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秋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坐在屋子門口。
一陣風襲來,林內樹葉嘩啦啦地發出響聲,屋簷上掛著的銀色風鈴,此時也叮叮地發出悅耳響聲。
凌亂秋恰好坐在風鈴下,趁勢抬頭一看,小小的銀色鈴鐺由一根細線垂在門口,而細線頂端,卻有一片金黃色的葉子封在屋簷之內,因為一直貼在裡面,所以凌亂秋都沒有發現。
凌亂秋心中暗笑自己一直沒注意這個風鈴是如何掛著的,沒想到這個主人倒是挺巧思的,居然是用葉子封住,估計用了什麼特殊的手法。
正要低下頭去,忽然又是一陣風吹來,鈴鐺再次發出清脆的叮叮聲,而頂端的那片葉子也微微一動,露出了裡面的黑色字體。
凌亂秋心中泛起好奇,難道這片葉子還藏有什麼秘密?
他探頭探腦地四處看了一下,見沒人便像少時跑到別人家偷東西似的,飛身而去,將屋簷上的葉子揭開。
那風鈴立刻掉下,他一把接住,落下身來,忙迅速地翻過葉子來看,這一看就徹底呆住了。
只見這片金黃色葉子上,用細小娟秀的字體寫道:「當風鈴每響一次,就代表我在思念你。」
葉子雖然不大,但字體娟秀,所以這幾個字寫得倒十分從容,但這內容卻又像是處在熱戀之中的情人所說的甜言蜜語。
凌亂秋暗奇,這裡應該算是界上界,裡面這人如果真的是修行斂意訣的話,那麼也算是高階級別的高手了,而他居然處在情網之中。
這葉子上的內容,應該是一個女人寫給屋內這人的,大概是兩人不能常常在一起,所以女人便將這風鈴掛在了這裡。
這裡四面環海,雖然是在林中,但每日海風不斷,這鈴聲自然是不停地響起,也就代表這女人對他的思念不斷。
凌亂秋心中感歎,誰說高階以上就不能談情說愛的?看這兩人修為應該都不會差,居然也如此浪漫,要是哪日依依能對我如此,我死也願了。
一邊想著他與依依,一邊心中對這女人抱歉:真是對不起,這葉子居然被自己私自取下來了,我立刻就幫您重新放好,說不定這裡的主人很快就會回來了,他應該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心中暗自叨念,手上速度也夠快的,重新飛起,將這銀色風鈴重新掛上,接著手中力道暗轉,輕輕一貼,葉子重新貼回屋簷內,風鈴也重新掛好了。
凌亂秋落下身來,風再次吹來,風鈴聲也再次響起,但此時這風鈴聲在凌亂秋耳中,卻有了更豐富的含意。
他抬頭看了看風鈴,心中暗道:祝福你們能過得好。接著便不再逗留,朝其他方向而去。
這裡他沒走過的地方,也只剩下這一處...
他剛才繞遍樹林時便已經發現,樹林的東邊光線比其他地方的暗了很多,所以這裡與其他地方應該有些不同。
凌亂秋往裡走去,越走越是幽深,終於在前方出現了一株參天古樹,而樹中鏤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正露在那邊。
他心中暗暗吃驚:看來這邊光線偏暗,就是因為這個大洞發出的黑暗之光了。
不過令他欣喜的卻是這個大洞內,很明顯有著空間波動的跡象,這也就是說,裡面可能可以讓他打開光門,至少可以重新回到來時的地方。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一步邁了進去。
就在凌亂秋一腳邁入大洞時,遠處山崖上突然一個人影飄飛下來,白色長裙,皓腕上一團紫光,風姿綽約。
這人好似對這裡十分熟悉,幾個起落間便已經來到了樹林之上,接著美眸一亮,便掃見了林中空地上的這處木屋。
她心中暗道:終於找到了,空間移位真是浪費了好一番時間。
她美麗的身形倏地穿過密林,落在空地之上,看著那木屋,她腦中的記憶如潮水般地湧了出來,腳下步子緩緩移了過去。
她走到門口,剛要推門進去,忽然似是想起什麼,抬頭往上看,入目即是屋簷上掛著的銀色風鈴,貼在屋簷上的那片金黃色的葉子……
瞬間,似是再也忍不住了,這位白衣美女的秀眸中,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地紛紛滑出。
沒想到,這裡居然還別有天地!
跨入黑色樹洞之中的凌亂秋,有些遏制不住心頭的驚喜了,這裡越往裡走,空間波動就越是明顯。
看這個方向,應該是往山崖之中走去,耳畔不時還能傳來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可見方位並沒有錯。
樹洞內雖然有些坑坑窪窪,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順暢,一看便知是以前經常有人這麼走過。
凌亂秋不由得想起剛才在外面發現的那個銀色風鈴,真不知道那屋內之人是誰,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女人對他這麼好。
只可惜這裡是界上界,太多隱世高人了,除了那張紙片外,自己根本無法去判斷這裡住的是什麼人。
不過那紙片上寫著「種情忘心,皆斂於意」,似乎正是說界上界的三大訣,依依修的既然是忘心訣,而這裡這人又是斂意訣,那麼母親襲青思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就是種情訣了……紫星情谷,種情訣。
他腦中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既然母親修的是種情訣,那麼她跟父親凌原弘,還有暗階之主戰天的關係,就並不太難明白了。
種情訣,種情訣,估計跟忘心訣一樣,在開始時是她種情於你,而後便是你癡情一片,最後就是她絕情而去,要的就是那分心中不滯一物的空靈。
不過這兩大訣,都是以人最基本的感情、慾望作為修煉目標的,不知道斂意訣又會是什麼?
但以此類推,估計也不是什麼讓人好受的折磨。
突然前方傳來了清晰的海浪拍打聲,而鼻端也聞到帶有腥氣的海風,接著凌亂秋感應到了強烈的空間波動。
他知道,這裡就是這個空間的傳送區了,只要自己打開光門,至少可以回到來時的左幽天。
但不知為何,凌亂秋心中半點欣喜都湧不出來,不知是因為剛剛想通了母親襲青思的修行訣,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凌亂秋轉首看了看來時黑黑的路,心中忽然湧出了不捨、思念,似是那邊正有著什麼值得牽掛的人,或事。
他好似墜入了一個不真實的夢般。
「蓬!」
海浪再一次地捲了過來,發出巨大的聲音,好似就在身側一般。
凌亂秋心中一驚,猛地驚醒了,忙暗罵自己怎麼腦子傻了,不再猶豫,雙手一攔,藍色的光門出現,他邁步而入...
當他看見左幽天的荒野時,心中鬆了一口氣,從未有一刻對這裡產生如此強烈的親切感,不管在冥妖界還是其他地方,都從未像在剛才那裡恐慌過,未知的危險比已知的威脅更加可怕。
但當他剛喘過氣來時,便發現了這裡的不同,天空、雲層像是剛被火燒過一般,全都鑲上了金色小邊,空氣之中有一股血腥之氣。
凌亂秋飛速掠起,還沒穩住身形,便看見遠方飛行著的一個身影,頓時,他明白發生了什麼。
那前面的飛行身影,似乎也發現了後方的異動,掉轉馬首,雖然遠隔數百米,但對方仍是看清了凌亂秋,長嘯一聲,似是在通知著什麼。
凌亂秋掃見了遠處地面上的屍體,拳頭緊握,這空中飛著的身影,正是一個騎著天馬的妖人戰士,金色的鎧甲證明了他正是冥妖界的金甲武士,雖然上次曾被凌亂秋一次報銷了不少金甲六煞,但是冥妖界積聚多年的實力,顯然不止那麼一點。
凌亂秋只覺體內三種氣息融為一體的力量迅速地轉動起來,腳下未動,但前掠速度已經達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數百米的距離,只用數秒便已經到了那人身側。
而那金甲武士見凌亂秋衝過來,也趕忙重新調回馬首,正要飛馳而去,但他顯然沒有想到,凌亂秋剛剛啟動身形,就已經到了他身邊。
凌亂秋一掌抓住天馬的翅膀,天馬雖然受到驚嚇,但不愧為冥妖界精心培養的優等妖靈,雙蹄側踢,另一邊的翅膀也從另一個角度朝凌亂秋掃來。
凌亂秋冷笑一聲,道:「別怪我手辣了!」
他一邊說,想起了地上躺著的修真者屍體,心中一狠,不顧雙蹄的側踢,抓住天馬翅膀的手上一股力道傳出,天馬渾身劇震,還沒接近凌亂秋的蹄子,綿軟地垂了回去。
而座上的金甲武士也不是吃素的,大喝一聲,手中突然出現一對鐵錘,朝凌亂秋的身上轟去。
凌亂秋迅速地放開了天馬的翅膀,剛才他那一下力道十足,天馬雖然厲害,但畢竟還是血肉之軀,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恢復好。
身形往後一退,避開了金甲武士的錘子,雙掌在面前翻飛,胸前一團火光耀出,接著一個聲音大叫道:「火界咒!」
那金甲武士早已聽聞了凌亂秋的絕招,此時大駭,忙一拍天馬就要逃走。
但是天馬被剛才凌亂秋那一下震得渾身僵硬,如果不是天馬天賦異稟,那一下就足夠讓它臟腑俱裂,橫屍當場。
此時明王火焰燒來,天馬再無能力躲閃,金甲武士被迫棄馬而逃,天馬一下被引燃,嘶吼聲遠遠傳出,響遍整個左幽天。
整個左幽天大地上,仍有不少修真者在,他們見凌亂秋甫一出現,就把剛才讓他們吃盡苦頭的天馬與金甲武士殺得落花流水,心中大快,不禁歡呼起來。
凌亂秋耳中聽著天馬臨死前的嘶吼,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忍,知道這樣過於殘忍了,但是他也知道,這些看上去漂亮的天馬,比那些醜惡無腦的妖靈更加可怕。
就在這時,剛才棄馬而逃的金甲武士怒吼一聲,雙錘揮舞著朝凌亂秋撲來。
凌亂秋手上沒有兵刃,而這金甲武士在盛怒之下,居然還攻得有章有法,逼得凌亂秋不得不往後退,心中同時也暗自吃驚,不知道這樣的金甲武士到底有多少,如果都是這種實力,那修真界就真的危險了。
凌亂秋連連閃避過前幾錘後,那金甲武士似乎也有些疲倦了,左右錘影中微微有些空檔,凌亂秋覷準空檔,一掌拍去。
無匹的力道瞬間通過掌勁,透遍這個彪悍的妖人金甲武士全身,他慘呼了一聲,往後倒去。
凌亂秋素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跟著一掌後又是一腳朝下踹去,那金甲武士耗力巨大,一腳踢中,雙錘一顫,落了下去,人也倒在了地上。
凌亂秋也跟著落了下來,一腳踏在他的胸上,冷冷地看著這個武士道:「冥皇、妖帝在哪?」
那金甲武士火紅的眸子怒瞪著,嘴巴裡嘰哩咕嚕地說著凌亂秋聽不懂的妖人語,凌亂秋收起腳,蹲下身子,手掌一拍他,體內的天絕心經傳了過去。
雖然構造不太相同,但是關鍵的幾個要害部位卻還是一樣的,凌亂秋用天絕心經緊緊地扼住金甲武士的生機,再一次道:「說我聽得懂的話,你們到底來了多少人?冥皇、妖帝在哪?」
金甲武士似是再也撐不住了,以嘶啞的嗓音生硬地道:「冥皇、妖帝都隨大軍而去,我、我只是探子。」
凌亂秋大急,道:「大軍?大軍在哪?」
金甲武士喘不上氣來,道:「高、高階……」
凌亂秋一呆,高階區?他們居然直接去打高階區?
天絕心經直接滅了他的生機,那人吭也不吭一聲地就死了,凌亂秋起身朝自由天飛掠而去。
除非這些冥人、妖人知道如何利用空間結點,否則攻打光明高階的必經之路,就是自由天、射月天、凝虛天、高階區,所以自由天現在應該是最危險的。
他一路飛掠而過,路上除了看見很多屍體外,還發現不少殘餘的修真者,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但凌亂秋沒有時間給他們治療了,只好在心中默默道歉。
光門打開,自由天出現在面前。
沒有想像中的斷壁殘垣,只是零星的幾具屍體,以及一路移動的痕跡。
凌亂秋飛掠到自由天三城前,只見肆意州突然幾個守衛歡呼了起來,大叫起凌亂秋的名字,接著衝出不少修真者,傳晴、伊晴可便在其中。
凌亂秋沒看見素柔,但又看見他們衣著整齊,並無打鬥痕跡,不由得奇怪地道:「這是怎麼回事?柔姐呢?」
傳晴道:「素柔大人帶了一個小隊去偷襲冥妖軍團了。」
凌亂秋一震,喝道:「到底怎麼回事?冥妖軍團沒有襲擊自由天?」
伊晴可道:「我們也很奇怪,本來都準備好抵抗了,但不知為何,他們只從門口經過,並沒有攻打我們,而且還專門繞過了我們設的防線,朝上面而去。」
傳晴接著道:「柔姐知道他們是想直接攻打高階區,所以便帶人上去了,想通風報信,並且拖延住他們!」
凌亂秋怒道:「胡鬧!這次軍團跟上次不同,冥皇、妖帝親自領軍,是冥妖界的最強力量,與謬慕識同一級別的人物,她不是去送死麼!」說著,便要衝出去。
伊晴可趕忙拉住他,道:「已經過去一會,你攔也攔不住了,而且柔姐不是衝動的人,他們那麼厲害,柔姐應該能感應到,會見機行事的!」
凌亂秋一聽,知道她說的也對,但是即便通知了高階區,這支冥妖軍團還是難以抵擋,自己還是得去幫忙。回頭看了看她,道:「這裡還有什麼事情?」
伊晴可道:「柔姐怕冥妖軍團兵分兩路,所以專門派我留下來守住自由天,但是……」說著,眼睛瞟了瞟旁邊兩座城。
凌亂秋一呆,這才想起自由天還有暗階與九藝的人馬,不由得皺眉,道:「他們怎麼了?」
伊晴可道:「暗階一個人都沒出,而九藝則在暗自準備,我們完全分不清他們的目標是哪裡。」
凌亂秋忽然意識了到問題的嚴重性。
冥妖界去攻打光明高階,這可是毀滅性的,這時暗階與九藝如果再把肆意州滅了,光明階就真的徹底要在修真界消失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掠起身形,道:「我去看一下。」說著,便朝平階府而去。
剛到平階府門口,凌亂秋便對守衛喝道:「我是凌亂秋,我要見雍憐思或者戰天。」
那守衛還沒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已經響起,道:「我知道你會來找。」這是雍憐思的聲音。
凌亂秋已經沒有心情再跟雍憐思閒扯了,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的立場是什麼?」
雍憐思淡笑道:「我們的立場是隨機應變。」
凌亂秋一怔,沒好氣地道:「這叫什麼立場!現在情況危急,別想著渾水摸魚,光明階真要倒了,下一個就是你們。」
雍憐思沒說話,忽然後面傳來幾聲怒斥,其中一個聲音,凌亂秋還特別地熟悉,不由得愕然看去。
只見門內又走出幾人,居然是顏不清、越宗任、雷宇以及另一個陌生的中年人。
這個顏不清自然是凌亂秋最為熟悉的人,也是曾在雍憐思率領下攻擊光明高階的主力,擅長黑龍秘術,而旁邊的越宗任則擅長御風秘術,雷宇是雷神秘術。
這三人曾合擊過凌亂秋,是暗階最為厲害的合擊術,只是上一次曾身受重傷,已經許久沒有出現了。
此時看他們的神態,一看便知是舊傷早已全部恢復,而且修為也更為精進。
凌亂秋哈哈一笑,道:「原來是老朋友,你們都還活著!」
顏不清幾次在鬼門關前過,都是拜凌亂秋所賜,此時聽到這話,頓時臉色一變,道:「你說什麼!」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雍憐思喝道:「全部閉嘴!」接著一頓,朝凌亂秋看去,道:「聖主有聖主的打算,你還是去忙你該忙的吧。」
凌亂秋現在有些理解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的困境了,不過冥妖界也十分陰險,居然很好地利用修真界內部的這種微妙關係。
這裡一定有冥妖界的奸細,只是不知道是在九藝之中還是在暗階之中。
當下他冷笑一聲,道:「希望戰天能夠分清形勢。」
說完,在顏不清等人的咆哮之中,朝九藝所在主城慾望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