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黃昏前。
落日偏向西山,極力掙扎著想讓這個世界多一刻光明。恢宏的光線,流落在廣廈的玻璃上,五彩斑斕。
廣廈的確很廣,屋頂上鋪著的青瓦蜿蜒起伏,像一條yu騰飛的龍。兩個龍頭,兩條龍身,龍頭相互交匯,龍身下是兩排對立的高樓,中間被一條道路所隔。
這是一幢頗有傳奇性的建築,再加上它的主人本身就具有傳奇性,所以它幾乎被外界給神話了。這樣一座被神話了的建築,豈非又很多人想住進來?
但是這裡住的全部是落魄的人,貧窮的人,也有富人偽裝成窮人來入住,只為和這裡的主人親近親近。可他們不到一個小時,就會現這裡處處容不下他們。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所以他們都灰溜溜的走了,時間一長再沒人打這個主意了。
「古有孟嘗,今有大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也成為了落魄人們之間傳吟的名句。
黑色的車子在奔馳,志清饒有趣味望著這幢異樣的建築,只要再轉一道彎,他們就到了。五個小時的高飛馳,他很疲倦。但現在他jing神振奮,對眼前的一切興趣盎然。
他有些惆悵的說:「倘若這樣的建築多些,那麼流離的人們不就少了很多嗎?」
天叔說:「如今房價節節攀升,這種無利可圖的事,自然不會有人這麼熱心。可憐那些窮人,天下雖大,無一處可容身之所。」
志清說:「像劉大方這種大義的人,不需多,他這種jing神,人們一傳十,十傳百,浩氣長存。廣廈只是一幢死建築,人們的jing神祇要不死,自然會出來越來越多的廣廈。」
天叔說:「不錯,難能可貴的是jing神。」
志清說:「我們上次去酒店找他,見他頭稀疏,滿臉皺紋,穿的很樸素,以為他定是一個鐵公雞式的糟老頭,不想他如此的大義。」
天叔說:「人不可貌相,我也沒有想到,卻不知道他為何聽到飛蝗就那麼大的火氣。」
車子已到了彎口,天叔正準備打轉向,轉向的時候車本就行的緩,但是車頭剛轉過去,天叔就踩了一個急剎。
車「嘎」然停下,志清跳了下去。
車前既不是深溝,懸崖,也沒有烈火,炸藥,車的前面只是平坦的道路,水泥鋪成的路。
水泥路上有人,一個老婦。車準備轉彎的時候,她猛的衝出來跪在了路中間,擋住了車的去路。路邊還有一個孩子,他縮成一團,看上去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動物。
這一切猶如電光一閃,一瞬間的變化實在太大。天叔的臉色猶如死灰般沉寂,他怒了,無論誰一天之內開著車,被人這樣鬧騰兩次都會忍不住的。
可他還沒有爆,甚至連車都沒有下。
志清又上了車,老婦也在車上,車後坐上還有一個孩子,蜷縮著,像一隻可憐的小貓。
孩子小手捂著肚子,哀嚎:「奶奶,我疼。」
老婦揉著眼,說:「就送你去醫院了,老天有眼派人來救你來了。」
車子開的很快,飛快,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惹了多少司機的怒罵。
孩子總算進了急救室,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
老婦對著他們又跪下了,她已經跪了不知多少次,總算碰上著兩個好心人。
天叔扶起她後,看著窗外出神,他心裡感覺有些難過,甚至有些悵然。
天叔說:「我不如你。」
志清愣住,呆了片刻說:「人的思想總有麻痺的時候,畢竟我們上午被騙了一次。」
天叔說:「若不是你,這孩子就沒命了。不管怎麼樣我當時應該下車看看的。」
志清說:「我當時可以立刻衝過去,只因為我小時候鬧過這樣的病。」
天叔笑了笑,歎了口氣說:「青出於藍,你的確比我強。」
志清苦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老婦已在手術室門口轉了幾圈,她突然走到志清兩個面前說:「你們可是來找劉先生的?」
志清說:「是。」
老婦說:「他已經有四年不曾見客了。」
志清說:「可他前些時候,還去過深南。」
老婦說:「他每年就只出去這一次,祭奠故友。」
志清有些訝異,說:「我們若非見他不可呢?」
老婦枯皺的臉上,露出一種痛苦的神色,她靜靜的望著志清兩人,嘴角動了動,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