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有一靈地,山高陡而峭,崖峰半處有一突起呈現鷹嘴形岩石。石盡處有一洞,曰:姻緣洞。洞中幽深,盡處有一光滑石壁。石壁上天然形成一個人形,似盤腿而坐的老者,俗稱:姻緣石。石前香爐裡插滿了香,煙火繚繞。前來跪拜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都希望覓得好姻緣。(小說)
山林多雨,微有小雨便使路滑,前去燒香者減少。那一日,一個穿著紫衣的姑娘淋著雨進了洞穴。那沉重的腳步往深處走,似乎不是慕名而來,是因為避雨而無意間闖入。當時洞穴裡沒有人,洞的天井處光線照下來,照在姻緣石上,在姻緣石的周圍形成環繞的霧氣,帶著三分神話三分魔氣三分自然一分人性。那不知道何去何從的姑娘被那束神秘的光線吸引,漸漸地走了過去。霧氣環繞,隱約見石上老者人形,風聲吹過石縫隙出聲息伴奏,未燃盡的香燭煙火在點綴,把這一月老的傳說帶到了悠遠的神話故事中。
紫衣姑娘渾身濕透,凍得紅唇紫。蓬亂的頭襯著蠟黃的臉,顯得憔悴。無精打采的模樣顯得有些絕望,口中喃喃地念著幾句詞:
「檀香裊繞,鏡前照,紅顏青絲飄。
回哞一笑,嫵媚傾人倒,女人柔情只為他一笑。
月下玉梳,梳下千百煩惱。
青春年少,女兒癡夢曾美妙。
梳妝台上,飾品百樣好,女人裝扮只為他一笑。
雁南飛,秋風落葉飄。
月黃昏,似水柔情難付了。
酒傾香唇,寂寞鏡前伊人照。(小說)
紅顏淚,把世間憐愛找。
為誰梳妝,青絲隨人老。
玉簪無色,抬頭看月兒高。」
在空曠的洞穴裡產生回音,更讓人覺得有絲蒼涼,有絲悲呤。
這麼楚楚可憐的人物會是那個讓人一見便產生憐愛的月含羞麼?不!她不是,個子比她高些,年紀比她大些。長長烏黑的頭披在肩上,失去了往日的油亮光澤,顯得有些枯黃。那個聲音是熟悉的,身形也是認得的。躺在姻緣石背後睡覺的古楓影偷偷探出頭來望了一眼。在逆轉的光線裡根本就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他只能抱怨媚眉不在身邊,否則定然會聽出熟悉的聲音到底是誰。
腳步聲越來越近,古楓影趕緊將頭縮了回去。那個紫衣姑娘走到姻緣石前念道:「姻緣石?」那個聲音帶著一種哭後的沙啞,讓人聽了覺得有種憐惜感。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又喃喃地道:「姻緣倘若真是天注定,又何必為難有情的人。有姻緣,寧無姻無緣。人世間的姻緣為何要由月老來操縱?為何我要將自己的幸福交給別人來作決定?」
古楓影暗自想:「人世間有多少癡情兒女,最煞人莫過於這個一個『情』字。」
那個女子不禁黯然淚下,道:「為了『憐惜』二字竟然斷送了我與他的緣分,卻又牽結他與她的孽緣。月老呀月老,你是不是兩眼昏花?如果非要決定今天的命運,當初為何又讓我有那樣甜美的夢?我寧願……寧願……」那個絕情的字眼不甘說出口,也不想說出口。心裡矛盾重重,還是不曾放棄這段感情,也不想放棄。又過了半晌,只聽洞外滴答的雨聲,聲音繼續道:「拆散有情人就是你本該做的麼?好!我就毀了你這個道貌岸然的月老。」
古楓影聽到這,立即就覺先前那個聲音不再可愛,原來當一個女人生氣的時候,再可愛的女人也變得可怕。他立即喝道:「住手!千萬不要這麼做。」
「誰?誰躲在這?滾出來!」這個聲音洪亮而霸氣,絕非是先前那婉轉的柔弱之音。女人的千變萬化真是讓男人捉摸不透。(小說)
古楓影立即用變音術改變聲音變成一個蒼老的老人,緩緩地道:「姑娘何必動怒?」
「哼!躲在石頭後面偷聽本姑娘說話,該死。本姑娘才不管你是什麼人,算你今天倒霉,撞到本姑娘的火頭上,受死!」
古楓影不緊不慢地道:「我是無心之過,姑娘卻是有心。如說老頭該死,姑娘就更該死。姻緣石若毀,豈不毀了別人大好的姻緣麼?無論它是否達成你的願望,它終究是人的一種美好希望。沒有希望的人就像一條沒有水源的河床。
「哪來那麼多的廢話!它做得不對難道不該毀麼?多少人因為它而死,倍受煎熬,這種痛楚你知道麼?」一邊說一邊黯然淚下。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你這個老頭站著不腰疼,你的愛人如若棄你而去,看你還說得出來不!」
「天機便是天機,天命所定豈可更改。」
「為什麼要相信命?就因為相信了所謂的命運,他才與她相遇甚至相愛;就因為太相信命,才讓我失去最寶貝的東西。我恨命運,恨這個教條的月老,我一定要毀了它,毀了他安排的命運!」紫衣姑娘舉掌就向姻緣石霹了過來。
古楓影長歎了一口氣,道:「我也恨命運,恨預言。因為預言,因為命運,我才一直逃避在現實與虛幻中難以抉擇。曾經開滿野花的峽谷就是我的家,清風、明月、歡笑、親情,卻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條紅河。在那個沒有月的夜晚,什麼都消失了,清風還在明月還在,歡笑卻沒有了,親情也沒有了。當時我只有十四歲,充滿仇恨的心讓我感到世間是一片灰暗,生存毫無意義。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
說到這裡。古楓影停了下來,紫衣姑娘也停了下來。本是一段平凡的故事,卻在空曠的山洞裡用著滄桑的音調平淡地描述,香燭煙火冒著裊裊青煙烘托著氣氛,將描述者,聽故事的人都帶進了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世界裡。紫衣姑娘的掌慢慢放下。(小說)
「她是一個挺招人喜歡的小姑娘。可是又有誰知道命運的捉弄,她的出現,她的成長,卻是要我殺了她!」
「為什麼?」
「有一個相士曾經對我預言過,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將會變成一個魔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荒謬!相士的話你也相信。沒有生過的事誰都不知道結果,憑什麼他說的結果就一定是展後的結果?命運不是一層不變,它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她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有權決定自己該走的路。憑什麼由天決定,由你操縱。其實你就是那個可惡的相士,如果說將來她成為了魔鬼,那麼促使她變成那結果的就是你。」
「也許你是對的,但是我還是沒有勇氣把實情告訴她。她是那樣的天真、可愛。她的眼裡沒有世俗的仇恨,天天圍繞在她身邊的只有歡快的笑語。誰又忍心讓她墜入世俗仇恨中,終日背負著家仇包袱。抹殺她的快樂不是比殺了她更殘忍麼?」
紫衣姑娘沉默了,道:「仇恨真的那麼重要?上一代的恩怨非要延續到下一代麼?愛人變成自己的仇人,該愛還是該恨?」沉默過後,繼續道:「若要殺了他,當初為何要與他相遇?」紫衣姑娘有一點激動,她似乎也在尋找著這樣的答案。
「一個字。憐!」
「憐?」紫衣姑娘不由驚訝起來,她氣憤地道:「難道你們男人就只會用這個字來搪塞我們所有的感情麼?那只不過是借口,用來移情別戀的借口!」紫衣姑娘十分憤恨,她大聲地宣洩,整個山洞被她震得在顫抖。她突然向石後掠去,聚集的真氣竟撲了一個空。只見黑影朝天井上一掠,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