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秋頭腦嗡的一下一暈,差點從空中栽了下去,急忙一手抓住比莫溫的艙門,整個人躍了進去,同時大喊道:「諾兒!」
低頭看向諾兒,將她小嘴上依舊被東西貼著,剛才那一下悶哼聲就是從喉間傳出的,而原本充滿血色的嬌俏小臉此時也變得蒼白,眸子微閉著,排扇般細長的睫毛不停的抖動,棕色的長髮在剛才的搶奪中有些散亂,胸前那灘紅色血印觸目驚心。
凌亂秋一把揭開貼住她小嘴的封條,一邊叫喚著諾兒,一邊將體內最後那不多的奕力源源不斷的輸了過去。
天絕心經!
你不是號稱修真界第一療傷心法嗎?
快點將諾兒救回來!
他心中猛嚎著,但奕力輸入後他發現了一個永遠不願看到的事實。
諾兒柔弱的身軀內所有的經脈已經全部斷掉,而大量的血正不停的朝外湧出。
該死的路不涯,肯定是之前就在諾兒體內種了什麼東西。
奕力持續往內輸,上次被七海水侵蝕半個月之久的凌夜都能救活,所以此時的他也企盼著奇跡的到來。
經脈內雖仍無起色,但是諾兒的臉上卻終於有了反應,眸子睜開,看見凌亂秋渾身是血的模樣,驚叫道:「凌大哥……你受傷了?」
凌亂秋見諾兒甦醒過來,激動的道:「諾兒,你沒事了?」
諾兒蒼白的雙唇也開始紅潤,搖首道:「我也不知道,只感覺渾身輕飄飄的。」
凌亂秋仍舊不停的往內輸奕力,但卻如泥牛入海,一點反應都沒有,但諾兒的小臉卻是越發通紅,凌亂秋緊張的看著她,自己剛才被那股力量所打中的地方也已經浸的他一身白衣全是血。
凌亂秋道:「諾兒乖,大哥會帶你出去的。」話雖如此,但是所剩不多的奕力正在不停的輸給諾兒,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去用來啟動比莫溫,艙門也已經自動關閉,這比莫溫本身殘餘的能量還能維持在半空中一會。
諾兒小臉上泛出微笑,雙頰上兩團暈紅越發明顯,道:「我知道大哥對我最好,自我出生到現在,跟大哥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
凌亂秋看著這幕,心中卻不由自主的發寒,彷彿掉入了一個冰窖內,摟住諾兒,平時能言善道的他此時一句話都說不出。
諾兒忽然緊緊拉住凌亂秋的衣服,道:「大哥,抱緊我,我感覺我要飛走了。」
凌亂秋眸中淚水滾落,緊緊抱住諾兒,將頭深深埋在了諾兒胸前的血印處,諾兒身上的血腥氣此時彷彿成了世上最美妙的清香,略帶哭腔的道:「大哥會一直抱緊你的,保證你不會飛,飛走了我也要把你抓回來,讓你永遠在我身邊!」
諾兒抓住她衣服的手忽然鬆開,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凌亂秋趕忙抬起頭來,諾兒看到凌亂秋臉上沾上的血以及滑下的淚水,小手忙擦了上去,道:「大哥,你哭什麼,是不是嫌諾兒不好?不想要諾兒了?」
凌亂秋知道她就像一個敏感,脆弱的小動物,雖然表面看上去艷麗照人,但是內心深處卻自卑無比,忙自己抹去淚水,道:「不是,是大哥太高興了,諾兒以後就跟大哥在一起,大哥到哪裡也把你帶上。」
諾兒嘻嘻一笑,整張俏臉開始病態的紅,但藍色眸子卻越發的黯淡,道:「真的嗎?嘻嘻,如果大哥能把我向把這個一樣放進那個空間裡面就好了。」
凌亂秋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諾兒說的是比莫溫,心中一片苦澀,道:「諾兒乖,大哥不會讓你離開的,也不能放進那個空間,那樣我就看不到你了。」
諾兒小頭連搖,道:「不,大哥,我在你身邊太累贅了,如果沒有我大哥也不會受傷,我只願意藏在大哥體內的一處,等大哥想我的時候就讓我出來看看我,我就一直在裡面守候著大哥的……」
這一定是她心裡一直所嚮往的,所以連停頓都沒有,便一口氣說了出來,但到了最後幾個字還是有些接不上氣了。
凌亂秋知道按照諾兒的體內狀況,早已該死去多時,但不知是天絕心經的特殊,還是其他原因,她仍能堅持這麼久。
他緊緊抱著諾兒,淚水模糊了眸子。
諾兒忽然緊緊的拉住他的衣服,叫道:「大哥,大哥……我要飛走了,我、我不要離開你……」
凌亂秋模糊的視線盯著諾兒,猛地發現俏麗的臉頰已經在瞬間消退了紅色,唇間的艷采也已不見,只餘下一抹蒼白,就連方纔還熱乎乎的嬌軀此時也忽然冷卻了下來,十七年的生命似乎只需那一刻就消失在了這柔弱的嬌軀內。
「諾兒!」
凌亂秋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心中恨的直滴血。
但淚水……卻再也流不出來。
輕輕放下諾兒的身體,看著她美麗的身體,想起初次見到她的午後,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一身火辣裝束的諾兒站在床邊,美麗精緻的面孔,略帶羞怯的笑容,率真的舉止……
「我是專門派來服侍您的諾兒,您,您一定就是三老爺吧?」
「主人,您,您需要什麼服務?」
……
這一切恍若昨天發生的,在腦中迅速掠過。
時光飛轉,生命易逝。
這本是自己早已明白的道理,就在那天玉迢河邊,看著河水,感歎修真百年後回頭再看,這河水依舊如此流淌。而再也沒想到,只是幾日之間,當日陪著自己一起看流水的諾兒已經消失了。
諾兒與燕依依不同,燕依依離開了自己,自己感到了失落,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欲征服而未征服的失落,而從諾兒身上,自己卻時刻湧出用生命去呵護這個女孩的感覺,而諾兒也如同一張白紙般,沒有任何污點,也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任。
自己擁有著這份信任,但卻沒有做到當初的承諾……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鮮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卻是自諾兒身上噴射出的,以血為箭,這是毒?亦或是器?
諾兒身體裡種下這些時會不會疼?
……
凌亂秋心中的一片溫柔情懷頓時化為了滔天恨意,勉力站起身子,剛才為了給諾兒輸奕力,他自己也已經耗損過度,靠在比莫溫內,忽然整個比莫溫一陣震動,他勉強站住身子,暗道:這些該死的東西,我不去找他們報仇,他們反倒先下起手來。
正要坐下靜修,忽然腦中一個聲音響起道:「臭小子,出了什麼事情,把我折騰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如在平時凌亂秋一定激動無比,此時心中佈滿恨意,冷聲道:「你給我閉嘴,回去繼續睡!」
能在凌亂秋腦中說話的自然就是隨著神器一起進入他體內的附贈品菩節,他的意識與凌亂秋的糾纏在一起,上次因為要幫凌亂秋衝出石海,所以耗損過大,不得已休息多日,直到剛才凌亂秋因為諾兒之死而情緒起了巨幅變動,以及那種透在骨子裡的恨意才把他驚醒。
菩節愕然道:「小子,你怎麼了?你爹媽被人砍了?這麼大仇……」
凌亂秋冷冷的道:「閉嘴!」說完便不再去管菩節的廢話而跌坐下來,將原本保留在體內的真氣沉入丹田,便利用以前生出奕力的方式開始轉換,開始重新積聚奕力。
而此時外面也早已鬧得一團亂,一方面路不涯等人見攻勢奏效,但只知道諾兒是死定了,誰也不知道凌亂秋傷勢如何,也沒人敢靠近上去查看,另一方面路不涯等人則在商討如何調來大型攻器將比莫溫一次毀去。尤其剛才這番鬧騰一下,估計附近的人都已經知道這裡出了大事,只是礙於兩家權勢不敢進來過問,但如果惹得主上親來,那就完蛋了。
費了一番折騰,終於推來了目前所有的最大型的攻器,也是攻城級別的「天地轟」,如古代大炮形狀,但是卻需要六個人同時輸入真氣才可將管中的實心彈藥打出去,調好位置,對著比莫溫便是一下。
比莫溫只是震動了一下,依舊停在那邊。
路不涯心中也開始泛起了不祥的感覺,急忙下令道:「繼續轟!爸和二叔上去看看。」
路無極與海奉對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路不涯,路不涯沉聲道:「趕快去,他肯定受傷了!」
不知為何,這兩個長輩似乎有些懼怕路不涯,此時再次對視一眼,騰身飛上空中,而下面的天地轟則換上來六人,再次對著比莫溫轟了一下。
比莫溫再次被襲,震動時間則比上次長了許多,路不涯站在下面看著,見狀心喜,忙命令下面繼續換人上,就這麼連續開了四下,比莫溫似乎也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攻擊了,不停的震動著,而飛在半空中的路無極海奉兩人還在猶豫著不敢進去。
路不涯手一揮,顯然要再換一批人上去,這時下面一人報告道:「所有人都已經上過兩次了。」
路不涯回頭一看,果然大部分人都累得攤倒在了地上,再想起剛才凌亂秋那一下轟了至少六十個人,周圍被那一下波及到的更是不可數,搞得現在居然無人可用。
氣憤之下,對空中的路無極、海奉吼道:「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進去?」
路無極、海奉兩人看著地上一堆人累倒的樣子也都知道估計是沒人可用了,兩人對視一眼,開始朝比莫溫的艙門掠去。
這比莫溫還是當日海奉親手送給凌亂秋的,但就是他自己也沒想到會有今日的出現。
他的手剛觸到艙門,比莫溫自第六下攻擊後一直持續著的震動竟忽然停止了。
海奉怔了一下,正要往後退,忽然艙門打開,凌亂秋赫然站在艙門口,一身被血染透的白衣,一張俊美無儔此時卻又蒼白無比的臉,渾身灑發著冰冷至極的氣息,以及一絲難以覺察的詭異之氣。
海奉急忙往後閃退,與路無極並肩而立。
凌亂秋頂多恢復了一半力量,但時間緊急,雖然可以先行駕駛比莫溫離開,但是又怕離開後這些人便躲了起來,從而失去為諾兒報仇的機會,所以便用這一半的力量來復仇。
此時看著海奉嚇退的樣子,冷冷一笑,道:「你們也知道怕了麼?」
海奉與路無極兩人均是器盟有數的高手,但此時還沒動手,卻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凌亂秋身上的迫人壓力,再想起之前那一下攻擊的威力,兩人再如何冷靜也不由的變了臉色,海奉強行擠出一點笑容,道:「三弟,我們之間肯定是有些誤會……」
凌亂秋道:「誤會?綁了諾兒要挾我的誤會嗎?還是不小心想利用諾兒來殺我的誤會?」聲音冰寒徹骨,別說海奉路無極兩人,就連下面幾人也都不由的一顫。
他這麼一說,海奉路無極兩人頓時把眼光掃到凌亂秋胸前,只能看到這一件白色勁衣已經全身被血染透,完全變成了紅色,並不能看出凌亂秋是否有受傷。
凌亂秋見他們的目光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想起之前諾兒發出悶哼聲時,那股身上不知何處來的刺痛,知道這肯定就是他們的秘密武器,當下問道:「剛才你們種在諾兒身體裡的,是什麼?」
海奉被凌亂秋的神態嚇到了,呆呆的正要回答,忽然旁邊的路無極拽了他一下,海奉猛地驚醒過來,道:「這不管你的事!」
凌亂秋眸中寒芒四射,盯著路無極,道:「你們不說不要緊,總之,你們今天只有死路一條。不跟我說,那就等著去跟鬼說吧!」話音微落,整個人便化作一道幻影,朝海奉路無極撲去。
海奉路無極沒想到他這麼一下就動手,但兩人畢竟不是普通高手,且相識多年,配合等各方面都默契無比,對視一眼,便不退反進的聯手朝凌亂秋轟去。
凌亂秋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知道這兩人都是高手,右手靈刃一幻,左手奕力吐出,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白光劃過,頓時停頓下來,形成一個白色的圈,此時原封不動的往前飄去,恰好迎上海奉路無極兩人聯手轟來。
這兩人原本準備拼著老命跟凌亂秋硬轟一場,但沒想到凌亂秋還沒到,奕力劃出的一個圈已經飄來,兩人對敵近五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攻擊,對視一眼,均摸不清深淺。
白色光圈已經迫近,海奉低喝一聲,試探性的拍出一道掌風,掌風掠過的白光微微晃了一下,但依舊沒什麼大的變化,海奉心中狐疑,正要轉頭詢問路無極,哪知路無極忽然臉色大變的喊道:「小心!」
海奉回頭一看,一股強大的真氣波忽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口中趕忙暗念秘語,渾身真氣連提,急忙推出雙手護住身子。
「蓬」的一聲巨響,只聽一陣嘎的聲音,接著嘩的一下海奉吐出一口鮮血從空中掉了下去。
路無極往下急掠,正要去接住海奉,早已等候在一邊的凌亂秋此時哪會放過兩人,靈刃一幻,朝飛掠著的路無極刺去。
路無極慌忙之下拍出兩道掌風試圖阻住凌亂秋,身子同時往下一墜,希望能接住海奉。
凌亂秋身懷奕力,豈是他這麼容易擋住的,而且啟動速度比路無極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路無極身子剛一下落,凌亂秋已經到了下面,等到路無極過來,便是朝他一下劃下去。
路無極哪想到凌亂秋速度這麼快,下意識下趕忙運起真氣用手一擋。
血光閃出,慘叫聲響起,路無極一個手臂竟然就這麼飛了出去,整個人也同時跌了下去。
而凌亂秋砍了他一截手臂,眉頭都沒皺一下,靈刃一劃,從另一個角度又朝路無極攻去。
路無極原本就不是凌亂秋對手,此時剛被砍了一個手臂,哪裡還再有能力去擋住他,暗歎一聲,閉目待死。
凌亂秋見他放棄了抵抗,冷笑一聲,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死吧!」
寒芒一閃,朝路無極的另外一條手臂砍去。
就在這時,身邊一股大力朝凌亂秋背後襲來,凌亂秋另一隻手一揮便朝襲來的大力印了一掌過去,掌勢之中自然暗蘊奕力,另一邊靈刃照樣劃去。
就在靈刃碰到路無極的那一刻,手掌也與身後那人對了一掌。
「轟」的一聲,凌亂秋渾身劇震,整個人被震飛出十數米,原本的靈刃進攻自然也落空了。
他在空中趕忙穩住身形,眸子掃去,只見海奉、路無極兩人原本徑直下落的身體已經緩慢的落在地上,彷彿有著一雙無形的大手托著般。
凌亂秋心中一陣奇怪的感覺泛出,整個人朝不遠處一看,頓時一呆。
一襲如雪白衣,俊美的臉龐上正露出驚歎的表情,修長的身材立在那邊,恍若神仙中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