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醒來的時候,志清正在喝茶。
茶是隔夜的涼茶,涼而無味。
喝過酒的人,喝多酒的人,卻最喜歡涼的東西。
涼茶,涼水,他們都喜歡。
所以志清非但不覺得難喝,反而喝的津津有味,似乎從來都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茶水。
小宛臉上升起了羞澀的紅暈,她真的羞澀,無論那個女人第一次在陌生的異性面前衣衫單薄,她都會有這種反應。
志清笑了笑:「你醒了?」小宛點頭:「嗯!」志清笑意不減:「你昨晚睡得可好?」小宛:「有你在,我怎麼會睡得好。」
她的聲音很低,卻又能讓志清恰好聽得見,一字不落。
志清故作驚訝:「我昨晚喝多了,是不是鬧你了?」小宛:「你還問?你…你鬧得我幾乎…」
下面的話,她不能說下去,也不知道該如何再繼續說下去。
志清望著她:「我真的鬧你了?」小宛又點點頭:「嗯!」志清遲疑著問:「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小宛抬起頭,偷偷的看了他兩眼。
「你做的事,還要來問我嗎?」她沒有說話,柔媚的眼波已告訴了他一切。
「我…」志清懊惱不已:「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小宛衝著他羞澀的笑了笑:「我既然已經和你…我…只想讓你以後…」志清轉過身:「你對我有什麼要求,不妨直說。」
他轉過身並不是不忍看她,而是他實在怕自己會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世界上還有什事情比這件事更荒謬?
他明明堅持過來了,明明什麼都沒有生,卻又要裝作什麼都做過。簡直笑死人了。
他用這樣的語調和她說話,已經難受的快說不下去了。
但他實在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所以他一定要查問出她到底想做什麼。
小宛突然流下了眼淚:「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又能有什麼要求,我只不過想要你堂堂正正的娶了我,也好讓我以後的人生有一個好的歸宿。」
志清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她竟然要他娶她為妻!
他倘若真的做過什麼,絕不會不承認,更不會為此而推諉。
可他什麼都沒有做過,他又怎麼能娶她?
這場爾虞我詐的較量,至此宣佈失敗。
失敗的一方當然是志清。
他轉過身,笑了笑:「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已經有了身孕。」小宛面上一紅,也不否認:「我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如果你介意,我…我可以為你…」志清有些訝異的問:「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個無辜的孩子都不沒能倖免?你有沒有想過,這對它是多麼的不公平。」小宛yao緊下唇:「我只知道,我的身ti,我的心都已經給了你!只要是你喜歡,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志清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他已經忍不住想要跳過去給她一記耳光,他要打醒她。
他要喚回她的良知,喚回她的心智。
但他還是忍住沒有那樣做,真正的男人不會打女人,更不會打有身孕的女人。
打女人的男人通常都不是男人,只有才會打女人。打有身孕的女人,簡直連都不如。
志清歎了口氣:「你的人,你的心,早就已經給了那個人。你又何必欺騙自己。」小宛:「你說什麼,我不明白。」志清笑的很慘痛:「我實在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醒醒吧!」小宛yao牙:「你對我已經做出那種事,你既然不肯負責,我也不逼你。你走吧!」
志清在這個時候怎麼能走,又怎麼敢走?
她已經yao破了自己的下唇,殷紅的血絲順著她的嘴角慢慢的往下淌。
她難受,志清的心卻更痛。
他捏住小宛的嘴,強迫她張口,猛地將自己的手指塞了進去。她只要狠心yao下去,他的手指立刻就會斷成兩截。
志清閉上了眼,這根手指是不是會斷,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重要的是可以解去小宛心中的積怨,讓她冷靜下來。
小宛看著他,已經看的呆了,她似乎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這種人。
她突然吐出他的手指,猛地yao向他的手腕,死死的yao住不放。他的手腕被yao出了血,濕熱的鮮血流入她的嘴裡,她合著唾液吞入肚裡。
志清沒有睜開眼,沒有說話,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就像是一個木頭人。
過了半響,小宛鬆開口。
她突然伏在床沿吐了起來,她只覺得自己的胃在收縮,在翻騰。
她吐得一塌糊塗。
志清站立在她身邊,用手輕撫著她的背,一直到她吐完。
他端過冷水,給她漱口。再將所有的穢物收拾乾淨。
他最後還撒上了一些她最喜歡的玫瑰露。
玫瑰的芳香在房間飄溢,他的心卻在一陣陣的收緊。
小宛的目光很堅決:「你如果不娶我,我就死。」
她說出這句話,氣勢凜然,態度堅決。
志清明白,這一切已經無法再更改。
他從口袋裡mo出紙巾敷在傷口上,xue白的紙巾,瞬間被血液浸透。
他很平靜的問:「既便如此,你也應該讓我明白為什麼?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小宛看著紅色的鮮血,只覺得胃又在翻騰,她又忍不住想吐。她神色漠然:「沒有為什麼!很多事都沒有為什麼!」
志清忍不住大叫起來:「你逼我幹什麼?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有我愛的人,我也有我情感,你為什麼一定要逼迫我娶你。」小宛沉默著,突然笑了起來:「我並沒有逼你,昨晚你本來可以走,但是你卻偏偏選擇了留下。」
人生就是這樣,一個選擇可以改變一生的宿命。
他能怪誰?要怪就怪自己沒有把握好選擇的機會。
但是事情真的就只能這樣了嗎?
志清回過身,看著她,目光似乎直接穿透到了她的心裡。
他問:「這個孩子是誰的?」小宛衝著他,淒然一笑:「如果你同意,我馬上可以為你拋棄他。」
「拋棄」這兩個字,聽起來觸目驚心。
志清明白,她其實捨不得這個孩子,他如果真的要她去扼殺掉這個孩子。
傷的最深的人一定是她。
可他又為什麼要她去做這一切?這一切只是一場不符實際的噩夢,她為何如此的固執。
志清慢慢的坐了下去,雕瓷茶壺裡的水似乎更涼了。
他喝了一口涼水,他的人,他的心,似乎也涼了下去。
清晨,一個不太好的清晨。
清晨的風很輕柔,也很溫馨。
陽光似乎是從摩天大廈頂端照過來的,照在志清那張蒼白的的臉上。
他蒼白如紙,天地之間似乎也一片蒼白。
還是那盞冷茶,還是那隻手。
手握著杯子,已有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來,他手握著杯子一動不動,只是為了想明白這一切到底為什麼?
小宛這時穿著米黃se的休閒服,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內有一壺熱茶,一碟包子,兩碟下飯的小菜,兩碗清淡可口的綠豆稀飯。
她不動聲se的將這一切擺好,然後慢慢的做了下去。她沒有謙讓,一點讓的意思都沒有。
清甜的稀飯,素芯的包子。
她吃的很自在,清爽的筍片被她嚼的「卡卡」作響。
志清也沒有等她讓,她吃,他也開動。
兩人同時放下筷子,同時倒了一杯清香的綠茶。
小宛吐了出來,志清卻吞了下去。
小宛問:「你為什麼不吐掉?」志清:「這就是我們兩個的差別,你認為吐出去既有面子又能保健,我卻認為將它吞下去對身ti有益,兩個有差異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小宛面不改色:「沒關係!我可以為你改變。」她果真又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咕嘟」一聲咽進了肚裡。
志清:「你是不是已經決定非我不嫁?」小宛:「是。」志清:「好!好極了。」小宛問:「你同意了?」志清:「能娶到你這樣一位貌若天仙的mei女做妻子,我為什麼不肯?王八蛋才不肯。」
「我寧願做王八蛋也不肯。」他在心裡又自我補充。
小宛笑的很甜mi,她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娶我?」志清義正言辭的:「在我娶你之前,我要問清楚幾件事。」小宛笑了笑:「你說!我能告訴你的,一定會全部告訴你。」
志清開始問:「你之前怎會知道世界上有我這麼一個人?」小宛笑著:「當然是流言飛語。」志清:「那麼你又是從誰的口裡聽說到的?」小宛:「那就多了,張三李四馬五狗六,說不清楚。」
志清突然站了起來:「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聽龍爺提起過我。」小宛:「你有什麼根據這樣說?」志清:「你所住的這幢別墅,不但管理嚴格,而且所處的位置隱秘。如果不是你最親近的人,誰能到這裡來?」小宛:「這是你一廂情願的說法,我可以從網上,從電話裡得到你的消息。」志清笑了笑:「你不用騙我了,你房間裡電腦都沒有,用什麼上網?這幢樓的電話線早就被掐斷了,所有的電話機都只是擺設,你如何跟外界聯繫?」
他來不及喘氣,又問:「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龍爺的?」小宛臉色變了變:「你…你不要無中生有。」志清歎了口氣:「你何必苦苦相逼?」小宛扭過頭:「你如果不想負責任,你…」
志清打斷她的話:「我一定會對你負責任,但是在我對你負責任之前,我更有責任弄清楚真相。所以我…」小宛:「你要走了嗎?」志清:「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舞會,一個對我,對別人都很重要的舞會,所以我非走不可。」小宛勉強笑了笑:「我明白,你去吧!」
志清起身就走,到了門口他突然回頭:「我會對你負責任,也會對真相負責任。」
別墅外陽光正燦爛,他走在陽光下,覺得輕鬆極了。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回望著別墅。
「她會不會…」他有些驚疑的想。
他只想了一會,想一會就夠他頭痛的了。
他放開步子跑了起來,跑的飛了起來。
只要能離開這個別墅,他情願去街頭做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