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奇爾拎著袋麵粉,還有些蔬果,看到葛征,臉上一紅,也不答話,轉身就跑。他是個煉金術師,修為上當然比不過葛征,再加上他又拎著那麼多東西,更加跑不過葛征了。十幾步的距離內,葛征又攔在了他的面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格奇爾這次也不跑了,把東西往地上一丟,也不管周圍人來人往,抱住葛征的大腿號啕大哭起來。
葛征在阿克哈馬城裡的時間,遠不如他在波爾特蘭堡和魯爾堡的時間長,城內絕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格奇爾這麼一哭,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在盯著他們看,各種各樣古怪的眼神都有,顯然對於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人們心中各有所想啊。
葛征只看大家的眼神就明白多半沒想什麼好事情。他尷尬無比,將格奇爾拉到了一邊:「到底怎麼回事,阿奎那大師呢,你怎麼會在阿克哈馬城?」
格奇爾大哭了好半天,發洩了這些日子來心中的苦悶委屈,抹了一把眼淚:「不光我,煉金系的導師們都在阿克哈馬城。」
葛征打開丟在腳邊地面袋。裡面是暗黑色的陳年燕麥麵粉,略略帶著一絲餿味。葛征再看看那些蔬果,都是市場上最便宜的,而且有些已經發黃發蔫了。他面色一沉:「到底怎麼回事?」
葛征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和索爾斯克亞的矛盾並不會牽扯到別人。至少阿奎那大師在煉金系之中待他公正。雖然大師一直覺得葛征還需要歷練,不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看法而在工作上對他有什麼排擠之類的行為。
而煉金系中其他的導師,像瑪爾斯等人,和他的關係也還不錯。格奇爾雖然是個牆頭草,可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葛征的事情。
當煉金系完全圍繞在索爾斯克亞身旁——或者說是圍繞在超級戰士計劃身旁——那個時候除了索爾斯克亞之外,大多數人和葛征之間。只是觀點不同,就好像煉金系地導師們總在大辦公室裡吵來吵去,那都是因為學術觀點不同,並非針對某個人。
煉金系被都爾城分院趕走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葛征本以為憑煉金系導師們的水準,應該生活得也不錯,卻沒想到他們的處境竟然這麼悲涼。
「怎麼會這樣?」葛征問道。
格奇爾歎了口氣:「我們被趕出來了,阿奎那大師羞憤難當。大病一場。其他的導師也好不到哪裡去,大家情緒低落,斷斷續續地很多人都病了。」葛征心中,按照方式的解釋,這是心氣鬱結、易為外魔所乘,最容易生病的一種身體狀態。
「大師病好了之後,把我們所有的人召集起來,大家討論了一番。最後的結論是,必須煉製出超級傀儡戰士,否則大家這一輩子也別想抬起頭來做人!所以我們一邊賺錢買材料,一邊繼續進行超級戰士計劃。主將大人。您地那些意見都被大家採納了,可是,我們難以煉製出符合要求的合金……」
「在安赫拉赫城的時候,為了超級戰士計劃,大家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現在一邊賺錢購買材料。一邊繼續試驗。大家節衣縮食。就是想省下錢來,多買些材料。」
格奇爾看了看葛征。咬了咬嘴唇,有些話他也害臊,雖然很想說,但說不出口。葛征歎了口氣,他現在真是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要說阿奎那大師錯了吧,他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狂熱的煉金術師而已。只想著讓煉金術士成為大陸第一職業。他和索爾斯克亞是不一樣的。到了現在身敗名裂,完全是受了索爾斯克亞的拖累。
他的想法也沒錯,造不出超級傀儡戰士,煉金系永遠也不能抬頭做人。阿奎那大師想讓煉金術士成為大陸第一職業地夢想不但沒有實現,相反,因為煉金系的失敗,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煉金術士在大陸上的整體形象。
阿奎那被逼上了一條絕路,就算他現在明知道「超級戰士計劃」是一條死胡同,也必須鑽進去。
葛征看了看格奇爾:「帶我去見見大師吧。拉米爾院長已經回來了,他已經准許都爾城分院併入我們學院,你們也回來吧。」
煉金系多在阿克哈馬城,現然是懷念葛征的能力。當時沒有聽從葛征地勸告,被他們以為即將到來的成功沖昏了頭腦,事後每個人都在後悔,如果當初聽進去葛征的話,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
反正煉金繫在大陸上已經沒有容身之處,就有人提議來阿克哈馬城投靠葛征。可是到了阿克哈馬城,羞恥之心又起了作用,沒人有臉去求見葛征,他們就在阿克哈馬城暫時落腳,派人去求見葛征的事情每天都有人提出來討論,可是誰也不好意思去,就這麼不死不活地拖著了。
看來瑪瑞斯沒有跟葛征吹牛,阿克哈馬城地人口的確激增,街道上已經顯得十分擁擠,以前是空地地地方都在建造大型魔法塔樓,以緩解日益緊張的居住壓力。
格奇爾領著葛征穿街過巷,出了城之後,一路向東。格奇爾說道:「主將大人,我們原本住在城內的,可是城內的房租越來越貴,後來為了省錢也搬出來了。就在前面不遠。我們租了個農莊。其實這樣也好,地方大了,大家作試驗也方便了。」
遠遠地葛征就聞到一股讓人不怎麼舒服的味道。在一條小溪邊,有一片稀稀落落的樹林,樹林旁邊建著幾排房子,黃泥土牆,稻草屋頂。屋子前面是大片的牲口欄,養著數不清的雞鴨。那味道,原來是雞鴨糞便的味道。
葛征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格奇爾道:「農場主住那一半。我們住這一半,雖然有些難聞,不過房租便宜。」
格奇爾拎著菜籃子,扛著面袋。跑進籬笆紮成的院子裡大聲喊道:「主將大人來了、主將大人來了……」葛征站在籬笆門旁邊,院子裡立刻引起了一陣騷亂,不少導師都放下了手裡的試驗走出來,瑪爾斯第一個衝了出來:「葛!」葛征看到他眼中含著淚水,跑了幾步。卻又突然侷促起來,站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個老頭子竟然手足無措起來。
葛征微笑,張開雙臂:「看什麼,不認識我了!」他走上去用力一抱,瑪爾斯掙紅了臉:「輕點,你想勒死我啊……」這麼一鬧。大家之間有些尷尬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之前在學院裡和葛征熟悉地導師們紛紛走過來,大家臉上都有些訕然。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葛征問道:「大師呢?」
眾人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通道。通道正對著一扇門,格奇爾正在敲那扇門:「主人大人,主人大人,主將導師來了。」門裡面沒有動靜,葛征大步走過去。腳下踩著有些鬆軟的泥土。鞋底上沾滿了稻草和黑泥。
葛征來到門前:「阿奎那大師,我是葛征。請開開門吧。」他用手一推,卻發現們根本沒鎖。
推開門,窗簾都放下來,這種房子的采光本來就不好,這下子更黑暗了。藉著門口透進去地光線,葛征看到正對著門口不遠處有一張椅子,上面坐著一個人。
看身材正是阿奎那大師,不過穿著上可要比當年在東勝學院查了很多檔次。最奇怪的是,阿奎那大師的臉上貼著一張莎草紙,將他的整張臉都擋了起來。
「大師?您這是怎麼了?」葛征奇怪問道。屋裡的阿奎那大師歎了口氣:「唉……是葛征啊,請進吧。」
葛征在門口地牆上蹭了蹭腳上的泥,走進去問道:「大師,您……」阿奎那的聲音之中飽含了內疚和辛酸,泣不成聲道:「阿奎那、愧見故人哪……」大師悲切的哭聲傳出來,院子裡的其他導師心中越發難受,想想自從那天超級傀儡戰士轟然倒地之後,這幾個月來他們顛沛流離、受盡白眼,眾人以往都是被人捧上了天的人,陡然之間栽下雲頭,飽嘗了人間冷暖辛酸,看盡了世態炎涼。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阿奎那大師一紙遮面,卻遮不住那晚景淒涼的悲聲。
一時間眾人心頭秋風冷意,院子裡一片蕭瑟,有人無聲抹淚,有人淚眼凝望,有人頭低淚垂。
格奇爾剛才已經大哭了一場,這會兒又忍不住紅了眼圈。他算還好點,不住地勸著眾人:「別哭啊,別哭啊,主將大人心裡不怪我們的……」
葛征走到阿奎那大師面前,大師雙肩顫抖,莎草紙兩道水跡貼在臉上。葛征長歎一聲,幫他摘下了那張紙,苦笑道:「大師,您這又是何必呢?」
其他地幾間屋子裡陸陸續續有走出來十幾名學生——他們都是煉金系的優秀學員,被挑選出來參與超級戰士計劃,原本以為是一件無尚光榮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學員們沒有導師那麼多的顧忌,一個個放聲大哭起來,就好像格奇爾剛才哭街一樣。
葛征把阿奎那大師扶起來:「大師,跟我回去吧,拉米爾院長也回來了,他很想見您。」阿奎那固執地搖了搖頭:「製造出超級傀儡戰士我就回去。」葛征憐憫的看著他:「大師,難道您還不明白嗎,有准神器壁壘存在,人形兵器是不可能實現的。」阿奎那大師一愣:「拿那個怪物……」「連十三級職業者都不是那怪物地對手。您覺得它會使一般的東西嗎?」
阿奎那大師還是不肯回去,葛征知道他是心結難解,也並沒有過分要求。讓他們在這裡反思一下也好,反正就在阿克哈馬城,他們什麼時候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
葛征回到波爾特蘭堡之後,把這件事情和拉米爾說了。老院長也是一陣唏噓:「阿奎那那雙老眼昏花了,看錯了人也怪不得別人哪。」
他們已經等不及都爾城分院地選手了,葛征和拉米爾決定先走一步,留下阿穆尼亞和都爾城地選手回合之後,再動身前往博列島。
葛征把索爾格維倫留在阿克哈馬城。不斷有盜匪團侵襲自己的領地,然葛征不得不小心謹慎。等這一次從博列島回來,葛征要做地第一件事情,就是剿滅自己領地周圍的盜匪團。
索爾格維倫雖然有些不情願。不過他很明白,相對於自己來說,狼鴉只能做一名保鏢。要是把一座城市、兩座城堡交給他守護,索爾格維倫自己都不放心。
葛征帶著狼鴉,拉米爾帶著孫女維多利亞。一行四人前往博列島。敦克很想隨行,不過博列島上什麼情況還不清楚,葛征擔心照顧不了他,勸說他留了下來。老實敦克連夜趕做了三大包乾糧,流著淚送別了老爺。
從波爾特蘭堡出發,往南數百英里就是帝國母親河藍茵河的入海口。整個獨裁汪洋海的南部海岸線,都被一條狹長的無回灘涂包圍,真正地南部海港其實只有藍茵河的入海口。
時間緊迫。四人沒有耽擱,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的入海口。入海口有一座城市名叫「鹿奧城」,是帝國皇帝手中地一大財政來源,就算是親兒子也捨不得給。四人到了鹿奧城才知道這個世界的貿易有多麼發達。大陸南方幾乎所有的特產在這裡都能夠找到。倒漏斗形的港口中不斷吞吐著各式各樣的巨型海船。
星煉世界地造船技術高超。已經能夠打造木質和鐵質相結合的大船了。據說因為葛征解決了大功率動力傳輸問題,已經有大型的造船廠,在計劃建造大推進力的鐵甲蒙艦。
在城市中的集市上,來自三大陸的商品琳琅滿目,很多都是葛征沒有見過的。狼鴉是個好奇寶寶。一路上東張西望。他的脖子倒是鍛煉得愈發靈巧了。女孩子地購物慾是天性,不可壓制。就算是明知道時間緊迫。就算是很自律的維多利亞,也忍不住在一個個攤位上駐足,撿些小玩意兒看看。
拉米爾對葛征一聳肩膀:「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女孩子們都是這個樣子的。」這句話難逃推銷自己孫女的嫌疑,不過葛征可沒聽見去。距離蒙特柯和安德尼爾森地決鬥還有五天時間,出海航行還要耽擱一天半,滿打滿算,在海島上幫助蒙特柯煉製裝備只有三天的時間。
從入城到港口租船的地方,維多利亞已經頗有收穫。她是大陸上少見的魔戰士,又有一個封號法神爺爺,不管很麼東西倒了她身上,一眨眼就不見了。女孩子很忌諱帶錯了戒指,所以維多利亞手指上乾乾淨淨沒有一枚戒指,看來儲物空間附著在特殊的物品上。
葛征整理了一下自己方寸金錢手鏈,心中明白,自己能煉製出方寸金錢作為儲物空間,別人也能煉製出戒指以外地物品作為儲物空間。
這幾天前往博列島地人陡然增多起來,碼頭上的船主們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還是有人加開了前往博列島地航線。價格雖然貴了一些,但是總比自己包船出海便宜得多。葛征四人抵達碼頭的時候,正好趕上一艘船去博列島,很快就要坐滿了。船主熱情的招呼了三人上船,每人十枚金幣——這裡是港口城市,消費不低。
交了四十枚金幣,走進船艙,一股霉味撲鼻而來,維多利亞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十枚金幣總算物有所值,沒有讓他們去大艙跟幾十個人擠在一起,船主大度為他們打開了一個小倉的艙門。
水手在船頭揮動旗語,號角聲傳遞信號。幾個赤著上身地船員搬動一個絞盤,鐵鏈嘩嘩捲起,巨大的鐵錨從水面下慢慢升起,終於開船了。
小艙還真是小,個子高一點的人恐怕就站不直身子了。空間狹窄,四個人擠在裡面有些轉不過身來。想想還要有一整天的航程,維多利亞心理有些無力感。和葛征這個狂在一個房間裡,讓她渾身不舒服。
春夏之交的獨裁汪洋海上風浪不大不小,這個季節很適合海運。幾個小時之後,船駛出了近海。在茫茫一片的大海上航行,海浪像一隻隻按摩的手,推著大船舒服的搖擺著。對於終年在海上漂泊的船員來說,這個程度的海浪剛剛好。就像睡在搖籃裡一樣。可是對於第一次出海地維多利亞來說,就不那麼美妙了。
暈船這種事情,和你的修為高地無關。就算你是十三級封號職業者,也可能在大海上吐得一塌糊塗。
近海風平浪靜還倒罷了,一旦事入風浪區。維多利亞就覺得肚子裡有些不舒服了。她靠在船艙坐著,沒過多久又覺得頭暈腦脹。把頭腦袋擱在了艙板上,隨著船的擺動腦袋跟著搖晃起來,越發難受了。
拉米爾盤腿坐在窗戶邊,大海上水元素活躍,對於一直生活在內陸的拉米爾來說,這是難得地冥想機會。
葛征從智庫中抽出一本書來,雖然船在搖晃。讓他覺得看書很難集中精神,但總要找些事情做以消磨時間。
狼鴉無所事事,他好奇的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維多利亞。他覺得維多利亞的身體擺動很有「韻律」,在波爾特蘭堡裡他就已經學過。有韻律的身體擺動叫做「舞蹈」。狼鴉覺得維多利亞地「舞蹈」很特別,閉著眼睛、神情似乎很享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中。教給狼鴉舞蹈的那名舞孃顯然造詣不低,還讓狼鴉明白了「藝術」是什麼意思。
葛征很快就有一大堆的事情可以用來消磨時間了,只不過是他所不願意做的事情。
就在狼鴉敬佩的目光注視下。維多利亞的身體猛地一陣抽搐。以狂風暴雨之勢,「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這一吐。稀里嘩啦海嘯山崩,半消化地食物殘渣混合著酸粘的胃液,像高壓水槍一樣噴在了葛征的身上。不得不說,修為的高度,和暈船還是有一點聯繫地:修為越高的人,腹部的力量越足,這一吐,彈藥噴射的越遠。
「嘩啦!」葛征當場石化。
沒有被人吐在身上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那種感受,就算對方是個絕世佳人,你也會火冒三丈。
維多利亞雖然不喜歡這個狂,但是吐了別人一身,她還是很歉意地,連忙站起來:「對不起……」沒等她說完,船下面按摩地手突然使了點勁兒,船身突然加劇搖擺了一下,維多利亞一個踉蹌,一頭撞在葛征身上。如果不是因為暈船,她怎麼也不會如此不濟。
葛征身上沾著她的嘔吐物,維多利亞一頭撞上去,再加上窗體搖晃,兩人滾倒。維多利亞別提有多狼狽了,頭髮上、衣服上到處沾地都是自己的嘔吐物。葛征也好不到哪裡去,鼻子裡聞到那股怪味,心裡彆扭死了。
偏偏維多利亞這個時候還壓在他身上,一張口「嘔」又吐了一片……
「洗澡?」船長捏著鼻子斜眼瞅著兩人,他站得離兩人有十步遠:「別開玩笑了,沒聽說在船上洗澡的。你們要想洗,下面就是大海,跳下去洗個乾淨就行了。」
船速並不是很快,以兩人的身上肯定能跟得上。
維多利亞海在暈船,如果不是狼鴉扶著,她肯定已經癱在甲板上了。拉米爾有些為難:「這可怎麼辦……」
水手們將海水抽了上來,正在用成桶的海水沖刷他們的船艙。船長指了指木桶:「要不你們自己到船尾去,自己用海水沖一下。」
葛征搖了搖頭,縱身一躍落進了大海。
甲板到海平面四米高,對葛征來說不是問題。狼鴉見狀,學者葛征的樣子……順手把維多利亞丟了下去。
「喂!」拉米爾大叫一聲已經來不及了,狼鴉面對著他的憤怒,一副無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