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前還放了一個紅漆火桶,裡面尚有白煙升起,想是之前所燒的火紙尚未燃透。
志清見了問:「你先前我這事原也是我所知道的,不知道你指的是那一件事情?」
李威語中含悲說:「我今天在此祭的是我的一位好友,他以前常陪伴在我左右。不想他在與別人的約鬥中遭創身亡,令人好不痛心。」
志清聽了這兩句,陡然憶起白玉郎,料知他所祭之人便是白玉郎。他心下惻然,垂著頭一時說不出來話。
過了一會,他才傷感的說:「這事其實與我有關,他的死也是因我而起。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我…」他一時激動,喉頭哽塞無法再說下去。
李威歎了口氣說:「逝者已逝,何必再提過去的往事。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大白天緊閉著門了吧!我實在不想被人打擾。」
志清心下慚愧,沉聲說:「怪我魯莽,打擾了你。我這就去了。」他扭轉頭本yu離去,突然看到那祭桌上還有一件東西,卻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他走過去將那物拿了起來,問:「這東西怎麼會這裡?」
李威怔了怔說:「先前我並不曾見,這個是什麼?」他從志清手裡接過仔細看了看說:「這倒像是裝在斷指之上的假指,不過這一截是jing鐵所鑄,非常人所用。用此者若不是身有絕技,最起碼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這件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志清被人搶去的那一截鐵指。這鐵指是胡四爺所有,實在是一件犀利的武器。不想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志清冷笑兩聲,扯開上衣說:「你果然是好眼神,你來瞧一瞧我xiong口這傷。」
李威轉過頭來看了兩眼,滿臉詫異說:「這傷似是這鐵指所傷一般,呀!竟有四五處?是誰傷的你?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了他。」
志清身上所受的傷,雖已癒合,但是並未長好。每時或有癢痛,真是飽受煎熬,苦不堪言。
他隨即說:「你又說對了,我這傷就是這鐵指所傷。這鐵指本是胡四爺所有,他密謀要除去我和李大龍,不想最終還是死在大龍的刀下。我現在奇怪的是,這鐵指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李威轉身看了一眼偌大的別院說:「我若是和你說不知情,你一定是不信了?」
志清扣上衣服說:「信,我自然信。若是不信,我又何必來。」他這時心想:若是一再逼問他,他不說我也沒有辦法,況且飛蝗這時的處境十分艱險。再與他鬧僵,無疑於後院起火。
李威本以為他會有一番盤問,沒想到他一言蔽之,實在出乎意料。
他轉過身來,看了志清一會,上前拍著他肩膀說:「好,你果然很好。」
也不知他是看透了志清的心思,還是為志清對他的信任感到高興。
他笑了笑說:「咱們去客廳談一談。」兩人相偕到了客廳,隨意的相對坐下。
李威笑說:「我知你今日來,既不是來看我,也不是來尋我喝酒。所以我並沒有做什麼準備。」
志清說:「明人不說暗話,飛蝗的事現下由我暫攝,但是我也只能是盡力而為。後果不可預料,而飛蝗的命運,事關你和王董兩人的切身利益,我不得不來和你說清楚。」
他說完這些話,在心裡暗想:難道你便任由公司坍塌下去嗎?
李威一直在聽他說,待他說完,他沉思了一會。然後慢慢起身,走到一株碧青的盆景旁,輕拈綠葉說:「有些事情比錢更重要。」他這樣說的意思,自然是告訴志清,飛蝗的一切他都不在意。
志清本也想得到,他一把火不知燒掉了多少東西,錢在他眼裡到底算什麼?只怕比紙還要jian些。況且,以他那樣的頭腦在別處開山立櫃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志清也是一時著急,心裡有些慌亂,要知台康的郭百萬呼風喚雨,是個極厲害的人。所以他才來找李威,只盼從他這裡能得一些信息。
現在既然話已經說明,他情知已不可能問到什麼。起身告辭說:「你我心知肚明,話已至此,我們也無需再多言了。」
李威並不攔他,等他到了門口時才說:「放任自流,你可以的。」
他望著他走了出去,身形孤單,忍不住唏噓了一番。也許以後他會更寂mo,更孤單。他忍不住想:兩個孤單的人在一起會如何?
志清有些蕭索的出了門,只覺得自己今天犯得這個錯誤簡直太過於低級。他如何想不到李威的為人?怎地自己就一時鬼迷心竅跑了來。
但是此來也不是沒有收穫,那根鐵手指何以在此?那個人他為什麼要來這裡?這裡面只怕是大有蹊蹺。
他念及此處,面上如同罩上一層寒霜,冷冷的想:不怕跑了你,只要飛蝗的事情一完,我再慢慢和你算賬不遲。
天叔見他面色鐵青的上了車,料知他去怕是碰了釘子。好言說:「李威這個人一向如此,你不必太過於介懷。」志清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
天叔說:「那我們現在就回公司?」志清不置可否,沉思不語。
天叔見他心事重重,當下也不急著催他,讓他好好想一想。
不多久,聽見他問:「怎麼不走?」
天叔笑了說:「我問過你,你沒有出聲。我見你想得出神,倒不好再打擾你。」
志清歎了口氣說:「就連你也來和我生分起來了,我初來深南,隨你一同去辦事。要不是你處處指點我,我怎能走到今天。」
天叔說:「人人有緣,但不見得人人就能成佛。很多事情因人而異,況且,你也沒有依靠誰,正是靠了自己才走到今天。」
志清搖頭說:「話不能這麼說,對於你的教導之情我一向身懷感激。以後倘若你有什麼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替你辦到。」
天叔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動車子向飛蝗去了。
公司裡的人其時也已知道凌秋玉的事情,個個心有不忿。都以為是志清玩弄了她之後,將她拋棄,於是志清便被眾人在暗地裡冠上個負心薄倖,衣冠的罪名。
志清一進公司,員工見了他目光中多含敵視。女的不用說,男的更加恨他無情。他是個聰明人,一猜即知。但事情已至此,也只好自嘲一番,對別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其實他心裡的委屈比誰都大,也只好默默的吞進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