆炸,看了軍火庫的位置後都大歎僥倖,如此隱蔽防禦如此嚴密的地方也可以被擊中,也只能感歎日軍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麼樣。參謀們聽了大喜過望,日軍防禦陣地主要是依托這三個堅固的要塞來拱衛雙遼,控制了進攻雙遼的所有線路,每個要塞中都佈置有至少一個聯隊的炮兵部隊和相當數量的步兵,本來依托堅固的工事,整個防禦體系根本無懈可擊的。
所謂有得必有失,他們把守備的重任放在了這些堅固的要塞體繫上,整個縱深防禦體系並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原本有要塞根本不需要擔心這些,但是要塞失去作用後就失去了屏障,原本最強的地方也變成了戰鬥中最薄弱的地方。各式的大炮沒有要塞炮那駭人聽聞的巨大破壞力,對一般的工事和士兵威脅還是難以估量的,特別是那批二百口徑的重炮彈藥充足,專盯著那些還在反抗的日軍炮兵陣地射擊,
那些被重炮盯上的日軍火炮,雖然有固定的掩體,卻也沒有要塞那麼厚實的,抵抗一般的炮彈尚可,卻也不能抵抗住重榴彈炮的炮擊。那些炮位,每中一彈,工事散飛、人員血肉支離、火炮均被炸得破碎。戰鬥前每個炮兵連隊都被劃分了自己的目標方位,重點打擊那些被偵察到的日軍陣地,還有一部分火炮負責漫射,對日軍防線來回的炮擊,一時間日軍陣地上火光四射,爆炸聲不斷。
晴川一雄中尉拿著剛剛收到戰報走入指揮部,剛到門口的時候就停下急忙趕來的腳步,指揮部一閃一閃的昏暗燈光下,城內沒有到外圍防禦陣地擔任指揮任務的軍官都聚集在了這裡。小小的地下指揮部擠滿了佐官,以田下中將為首的四名少將神情嚴肅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晴川一雄中尉輕輕的走到田下身邊,把戰報遞了上去,田下看了一下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外圍陣地已經失去作用了,頂多還能依靠步兵和那些沒有被發覺的隱蔽工事抵抗幾個小時,我們必須要有所決斷了。」田下說完猛的睜開眼睛看了看那幾個少將,他們都對田下點了點頭,田下這才放心下來,在最後的時刻總算大家有了這樣的覺悟,雖然晚了點,可是還是要送給中國人一份「大禮」才行。田下對晴川一雄說,「把M計劃拿出來吧!」晴川聽了身體一楞,馬上恢復正常,在指揮部的保險櫃的最裡層終於找出了那個密封的檔案袋……
晴川知道這個計劃從制定的時候就沒有人相信會用到,但是只是因為長春戰役慘烈的表現,關東軍司令部要求制定危機時刻的應急之策。當時擔任制定計劃的竹中平藏少佐是個激進的主戰派,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在上級要求下突然靈機一動,花費三天的時間制定了在關東軍內引起轟動「竹中計劃」,因為計劃中有過多的激進的做法,所以一直沒有被採納,直到後來有人對它進行了修改,才使得它以一個應急計劃送到了各個警備司令部。
即使經過修改後的計劃,還是有許多不問題,由於沒有誰把這真正當真過,都認為沒有可能發生,也就做為應急計劃鎖在保險櫃裡一放好幾年沒有人動。當年還在軍校的時候就聽教官曾經提起,也沒有多大印象,那裡會知道真的有一天會用上。「讀給在坐的諸位聽一下吧。」晴川一雄拿著檔案袋剛準備送給田下的手又縮了回來,小心翼翼的拆開檔案袋慢慢讀了起來……
「……此作戰計劃用於各地守備之用,使用之時乃……非到萬不得以之情況慎用。使用之時,諸君必定身懷為陛下獻身之精神,一旦實施敵人之報復亦強,必要慎之……」晴川艱難的讀完最後一個字,才感覺到背後的涼意,僅僅讀出這短短幾千字的計劃書就讓自己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濕透了,他不敢想像真正實施是怎樣的一副光景,他不知道修改前的計劃又是怎麼的一副血腥,他現在才明白教官提到這個計劃時候奇怪的表情是為什麼。即使內心怎麼排斥,可是一旦計劃下達自己還是毫不猶豫的照做……
聽完晴川讀完的報告,僅僅有四五個人坐立不安,大多數還是面無表情,最讓田下滿意的是幾個高級軍官都好像在聽故事一樣毫無反應,甚至有幾個聽了之後變得興奮起來。他們的表現給了田下很大的信心,「諸位還有什麼看法?」「我贊成實施。我軍失去了防守最大屏障,僅有一支中國軍隊進攻,都還有勝利之希望,如今腹背受敵,失敗只是早晚之間而已。如能實施給敵以最大阻撓,讓他們得不到任何東西,對我軍下階段的作戰還是有利的,諸位和我一樣,雙遼失守責任無法逃脫,我們只能為陛下獻身,必死之人任何東西對我們已經不重要。不知諸位還有什麼想法?」
晴川一雄怎麼也沒有想到第一個出來竟然是一向「溫和」的參謀長閣下,在他想像中,首先贊同的應該是以暴躁出名的麻生太郎。在此關鍵時刻方顯出真實的面目,如不是內心有破壞的衝動即使不反對也要思考,而不是如此迅速的表示贊同。聽到參謀長的話,麻生太郎立刻表示了,棚橋秀久大佐看了一下田下,「如實施計劃,在此六千僑民將如何安置?」
他一句話讓會場突然安靜下來,如上戰場殺敵,甚至屠殺平民他們都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但是對自己的僑民,尤其是其中軍隊內常年屯軍,相當軍人的家屬也屯住於此,他們留於此計劃實施後軍人戰死是無法避免的,這些平民卻無法逃脫中國人的報復。現在轉移已經沒有了機會,鐵路交通公路交通全部中斷,飛機場早就被摧毀,如此多的僑民怎麼處理的確是個燙手的山芋。
「即使不實施計劃,戰敗之後,這些僑民又能如何?實施後,只是對他們的報復更加強烈些,既身為大河民族的子孫,既然屯住在滿洲就應該有為帝國為陛下獻身的覺悟。」晴川聽了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力,「晴川君,知道你剛結婚,彩子才到滿洲,但做為帝國軍人,應當知道戰敗就應當付出代價,用中國的一句古話就是: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田下的話是徹底的拋棄了僑民,在這種戰亂中也根本無法來照顧這些僑民了,棚橋秀久大佐只能無力的坐下,他們都沒有想到當初日本屯軍到此的借口正是保護這些日本僑民,在亂局之下卻又棄之如草芥,又是何等的諷刺?看到其他的軍官對此都沒有反對意見,簡單分配了任務就把他們派遣了出去,相比中國軍隊,日本軍人執行命令的效率是非常之高的,那些軍官回去之後軍隊和憲兵們就開始行動了起來。
在西面隆隆的炮聲中,沒有人注意到,日本人除了幾個主要的關口和易受難攻的地點布下重兵外,其餘的精銳部隊已經在開戰之前悄悄的撤入城中。既然西面無險可守,那麼只留下炮灰吸引中國軍隊既可,精銳的部隊全部部署在城內,甚至連大炮也部署在居民區內了。田下決定把那些部隊分散佈置到城市中,準備依靠城市內複雜的建造來打一場消耗戰,盡可能長的把中國軍隊拖在這裡。
南區日本僑民區,剛到的陸軍士兵正在把青壯年的日本僑民集中起來發放武器,每人給了一支步槍一把三○刺刀和一百發子彈,告訴他們中國軍隊可能打到城內,要求他們自己找到有利地形武裝抗擊這些中國軍隊。日軍僑民中的青壯年有相當數量的浪人,甚至有一些還是黑龍會1的,為了「僑民安全」這些人常年都受到一些基本的軍事訓練,平素已經視打家劫舍為常。陸軍給他們發配了武器之後更是囂張無比,根本就不關注大禍臨頭即將到來,在陸軍和憲兵隊的默許甚至鼓勵下大肆的燒殺搶掠,一時間中國居民區火光四起,槍聲不斷。
1本來不想提這個東西的,但是歷史這個組織的確在當時東北很活躍,僅僅順便提下吧,不會多寫這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