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絮還坐在凳子上呆,也許看到了古楓影告別的話,也許沒有。她自己坐在那不知道多久了,隔壁的貓爬到酒樓的平台上打翻了花盆,花盆摔下地出聲響,她這才回過神來。羅絮呆滯的目光望著窗外,已經是晌午。她起身看到了留在桌子上的紙條,上面寫著:三百里外的菊花深處。她將紙條隨意地收到身上,打開房門走向酒窖。一醉方休酒樓曾經多麼熱鬧,而今卻是沉靜在死神的邊沿。羅絮又再次面對那一罈罈堆成山的酒,耳邊似乎又聽到師傅不醉仙的告戒:「如果你真的決定離開的時候,就一次把酒窖裡的酒都喝光,一滴都不許剩。」這是不醉仙的第二條告戒。
羅絮知道情難卻,但她已經沒有退路。如果不知道身世的真相,也許她會用死來證明對愛人的那份忠貞。但是,現在既然知道了一切,命已經不能由自己做主,已經交給了拜日族。她告戒自己,不能輕易生死,因為她已經有了使命,就是必須活著,為了拜日族,為了九泉之下的父母,為了活著的族人。
想到這些,羅絮拿起酒罈子,她打開封存的酒開始喝了起來。這些酒對她來說,就像一罈罈的苦水,一罈罈的眼淚。她不願喝,但又不得不拚命地喝,必須在子夜前將酒窖裡的酒全部喝光。
誰都會想羅絮瘋了,因為她根本就不可能喝光全酒窖裡的酒。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一醉方休酒樓前看熱鬧的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南門家的人已經將這兒圍了個水洩不通。打更的更夫開始打一更。那些家丁們拍著一醉方休的店門大吵大嚷。羅絮此時已經有幾分醉意,她抱起最後的酒罈子,打開密封的蓋子時,現這沉甸甸的罈子裡裝著的不是酒,而全是石子。羅絮看著這一罈子的石子,她竟然哭了起來。在這沉甸甸的酒罈子上面,染著羅絮的淚水。羅絮的手一鬆,酒罈子摔在了地上。在碎片中,她現了不醉仙留給她的第三個警告。她打開塵封的信箋看:相愛已悔,打開第一個錦囊。誘惑故犯,打開第二個錦囊。
羅絮看到這,她驚訝之餘陷入了苦悶之中。
從信上看,不醉仙就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結局,看來他是早就知道南門飛是一個怎樣的人。明知道南門飛對羅絮另有用心,但看到羅絮執迷不悟,相勸也無濟於事,也許南門飛是真心對她,也許南門飛是為了某種目的。一切如不醉仙所預料的那樣,羅絮將面對選擇。羅絮左右手分別拿著有字的錦囊,無法抉擇
她自言自語地道:「師傅,你也讓徒兒回答古楓影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我的身世跟南門飛什麼關係,跟南門家什麼關係?我不是朱雀,不是火鳳凰的犧牲品,為什麼還要我回答同樣的問題?」
羅絮不知道原因麼?不,她知道,她能從那次下毒事件中猜到。下毒的蒙面人是誰,羅絮很清楚。
一醉方休酒樓的大門前那些爪牙在撞著門,將大門撞開,他們都愣住了。因為在漆黑寬大的酒樓裡門窗緊閉,絲毫透不進一絲月光,他們看到羅絮哀傷地拿著火把。火光獨有的紅色映襯著羅絮的臉,那身影像暗夜裡的幽靈。羅絮一步一步慢慢地朝門外走,那些爪牙也慢慢地往後退,退出了一醉方休酒樓。其中一個問道:「羅絮,你還是乖乖地滾出酒樓,否則——嘿嘿……」一聲奸笑。
羅絮走出酒樓,走出了三丈遠外,她漫不經心地眨了眨眼,一句話也沒有說。突然舉起手裡的火把將它用力地往後甩。圍觀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羅絮頭也不回地就這麼站著。她哪裡敢回頭看,一醉方休酒樓是她與師傅親手經營紅火起來的,要自己親手毀了它,毀了自己的家,這何其殘忍。酒樓被烈火燒得辟里啪啦作響,羅絮的心就像被火熾烤一樣難受。烈火在鎮裡最美的湖邊燃燒,火光映著天,映著湖水,像是燒著了這一片天一樣,將周圍照亮,映紅,周圍變得一片血紅。
南門家的佛堂裡,老太爺聽到吵雜的聲音,於是輕輕打開了窗戶,從縫隙裡看到遠處的天空被火燒成紅霞。他的神情突然變得異常的緊張,窗戶一關,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只要一看見熊熊烈火,就讓他想到了六十年前,那道無形的火光改變了他的一生,讓他至今無法出現在有光亮的世界裡。他終日戴著黃金面具,南門家的任何一個人都不知道黃金面具下的是一張怎樣的臉。
六十年前,珠粒子為掩護蕭娘逃走,她們互換身份。在通往上古殿堂的山洞口,珠粒子故意打開了死亡之門。不知道是否受到了詛咒,地獄般的火焰將他包圍在了火海裡。執法長老把珠粒子當擋箭牌,親眼目睹了珠粒子瞬間在面前魂飛魄散般地成了粉末。執法長老的皮膚也漸漸被光的輻射射得畏縮,出了哧哧的聲音。此時地動山搖,耳邊聽到了巨石倒塌的聲音。他趕緊調頭去追趕逃走的蕭娘。當他跑到日光下的時候,身體見到日光就燃燒,彷彿受到了異族可怕的詛咒。執法長老還沒有弄清生的一切時,已經被火燒暈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全身的皮膚已經被烈火燒得面目全非。身邊的三個侍者雖然沒有他那麼嚴重的燒傷,但同樣都被毀了容。他們在陰暗的山洞中養傷,除了進入上古殿堂的執法長老不能再見日光外;其它的三個人還可以在日光下行走,但都成了畸形。三個侍者中一個變成了瘦骨人,一個變成了胖侏儒人,一個變成了一條腿的殘疾人。
執法長老相信了流傳的警告,在沒有收集齊全鑰匙的情況下貿然進入,就被詛咒,成了夜光下的幽靈。
本作品獨家文字版,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執法長老回憶著六十年前生的事,他一聲長歎,道:「六十年了,當年為了保住肚子裡的孩子而選擇了背叛,靠鬼點子設計的天命墓穴逃過一劫。蕭娘,你千方百計地逃避,但你的後代卻逃不了。朱雀,我等待你的成長已經六十年了。對鬼點子六十年不動朱雀的承諾已經實現,沒有什麼再顧忌的了。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要讓朱雀自己心甘情願地掉進為她設計了六十年的陷阱。哈……」他一邊詭異地笑著一邊將目光移向了窗外的火光。
「咯登」一聲,酒樓外的水車被火燒得倒進了水裡。那水車,是羅絮被迫叫人裝上去的,雖然是古楓影當時的胡鬧,但水車轉動的聲音,羅絮很喜歡。她把並排的兩架水車都刻上了名字。一個是她一個是南門飛。身後烈焰熊熊,將羅絮以及周圍的人烤得熾熱。羅絮漠不出聲地往前走,推開那些爪牙,圍觀的人自然讓開一條道。羅絮就這麼走向前,就這麼走進黑暗的夜,就這麼離開這個多情的小鎮。他選擇了誘惑故犯,打開第二個錦囊的時候,上面的字跟古楓影留給她的一樣——三百里外花谷。
吳聲遠遠地看著,南門飛就站在她的身邊。南門飛問道:「後悔了?」
吳聲冷冷地笑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
南門飛附和地笑道:「倒也省了拆它的工夫。」
吳聲在想自己所做的是否過分。她的目標是古楓影,對羅絮沒有絲毫的敵意,然而受傷最深的卻是羅絮。吳聲沒有在聽南門飛的話,她所注視的非埋在烈火中的酒樓,而是黑暗中再也見不到的孑孓孤影。
第九十七章情急試劍
月黑風高,那串讓人懷念的清脆的鈴鐺聲已經從耳邊消失了很久。醉傲峰的醉月心居即不能強留下那個鈴鐺聲,也不能強行哄走那「噪音」。強行留下,那鈴鐺聲會跑;強行哄走,鈴鐺聲會不絕於耳。醉傲峰的小屋,已經讓他無法忍受眼前的一切,決定搬家。
在等待丈夫歸家的邢雲見到醉傲峰是半個月之後,不用問,她已經猜到丈夫藉故打酒之機去找誰。醉傲峰只要想到月含羞被推下木塔,他心中的憤怒就無法平息。醉傲峰看到邢雲用哀傷的眼神望著自己,他當作沒有看見,走上了樓梯。醉傲峰一句話都沒有解釋,這更讓邢雲感到傷心。醉傲峰走到小屋的平台上時,他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調頭就想跑,回頭之際,竟然看到大熊堵在大樹下的樓梯道口看著自己。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時,從小屋裡傳出一個聲音道:「為什麼見到阿娘要跑?就算你埋怨阿娘,這都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阿娘都沒有計較,你倒耿耿於懷。阿娘是想你才來的,你就算不想阿娘,好歹也讓阿娘好好瞧你幾眼。」
醉傲峰只好轉身走進小屋,艱難地從嘴角縫隙裡擠出幾個字來,道:「阿娘。」
邢雲感到異常的驚訝,醉傲峰不是被她毒啞了麼?不管醉傲峰是怎樣解的毒,她都鬆了一口氣。如果讓阿文齋知道邢雲對醉傲峰所做的,今天不知道又要受到怎樣非人的待遇。
阿文齋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頭來看著醉傲峰,上下打量著他道:「是長大了,人也長高了,已經是個能扛得起風雨的男人了。」
「阿娘,我過得很好,暫時還不想回去。」
「回去?你以為阿娘這一趟是來逼你回去的麼?哼!阿娘少你一個兒子已經習慣了。這次出來是帶這個賤丫頭回去的。她偷跑出來也就罷了,即不好好伺候你又殺了我派來的使者。這丫頭,你不能將她寵壞了。奉月族有奉月族的規矩。」邢雲一聽阿文齋的口氣,立即害怕地躲在了醉傲峰的身後。她緊緊地抓住醉傲峰的衣衫,渾身都在抖。阿文齋依舊用著冷漠的聲音道:「我是奉月族的族長,峰兒,你最好讓開。老六。」
站在阿文齋身後的大漢站了出來回應道:「是族長。」
邢雲嚇得渾身抖,她一個勁地望著醉傲峰乞求幫助,道:「不要,不要……」
醉傲峰原先還在生邢雲的氣,打算不再理會她。但邢雲的可憐,不得不讓醉傲峰心軟。醉傲峰一聲不吭地衝下樓,一把甩開老六。邢雲哭著撲進醉傲峰的懷裡,雙手死死地摟住這個護身符不放,全身抖,不停地抖。
阿文齋慢慢地走到平台上,看到這一幕,她道:「峰兒,放開她。」
邢雲摟得醉傲峰更緊,醉傲峰對邢雲道:「小雲,別怕,誰都傷害不了你。」
阿文齋使了一個眼色給老六,喝道:「杵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動手!」
老六衝上去,硬生生得將邢雲從醉傲峰的懷裡扯了出來。醉傲峰的劍很快就架到了老六的脖子上。醉傲峰冷冷的口吻道:「放開她!」
老六臉上的橫肉抽*動了一下,道:「少主子,你的劍術是我們四個教授的。你有把握能勝得了我麼?」
「我若勝了你,你就放了小雲。」
「哼!根本沒有如果的事。既然少主子這麼自信,那麼老六就陪少主子玩一玩。如果我輸了,今天就放過這個小蹄子。如果我贏了,就請少主子與族長回奉月族。」
「好,我答應。」醉傲峰一口答應,連考慮的機會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他是如此的自信。
兩個人就在平台下的草坪上擺開了架勢。阿迦小聲地道:「族長,老六……」
「隨他們去吧。我倒要看看這個能讓人膽怯的殺手劍是個什麼角色。」
阿文齋身邊的四個人,刀疤擅長用刀,他教醉傲峰的是用刀的技法,這對初學者宜上手。大熊教的是掌,獨眼教的是腿,老六的是劍。所以當醉傲峰的劍架到他脖子上的時候,他臉上的肌肉能不抽*動一下嗎?兩個人的劍都快都准,老六是不會手下留情,醉傲峰也不能手軟。
雙方拆了十招之後,雙方都沒分出勝負。刑雲在一旁著急。他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辛辣,因為老六教醉傲峰劍法的時候就教導他出手乾淨利落。老六處處刺向醉傲峰的大穴,然而醉傲峰卻是處處都留了三分餘地,刑雲在一旁看得著急。老六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對醉傲峰很不滿意。這些年出來磨練,非但沒有將劍法增進,反而變得心慈手軟。他哪裡知道醉傲峰遇到了月含羞之後,才變得有情。醉傲峰的無情劍已經多了幾分柔情。老六逼得醉傲峰連連後退。
刑雲的眼光跟著劍招走,她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醉傲峰見老六逼得緊,突然轉變了招式,一招「落日繡簾卷」,劍氣使出直逼向老六。老六冷不防突變的招式,加之之前的輕敵,貿然硬接過來。誰知道迴旋的劍氣沿著劍鋒襲了過來。但見得老六被劍氣震得連連後退,這一退,腳沒站穩,摔倒在地,手裡的劍被剛才的劍氣震得嗡嗡作響。他的手動都不能動,已經震麻,倘若動了劍掉在地上,丑就出大了。
醉傲峰的這一招使出來,無不叫人驚訝。
老六坐在地上驚奇地問道:「少主,這劍法好奇特,是什麼道道?」
醉傲峰收住了劍,冷漠地一笑,道:「你輸了,放人吧。」
老六將目光移向平台上的阿文齋,阿文齋的眉角一挑,點了點頭。大熊鬆開手,邢雲就朝醉傲峰奔了過去。
阿文齋對醉傲峰道:「峰兒,你進來,阿娘有話問你。」
邢雲拉住醉傲峰不放,生怕沒有他的保護就要被打。醉傲峰扯開邢雲,冷漠地朝小屋走去。邢雲想追被老六截住,她緊張地往後退了三步,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醉傲峰走進小屋。
阿文齋來到床前,一把將床單掀開,一個小姑娘正躺在醉傲峰的床上。醉傲峰一瞧,竟然是月含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