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沒見當時那場景,呵,當時咱們蕭大人那叫一個威風,滿院子的人,哪個頭上不頂著個侯爺伯爺的爵位?但是咱們蕭大人跟晉陽長公主殿下一現身,那幫人立馬全部嚇傻,給震得只知道瞪大了眼睛看,連一句囫圇話兒都說不出來……」
英國公夫人壽宴的第二日一大早,祁宏勳便在萬年縣的縣衙裡繪聲繪色地講起了自己昨日跟著蕭挺到英國公府中赴宴的經歷,當然了,他說的版本可是加了不少油鹽醬醋的演義版本,便連蕭挺此去,也被他說成了是受到了李李老公爺再三再四的邀請,最後實在是推脫不開才去的,而他也不虞自己的聽眾,縣衙裡的那些衙役皂隸牙兵們,能有那份見識從裡面挑出什麼不對來,所以當下便越發講的唾沫橫
昨天在李府的經歷,實在是他祁宏勳這輩子到現在為止最最輝煌的巔峰。要說起來這些年因為有哥哥祁宏功照顧,先是幫他順順利利的在這萬年縣衙裡尋了個牙兵的差事,然後又順利的把他給弄到了知己好友宋旭東的手下,不管是差事還是發餉,事事處處都受著額外的照顧,就這,已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了!
當下大唐王朝優餉以待天下,所以像他這樣的牙兵,一個月都有好幾百個通寶大錢,這樣的好活兒哪兒找去?而且這牙兵說到底雖然不算什麼,但好歹也算是吃官家飯的差事,旱澇保收穩穩當當不說,關鍵是說出去也體面哪。就算在鄰里間,那也能有咱說話的地位不是?這人活在世,不就是圖個讓人高看一眼嘛!
但是到了昨天。他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都白活了,一個小小的牙兵算個屁呀!
當他見到蕭挺帶著晉陽長公主殿下一出場時那種震撼地效果,看著那些公卿士庶們一個看傻了的樣子,原本對蕭挺並無好感的他卻突然感到一種油然而生地自豪感!
再怎麼說,這也是咱的上官不是?大哥他們為啥那麼討厭蕭縣尉他不管,蕭縣尉是個什麼人他也不管,他只是知道有個蕭縣尉這樣的上官,說出去長面子,跟著他那就更是有面子!
記得當時自己在那邊席上吃酒。甚至有好幾個六品七品的官老爺主動來找自己敬酒呢,還對自己說了好些個討好奉承的話,換在以前,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六品的官老爺呀,咱們萬年縣身為京縣,縣令老爺也不過才正五品上的銜兒不是?這要是換了以前,別說六品的官老爺了,便是一個八品九品地小官兒,自己在人家面前還不得點頭哈腰的說話?可是跟著蕭縣尉出去了一趟怎麼樣?
這事兒就完完全全的倒過來啦!此前這麼些年,別說享受這份榮耀,他便是想都沒敢想過呀!因此他心裡對蕭挺的敬佩和崇敬不由一下子膨脹到無法抑制地程度,也因此,他恨不得把蕭挺蕭縣尉和自己昨天在英國公府經歷的那威風一幕告訴給每一個人。他恨不得讓每個人都知道蕭縣尉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地位。也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自己是蕭縣尉親點了陪他去英國公府的!
這是多大的榮耀!
「要做,就做蕭縣尉的牙兵!」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其實昨天的時候他在大門口便被帶到側院的小席面上去用席了,後來的很多事情,他根本就沒見到,但是,像這種事情自然是一傳二二傳十,哪裡還有個能不被眾口相傳地道理!也因此便自然地成了席間大家紛紛議論的事情,所以。他在席上倒是把蕭挺在正堂前的事情聽說了個七七八八。
而正在他和其他人一樣聽得兩眼放光的時候。卻也不知道搞得,竟有人認出他就是那位晉陽長公主的小情郎帶來的侍衛。當下便頓時有很多人過來找他客客氣氣的敬酒攀談,這也便成了他今日炫耀的重要資本。
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很快便像是長了腿一樣,在偌大的縣衙裡被傳得風生水起。這個時侯,便是平日裡搭不上話不太熟悉地人,此時見了面也都要衝他笑一笑點點頭,招呼一聲「勳哥」,然後湊過來問上幾句,「聽說你昨天跟著縣尉蕭大人到英國公府拜壽去了?還出了可大地風頭?」
「那是……」然後便是祁宏勳慷慨激昂唾沫橫飛的講一通蕭挺先進事跡報告會,那些人一個個聽得連連點頭,口中嘖嘖不斷,最後看向他祁宏勳地眼神兒都不對了,說話也越發的客氣,像「以後沒事兒了一塊兒喝幾杯」之類的,祁宏勳幾乎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總之有了這一遭,他祁宏勳在這萬年縣縣衙裡的威風可就大了去啦!
跟著蕭大人就是好啊!
祁宏功從外面巡街回來,臉色一如既往陰沉著,作為他的親弟弟祁宏勳自然知道啊,這月餘以來,自己大哥臉上就幾乎沒見過笑模樣兒!因此,祁宏勳看見大哥回來了,便不敢再說什麼了,再說他也是大哥不是?雖然他跟人家蕭縣尉對著干很不該,但是自己畢竟是他的親兄弟,也總不好當眾的讓他面子上下不來不是?
但是祁宏功進了第六衙之後便直奔他走過來,祁宏勳頓時覺得手腳都彆扭得難受。
要說他這個大哥……好是好,就是太霸道,對自己管的太嚴了!
他是個有本事有心眼子的人,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非得跑出去到百十里外跟人家學武,結果後來他果然就成了家裡的頂樑柱,甚至這才三十來歲就已經赤手空拳的做到第六衙的校尉了,這在他們左鄰右坊幾百戶人家裡面已經是獨一份兒啦!
當然了,大哥的這一點本事跟人家蕭縣尉年紀輕輕地十八歲就做八品縣尉,而且還有著那麼大的威風地位相比……根本就不能比。但是怎麼說呢,所謂人比人氣死人,畢竟咱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蕭縣尉不是?
所以呢。其實在此之前祁宏勳心裡對自己大哥一直是非常敬佩的,在他看來,大哥簡直是無所不能地!是他從自己那個貧家小戶裡獨力掙扎著走出來,做到了讓自己一家人在鄰里之間都揚眉吐氣的校尉大人,後來還把自己這個弟弟也拉扯著吃上了官家飯,兄弟倆也都各自討了個溫柔俏麗的小娘子在房裡,作為一個大哥,他這可已經夠了不起的了!
要是他不始終板著臉教訓自己這個教訓自己那個的,就更好了!
大哥從小的苦出身。更兼學武十幾年,磨礪的心智極為堅毅,而且因為他吃夠了苦,見慣了這世上的坑坑窪窪。所以做事極為謹慎小心,連帶著把自己這個弟弟也拘得嚴嚴的,便連兄弟們拉著要一起出去喝個酒都要管,他寧肯自己掏錢買了酒,回去之後讓大嫂簡單地弄點菜蔬,然後兄弟兩個一起喝酒。
大哥說這樣既省錢又不像在外面喝酒時那麼容易酒後生事,最初祁宏勳也深以為然來著,但是……這連著這麼些年下來,逢喝酒就是兄弟倆對臉兒一坐,大哥話又少。自己在他面前又是向來拘束得跟什麼似的。所以……那簡直就是十成十的悶酒……喝著喝著就覺得嘴裡能淡出個鳥來,還喝個什麼勁!
所以,從最近半年以來,大哥每次喊他喝酒他都推說自己戒了——他寧肯不喝,也不去遭那個罪啦!
當然了,除了像昨日那種特殊情況,否則他還是不敢不聽大哥的話出去喝酒地!
他對大哥的害怕已經怕到了骨子裡!
祁宏勳眼神兒亂晃,一抬腳想趕緊找個差事閃開,憑著兄弟之間的相熟。他看見大哥那副臉色。再看看他奔著自己走過來就知道,十有八九他這是要來訓自己了。那自然是能躲開就躲開唄!
但是還沒等他抬起的腳落下,祁宏功已經低聲喊了一聲,「老二,站住!」
祁宏勳可沒膽子裝聽不見,他轉過身來,臉上說不清是哭是笑,「大哥……你叫我……有事兒啊?」
祁宏功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抓住自家弟弟的手脖子,「你跟我來!」
「嘶!大哥你輕點兒……」祁宏勳被他捏的不由咧著嘴兒叫喚了一聲,大哥的手勁兒從來都是那麼大,這也是他怕他的原因之一,這樣蒲扇似的大手打在臉上地滋味……他可是真打臉地,而且不止一回了!
祁宏功似乎不為所動,手上反而加了力氣,一路扯著他在眾人詫異的矚目下,兩人出了第六衙來到一處少人走動的僻靜角落,他才終於鬆開了手。
祁宏勳疼得不住揉著手腕子,「大哥,咱們在家裡說什麼來著?在衙門裡你一定得給我留著面子,可是你剛才……」
祁宏功突然抬起手來,嚇得祁宏勳身子不由得下意識往後一縮,幾乎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哥的這個姿勢……往往代表著自己的臉要腫上半個月……
當然了,如果祁宏功認真了的要打下去,他絕對躲不開,但是或許是想到自己確實跟弟弟承諾過,在人前,尤其是在衙門裡一定要給他留著面子,否則成了笑柄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再說了,他也不得不顧及到,昨天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弟弟被那位蕭縣尉帶著去英國公府赴宴來著,或者他是那蕭挺看中的人怎麼辦?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隻大手終於還是收了回來,就這樣就已經嚇得祁宏勳好一陣子離開他三步開外動都不敢動了。
「我聽說你從一大早來了就在衙門裡到處胡咧咧,不就是被人家敬了幾杯酒嘛,也至於你這麼顯擺?你難道就不會想想,那蕭挺憑什麼那麼看重你,他手底下有三百人,為什麼他就偏偏挑了你跟著他去英國公府?」
祁宏勳聞言愣住,不由得低下頭。好像是受了莫大的打擊似地,「我知道我沒用,人家蕭大人自然不會看中我。蕭大人之所以叫我去,都是因為看在你這個校尉地面子上!」
「沒錯,你知道就好!但是,他要是真地看重我,就該直接叫我去,他為什麼又叫了你呢?你知道嗎?」祁宏功說話時目光如鷹隼一般盯著自己地弟弟,看得祁宏勳根本就不敢抬頭,連驚帶嚇之下,他自然也就答不上什麼來。
「老二。你糊塗呀,你還替他把他那威風到處的揚……你知道嗎,他這是要挑撥你我兄弟地關係,是要斷我祁宏功的臂膀!」祁宏功恨恨地道。
蕭挺緩步跟在引路者的身後往縣令大人的後堂去。
上任一個多月以來。除了牽涉到幾件轄內治安的事情跟縣令大人見過幾面之外,蕭挺幾乎都沒機會見到這位縣令大人,一來他見天兒的往外跑去摸情況,二來即便是他沒那麼忙也還不屑於去討好一個縣令。而縣令大人對他這個新任的縣尉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照顧,想來雖然聽說過他在長安城內的才子之名,但是對於一個官老爺來說,你有多大地才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什麼椅子,身上穿的是什麼顏色地官服。
但是就在剛才,縣令大人卻突然差了一個書吏前來叫他。==看那書吏臉上的恭敬話裡的客氣。以及那個莫名其妙的找蕭挺下盤棋的借口。倒好像是縣令大人想要主動跟蕭挺套套近乎似的。
蕭挺自然能夠想到,這很顯然是自己特意帶著祁宏功的弟弟祁宏勳去李李老爺子家拜壽的辦法開始生效了。
雖然不屑於去討好這位縣令大人,但是既然自己想要做些事情,那麼與他這個頂頭上司搞好關係還是很有必要的。
有了他的支持,雖說不至於有多大地幫助,至少會少了很多阻力卻是肯定地。
想到這裡,蕭挺忍不住笑笑,要說起來,前天下午臨機一動決定帶上那祁宏勳一塊兒去英國公府的主意。還真是神來之筆呢!
這一個多月走下來。就說他這個現代人對這些牙兵們的心思瞭解的比他們自己還要清楚也不為過!
在他看來,這就是自己要做的功課。而現在,功課已經差不多做到地步了,自然就要開始做些事情了,縣令大人主動示好,對自己來說可以算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啊!
走到縣衙的後堂前,正好遇到那縣丞大人陳楠從裡面出來,當下他一抬頭看見蕭挺不由下意識的愣了一下,然後,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尷尬起來。
他當然不會忘記,在這位蕭縣尉到任地第一天自己帶他去第六衙履任地時候,曾經想著給他一個下馬威來著。其實這一個上午,他肚子裡已經早就把那祁宏功罵成豬頭了!
當然,他也少不得要後悔一下,誰讓自己那個時候一時糊塗居然被那祁宏功給說動來著!
不就是十貫錢嘛,自己是管理戶口錢糧的,做賬目地時候手指頭稍微伸長一點兒,幾個月半年的也就撈回來了,何苦得罪一個新鮮熱辣的縣尉大人!
糊塗呀!
當下看見書吏在前帶路,那蕭挺正迎面走過來,陳楠陳縣丞不由強自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來,「蕭縣尉……」說起來他可是這個縣衙裡除了縣令大人之外的第一號實權人物,堂堂的從七品上,比蕭挺可高了整整五個級別呢,但是在蕭挺面前,他卻不由有些腿軟的感覺。
人家可是英國公的座上客加忘年交啊!
尋常牙兵皂隸們聽了那段幾經演義的蕭挺拜壽的段子之後,只會羨慕的一塌糊塗,但是像他像縣令陳應量大人這樣的人物,卻不會傻到只關注這些表面的風光,他們的目光自然看得比牙兵皂隸們更深一些。
在此前,陳縣丞一直都覺得蕭挺不過是個已經開始失勢地書生而已。至於公主殿下當街倒追的事兒,在他看來除了給蕭挺這麼個出身寒門的小子惹禍之外,絕對不會有一丁點兒地好處。到後來禮部的消息傳出來,更甚者朝堂上關於蕭挺的議論傳出來,在他眼裡,這蕭挺已經不過是一隻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
所以,他自然很是樂意與落井下石一下,更何況還有十貫大錢好賺?
但是當他聽說了昨天蕭挺高調的去給英國公李老將軍拜壽的場面之後,卻不由得馬上就意識到,很顯然以前自己的判斷全都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這蕭挺既然能成為英國公李李老公爺的座上客。而且據另一個渠道來地消息,他還高踞第四席,這地位,顯然不會低了。人家背後有什麼路子還真是不好說,這麼一看,別說公主殿下當街倒追了,就是公主殿下明天就要嫁給他那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了!
要知道英國公李是什麼人?那是大唐開國至今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碩果僅存的幾位之一,而且是堂堂的軍中雙璧啊!他地門生故吏帳下將領如今散佈在朝堂各處,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位老爺子可是隨隨便便說句話就能影響當今朝廷動向的!
一想到這些,陳縣丞就嚇得自己一聲冷汗,他到這後衙來,就是來找縣令大人說道說道。想請他做個引薦。請蕭挺吃頓酒陪個不是來著,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不是?
幸好縣令大人也正想與蕭挺套套近乎,便一口答應了,他這才鬆了口氣。
當下看見蕭挺過來,自然不好跟以前似的板著臉,要說該哈一下腰才更好呢,只不過他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七品縣丞,比蕭挺的官兒還大呢,怎麼都拉不下臉來給蕭挺陪著客氣。所以。最少也得給人家陪個笑臉兒了。
當下蕭挺走過來見陳縣丞主動給自己打招呼,他當然也不樂意平白的樹敵。於是便也很自然的衝他拱手一揖,笑道:「縣丞大人,聽聞縣丞大人前些日子添了個寶貝孫子,怎麼也不給下官打個招呼?莫不是瞧不起我蕭挺?或者是連一碗酒都不捨的?」
「呃……」那陳縣丞聞言一愣,卻是馬上笑逐顏開,忍不住緊張地連連搓手。他實在是沒想到蕭挺竟會這樣對自己主動示好,而且聽他話裡那股親熱勁兒,讓陳縣丞恍惚覺得,好像兩人之間的關係自來便是無比融洽一樣。既然人家都主動示好了,他這個幾十年官場磨礪出來地老人兒自然不會錯過機會,當下便立刻打蛇隨棍上。
「蕭縣尉太客氣了,本來是想著請縣尉大人喝酒地,不過那些日子蕭大人正忙於各地視察,這個……都是公事嘛,本官自然不好打擾……不過眼瞧著就要喝滿月酒了,到時候蕭大人可一定要賞光過去喝幾杯才是!」
蕭挺當即笑著說好,讓陳縣丞回頭派人把時間帖子給他,說是到時候一定要過去叨擾幾杯。
談笑之間,兩人便如多年好友一般,如果是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這兩人是忘年交呢!
於是當日埋下的一點恩怨,便被蕭挺這麼雲淡風輕的化解掉了。
他的原則便是首先要把身邊人都拉攏住,然後才能保證自己身邊沒有阻力的去做些一些事情。
當下蕭挺與那陳縣丞又笑談幾句之後,便相互告辭,那陳縣丞自心情舒暢的回前面去了,而蕭挺則跟在那書吏身後去見縣令大人。
蕭挺進去之後便陪縣令大人下了一盤棋,蕭挺向來棋力不高,因此便以兩目之差輸給了縣令大人,然後兩人便相互恭維著坐下喫茶,期間自然也是相談甚歡,甚至說到陳縣丞的時候,兩人乾脆約好了等到陳縣丞的孫子滿月地時候一塊兒去喝滿月酒。
說起來此前蕭挺再多地動作也僅能換來這萬年縣縣衙內人們的側目而視罷了,即便是把遂平侯高家地二公子帶回來,也僅僅是震懾住了一部分人不敢對自己暗地裡使絆子,而現在。只是輕輕鬆鬆的去拜了一個壽,便獲得了如此之大的收益。
這當然少不了蕭挺一時心動把祁宏勳帶過去地功勞,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也能看到。這李李老爺子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
向縣令大人陳應量告辭了出來,蕭挺心裡還是不由得一陣歎息,其實在去之前他僅僅是想著能夠與李拉拉關係,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添一份保障來著,卻沒料到這一去,光是眼下自己收穫地這些,就已經夠本了!
當下他一邊走下台階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那送自己出來的書吏,「咱們縣令大人平日裡很喜歡下棋嗎?」
那書吏本問得一愣,想了想才恭敬地回答。「縣令大人平日裡……倒也下棋,但是卻沒聽說有多喜歡,不知縣尉大人怎麼想起來……」
蕭挺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哦,沒事兒,隨便問問,行了,你止步吧!」
「原來縣令大人並不是特別喜歡下棋……」蕭挺不由得笑笑,說起來這就是人在官場吧!他不由得想起昨天上午在正堂裡自己與許敬宗相對大笑的事情來。
拐過幾重庭院,第六衙已經在望,蕭挺心裡驀地生出萬丈豪情,以前自己做的一切是對內立威加拉攏,現在和以後要做的。就是對外立威了。
想一想自己在明察暗訪的這一個月裡見到和聽說的那些事情。想一想那些世家公子和惡奴們仗勢欺人的可氣,讓人怎能不心裡憋著口氣?再想一想馬上就可以出手整治他們,又怎能不讓人心裡豪情頓生?
與此相比,這些官場中地無聊面具又有什麼值得掛懷?
想到這裡心裡一輕,腳下也變得輕快起來,剛才因為應付陳縣丞和縣令大人時的虛偽做作而帶來的不快,頓時消散無蹤。
畢竟做什麼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但是當他走到第六衙門口正要往裡面走地時候,卻突然聽到似乎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得一皺眉。然後便想笑。心說這不會是那個祁宏勳還在替自己宣陽吧?
當下他笑著搖搖頭便要進門去,卻突然聽到那說話的聲音好像大了一些——
「那蕭挺。他充其量是個佞臣!」
蕭挺一愣,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向著聲音來處走了幾步,順著風,那聲音便漸漸的清晰入耳了,聽上去卻是祁宏功的聲音。
「你想想,沒發跡之前那蕭挺算個什麼,說白了不就是個縣學學生嘛,哥承認那蕭挺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但是他那本事是怎麼施展出來的?是靠著女人,是靠著太平公主對他青眼有家,他才有了施展的機會,所以,他這輩子已經逃不開佞臣之路了,你跟著他能落什麼好?……老二,你可別糊塗!」
「我沒糊塗!我看你才糊塗了!大哥,你想想,就咱們這樣的人……說到底咱們有什麼資格去談什麼人家佞臣不佞臣的?你說地那些個大道理我也不懂,反正我就知道,跟著蕭大人我肯定會越走越高,跟著蕭大人,我就不會一輩子憋在這小小地萬年縣縣衙裡做個牙兵!」
這另一個聲音,卻是他弟弟祁宏勳的,只聽他繼續說道:「你說人家是佞臣,我問問你,佞臣有什麼不好?叫我說跟著佞臣比跟著忠臣舒服多了!咱又不是讀書人,哪裡來的那麼些個說法。再說了,佞臣?那蕭大人跟李老公爺可是忘年交,兩人在一塊兒笑著說話就跟咱們平日裡跟其他兄弟說話一樣,你說,李老公爺的忘年交,會是佞臣?」
話到這裡,兄弟兩人都是一陣的沉默,順著風聲,似乎有粗重的喘息聲傳來。過了一會兒,聽得那祁宏功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老二,不是我這個當哥的攔著你,關鍵是……那蕭挺要是萬一哪一天突然完蛋了,你要跟著倒霉呀!」
他說:「哥想好了,他是條過江龍,要背景有背景,要腦子有腦子,哥收拾不了他,所以哥也不準備跟他對著來了。他在這兒一天,哥就老老實實的在這個校尉地位子上蹲一天,他交代什麼。咱們就認真去幹,反正也不再跟他嗆著就是了……熬到他走再說!可是兄弟,咱們可以順著他,卻不能乾脆地就把以後地身家性命賣給他!」
蕭挺聽到這裡不由得愣住,心想什麼叫賣給自己?
這時聽到那祁宏勳一下冷笑,「哥,你太膽小了,像你這樣固然不會有什麼禍事,但是卻也會失去很多機會地!反正我不管。我就認準了蕭大人了,待會兒我就給他磕頭效忠去,我就是要做他的家奴!」
「你……」啪地一聲,很明顯這是一記耳光。
蕭挺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輕輕地走開。
家奴?自己是不是真的該像青奴說的那樣,添一些家奴了?
搖了搖頭,他把這個誘人的想法給排除掉了,在長安城裡,在大唐的軍隊面前,一切的私人武裝都沒有必要,沒聽說李李老爺子都自請把自己府裡的甲士派出去了嘛!
不過,祁宏勳的轉變,倒是自己的一個重要機會!
眼見得下面這幾個校尉,甚至是祁宏功地兄弟之間。也已經不是鐵板一塊了!當天下午。祁宏功過來給他弟弟祁宏勳告了假,蕭挺連原因都沒問便直接點頭准了,倒是讓祁宏功愣了愣,一個多月以來,蕭挺一直在故意的轄制他,刻意的弱化他在幾個校尉中的威信和影響力,所以但凡是他上報地事情少有第一次就准的,所以他倒沒想到這一次蕭挺會那麼痛快的就答應下來。
當下他道了謝正要出去,蕭挺卻又把他叫住了。
「祁校尉。說起來你也算是咱們第六衙的老人了。有個問題我想問你,」他站起身來繞過書案走到祁宏功面前。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如果有可能,你願不願意為你轄區內的百姓們主持公道?你願不願意把那幫胡作非為的混蛋抓起來打上一百大板然後投進大獄?」
「……與此相比,你覺得是你的官銜重要,還是為百姓們做點事情重要?」
祁宏功聞言不由得低下頭去,眉頭微微皺起。
自己和蕭挺的關係還沒到這一步呀!而且兩人之間的關係說是惡劣也不為過吧?為何蕭挺卻突然如此交淺言深?
他下意識的想到蕭挺會不會是有什麼陰謀,但是轉眼一想,他地頭低得更厲害了。「回稟大人,卑職寧願選擇為老百姓主持公道!」
畢竟是出身貧寒人家地子弟,他雖然想要做官想瘋了,但是如果真像蕭挺說的那樣,有那種可能的話……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這種選擇的。
「好!」蕭挺驀地大喝一聲,「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
祁宏功聞言抬起頭來,只見蕭挺雙手背在身後,逼人的目光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你能這麼說,讓我對你的惡感降低了不少,這至少說明你這個人還不是一個只一心惦記著縣尉之位的人,我完蛋了之後讓你來做這個縣尉,我也放心了!」
祁宏功聞言不由愣住,他地嘴巴微微張開,用充滿詢問之意地目光看著蕭挺。他不知道蕭挺怎麼突然扯出這些來了,說到讓他做縣尉,他當然心動,而且他也相信蕭挺有這個能力,但是……這事情怎麼透著彆扭?
這時候蕭挺的眼光投向屋頂,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咱們做官地要做事,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而現在,我就要去付出代價了!」
他收回目光,眼中充滿期待地看著祁宏功,而且還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我就不帶著你了,跟著我一塊兒去的話,只怕你也要跟著完蛋!」
說完了他看上去很是灑脫的笑了笑,錯身而過往外走去,「老黑,咱們走!」
祁宏功眉頭緊皺,不知道蕭挺這一番話用意何在,看到蕭挺大步流星的走出堂去,他突然想到了前兩天那件案子,不由得眼皮一跳,再想想蕭挺剛才那番話,此時竟是有一種熱血激昂的感覺驀地衝上腦際。
這種感覺可至少有十年沒有過了!
其實他又何嘗不想替百姓主持公道?多少次午夜夢迴,他甚至在暗暗後悔自己當時對待蕭挺的態度,否則的話……其實他心裡也跟那些下面的牙兵一樣,盼著蕭挺能幫著大家把腰桿兒挺起來呢!
當下想想蕭挺剛才那番話,雖然還是會下意識的懷疑蕭挺會不會是在做戲給自己看,他心裡卻還是不由得突然一熱,此時突然覺得,似乎此前的再多恩怨都無所謂了,他突然轉身叫住了蕭挺,「蕭大人……留步!」
已經堪堪走出堂去的蕭挺聞言不由得悄悄鬆了口氣,心說你再晚說一會兒,我今兒這苦肉計可就算是失敗了。
他轉過身去,「還有什麼事?」
「大人,您可是要去曹家?」
蕭挺笑笑,似乎是很欣慰,「你倒是果然聰明,只不過……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那祁宏功聞言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最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蕭挺道:「卑職對曹家還熟,不如就讓卑職給大人帶路吧!」
蕭挺聞言心裡一喜,他當然知道有了祁宏功這麼一個多年的地頭蛇的幫助自己做起事情來會更加得心應手,否則就不會費盡心機的耍這一通熱血激將了。
但是當下,他卻還是故作猶豫了一下才抬起頭來笑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