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大唐 半日閒 第二十一章 以幸福的名義(上)
    剛聽到晉陽回來的目的時,蕭挺不免吃了一驚。

    長孫無忌會主動要求見自己一面,這可是此前蕭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雖然此前他也曾去過長孫家,而且與當時代表著整個長孫家的大爺長孫沖見了面,但是雙方相互之間卻並沒有留下絲毫的好感,並且還有一樁,兩個多月前長孫家弄的那一出大明宮兵諫,可以說就是直接的毀在了自己手上,長孫沖更可以說有七八成是死在自己手上的,所以,眼下這般境況,便說他蕭挺與長孫家乃是死敵也不為過。

    至少在時下,不管市井百姓還是王公大臣們,抑或是皇后娘娘武氏,甚至在蕭挺自己的心裡,都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世事之奇便在此處了,在眼下這個時候,作為有著殺子之仇破門之恨的雙方,這被殺了兒子被毀了門庭的一方,德高望重的趙國公長孫無忌居然主動示好,提出了想要見一見,而作為「兇手」的一方,蕭挺心裡卻居然也並沒有什麼疙瘩,只是耐心地聽晉陽把這見與不見的利弊一一分析過,便欣然點頭,痛快的令人難以置信,以至於連晉陽這等見慣了風浪的,都不得不愣上一小會子,卻猶自難以釋懷。

    「我就不信了,你年紀輕輕的,就真能比我強上那麼許多?」今年三十許人的晉陽長公主罕見地像小女孩兒一般微微嘟著嘴兒,語氣裡甚至微微有些不忿。

    想想也是,晉陽長公主經歷了父兄兩朝。可是個連先太宗皇帝都讚不絕口的奇女子,尤其是這麼多年耳聞目睹,她對朝堂之事頗有些獨特的見解,而蕭挺這才多大年紀。又經歷過幾件事情,再加上他那個窮苦地出身,他身上實在是不該有如此豁然的廟堂氣才對,可事到如今,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看下來,他竟好像是個生就的天才一般。自己也並沒經歷過,更沒有誰教過。卻在這官場傾軋朝廷鼎局之間進退自如,讓那些混老了朝堂上地也不得不感慨一聲少年老成。

    便比如眼下這長孫世家主動示好的事情,晉陽長公主在心裡也不知已經替他慮了多少個遭數兒,這才最終定下主意,覺得見了比不見好。但是又怕蕭挺年紀小見識輕,於這種大事上量不清。所以才決定中斷了自己的清修,同那長孫雲兒一道回長安來勸勸蕭挺,讓他務必好好地同長孫老爺子見個面,彼此能一洗嫌隙更好,至不濟也千萬不要紅了臉。

    但是誰承想,她這才剛把事情一說,蕭挺便立刻的點頭答應了!倒好像是自己頭髮長見識短,一直都在以女人之心度大夫之腹似的!

    話說自從蕭挺出現以來,晉陽的這一顆心便全都繫在了他身上,因此她自然也知道蕭挺地本事不同凡俗。但是女人家自來便是如此。一旦一顆心墜了下去,便不免要母性大發。自然而然的便有一種為他考慮地心思在裡面,再加上這晉陽長公主的年齡又比蕭挺要大了許多,因此自從她開始跟蕭挺糾纏不清開始,便一直是存了一份呵護之心。

    但世事每多如此不遂心,這些年來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巴望著期盼著讓晉陽長公主也多少的「關注」自己一下,但是晉陽卻都不屑一顧淡然推卻,臨到了終於碰到她想要主動地去關注且關心的人了,卻又發現,人家本事大得很,壓根兒就用不著自己關注呢!

    這可不是媚眼兒丟給了瞎子看?這可不是夠讓人心裡不舒服的?

    不過幸好,蕭挺可不是那般不知趣地人!

    當下他一邊信手從紅塵手裡接了尚留殘溫的炒松子,剝了一顆自己丟在嘴裡誇了小紅塵一句,喜得她眉開眼笑地當兒,一邊卻又剝開一顆,笑嘻嘻的遞過去,口中卻是親近的很,「我知道姐姐這是為我考慮,姐姐費心了!」

    「啐,哪個是你姐姐!」

    「你得叫姑姑!」

    晉陽和紅塵師徒倆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先後搶著道,說完了晉陽又白了他一眼,心想怎麼以前倒沒看出來,今天這一見,頓時覺得他嘴上便如塗了**一般,真真是嘴乖的緊,以前見了面都是長公主殿下長長公主殿下短的,這會子倒是突然改口了。

    「什麼姐姐姑姑,不都是個稱呼嘛!」蕭挺一甩手把松子丟進自己嘴裡,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兒,小紅塵見他那副樣子,不由得「嘁」了一聲,「不許佔我便宜,姑姑就是姑姑!反正我跟公主殿下是一個輩分兒的!」

    倒是晉陽聽了蕭挺的話,也不知聯想到了什麼,臉上莫名的便是一紅。

    她定了定神兒站起身來,擺出一副端茶送客的姿態,這段日子地清修倒是沒有白費,可是地比走的時候那副心兒慌慌意兒惶惶地神態要高渺多了,少了幾分人間兒女的紅塵煙火氣,卻是多了幾分縹緲凌雲的出塵之意。

    「行啦,既然你都明白,那我就不用廢話了,省得惹你的嫌,回頭我去告訴人家,安排你們見個面就是了!」

    這話裡的意思,自然是要送客了。若是個有眼色知趣的,此時自然該站起身來道了謝然後告辭,而蕭挺本來自然該是這知趣的,但是眼下這個當兒,隔了那麼許久才見一次面,他自然便有些不捨的走。

    要說他跟晉陽之間的關係呢,實在是讓人撓頭的緊。這關係說近吧,很近,雙方的心意彼此之間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說遠吧,卻也是遠的緊,畢竟有太平在中間這麼一站,兩人雖然一個未娶一個雲英,卻是不好公然的有什麼交往。即便是這般私底下的接觸,彼此心裡也都早早地便存下了忌諱,並不敢多說什麼,如上次分別時那般竟被蕭挺拉了她的小手兒。便已經是一時情急之下的大膽之舉了,此外再有什麼別的,卻是萬萬隻敢想不敢做地。

    所以眼下,這蕭挺心裡雖是急得撓心抓肝的,卻也並不敢說些其他,當下他只做視而不見狀。笑嘻嘻地剝了一個松子餵給小紅塵,一副情意綿綿的模樣兒。把紅塵個小丫頭哄得眉開眼笑,半邊身子都挨在他身上,看那樣子要是師傅不在,還指不定要像當初蕭挺在這裡避禍時那般趴他懷裡去了呢!

    晉陽站在那裡拿眼兒覷他,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人,倒是耍起了賴皮了!

    「最近這些天你跟太平……還好嗎?」她問。

    既然他耍賴皮不肯走。晉陽總是不好硬是拉下臉子來趕他走的,其實她心裡對蕭挺耍賴皮倒是一點兒反感都欠奉,反而隱隱的有些歡喜。

    對於一個從來不曾戀愛過的女人來講,總覺得這種感覺反倒是更顯親暱似地。近乎姐弟,卻又有一種說不清的曖昧與依戀縈繞在彼此心間。想一想自己地侄女兒太平,晉陽便頓時覺得,能有這種感覺,能跟蕭挺這般的相處些時候,也便算是自己這輩子愛過了吧!

    「我們?還好,還好!」蕭挺扭過頭來笑笑。伸手遞了松子過去。晉陽不接,他便繼續扭過頭去。乾脆翹起了二郎腿,「紅塵,你剛不是說有從山裡帶來的新茶,還不快去給我煎一碗來喝!」

    紅塵聞言「哎呀」一聲蹦起來,肉乎乎的小手兒一拍,申請婉然,說不出的嬌憨可愛,「可是我忘了,你等著,我這就給你燒水煎茶去!」

    說完了,她一副急著獻寶地樣兒,蹦蹦跳跳的便出去了,好似剛才一路上喊身子又乏又累地不是她似的。

    打發走了她,蕭挺才回過身來看著晉陽,這會子倒是又慇勤知趣的緊,「姐姐一路行來,身子定是已經乏了,要麼,我就先回去了?」

    晉陽聞言頓時便無法繼續端著自己的仙子架子了,當下不由白了他一眼,心說你剛才幹嘛去了,這會子倒又來說這個,既要走,又何必支開紅塵?

    她回身坐下,「你跟太平……也快該定下來了吧?老是這麼拖著可不好,你一個男人家自然不覺怎樣,太平那裡時間長了外面就不免要傳些難聽的話了。你若是為難,我便去替你到皇后娘娘跟前求求情去也使得,想必你們眼下這個境況,也就是缺我這麼一個說客,給皇家一個臉面就好安排嫁娶了!」

    蕭挺聞言搖搖頭,「還不行,」卻又笑笑看著她,「且不說這個,我正有事兒要跟姐姐商量,想要求姐姐你一個主意呢!」

    晉陽聞言微微側過頭去,敢情是剛才的那股子氣兒還沒消呢,「你要商量,只去找太平商量去,我人又笨又愛瞎操心,總是沒有好主意的!再說了,我為何要給你主意,是你什麼人呢……」說到這裡,她似乎突然反應過來,覺得自己這話裡的味道怪怪的,倒好似自己在吃太平的飛醋似地,當下臉上便不由一紅,聲音頓時地就小了許多,趕緊微微低下頭,弱弱地道:「你還是趕緊找太平討主意去是正經!」

    話說蕭挺雖然前世今生加在一塊兒也沒談過幾次戀愛,原本是談不上對女人有什麼瞭解的,但要說現代人穿越過來,這優勢就在這裡了,那現代社會地資訊傳媒何其發達,便是坐在屋子裡不動,很多東西也都能掌握個七七八八,所以,他雖然並沒有什麼對付女人的經驗,但是沒吃過豬肉卻總還是見過豬跑的,更加上一份現代社會人看待女子時心理和態度的不同,而他這人本來就活泛,所以與此時大唐人相比,竟也足以算得上是半個女人專家了,以他的眼力,當下怎會看不出晉陽的不對勁兒?

    只是這個當兒他卻明白,女人家最是要臉皮兒的了,所以,有些話竟是不說破的好。當下他便只是故作不知的低頭陪笑,將那好聽的奉承話兒變著法兒的說了,自然不外是誇讚晉陽漂亮可人溫柔大方最有大唐氣度之類的,卻不知人家晉陽長公主漂亮與否,跟他要問人討個主意有什麼關係。

    話說晉陽此前一直青燈古院高高在上,何曾經過這等奉承。一來她多年來潔身自好,並不曾給過人這般奉承的機會,二來便是有機會的人,在她這仙子一流的人物面前,卻也是拘束的緊,哪裡還敢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昏話?因此不一會兒便聽得她臉紅心跳,忍不住一下子站起來,手指緊緊地扭著衣角,眼睛恨恨地瞪著她,臉上卻是一副說不清是笑是嗔的模樣兒,只是道:「我此前怎麼沒發現你倒有這樣一張好嘴兒,說的這都是些什麼有的沒的!」又道:「你最近定是不知道哪裡混去了,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蕭挺嘿嘿笑笑,看過去的目光卻是真誠而清澈的緊,「我並沒有跟誰學,只是以前心裡有些放不開,所以這些話便是想說,也不敢說,但是眼下,我卻是想開了,所以也就敢說了!」

    晉陽聞言不由得愣住,心裡緩緩地砸著他這話的滋味,一時間竟是忍不住癡了。心想他這莫非是在告訴自己,他已經決定了要……你個小冤家,這可不行啊,這事情一旦露了,且不說會被普天之下的人戳斷了脊樑骨,便是太平那裡……不行不行,萬萬不行!自己倒無所謂,反正即便無事,這一輩子也已經是早早就死了的,既然已是死了,於這名聲之類的東西,自然看淡到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你不行,太平也不行!

    她心裡驚濤駭浪,臉上卻是癡癡呆呆。過了好一會子,直到蕭挺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她才突然回過神來,卻是突然一把抓住蕭挺的胳膊,「你可別胡來,你若是敢……敢……這一輩子都休想我再理你!」

    說完了,她甚至不等蕭挺說話,便又已經鬆開了他,一邊收起剛才那副淒淒惶惶的樣兒,一邊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淡淡地道:「我明天就仍回別業去,這一生都不再見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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