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常力見我突然翻臉,連忙低下了頭,說道:「對不起,老大!」
我抬頭對吳慶章說道:「聽到沒有,這就是老官司和頭官司的區別!要學會扎苗頭,苗頭不對趕緊服軟,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好了,那個常力,你跟段可負責這個房間的勞役,伺候好這些老爸,每天肥吃肥喝少不了你們的,要是什麼地方惹老爸們不高興了,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兩個小赤佬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一切聽老大吩咐。」
我說道:「別,啊,最好什麼事都自己長長眼睛,別等我開口,我看不下去了才會開口,等到讓我開口吩咐你們了,那你倆的好日子就過倒頭了,明白卜?」
就這樣,我又恢復了往日的威風,什麼活也不用我親自動手了,來了兩個小孩伺候這八個老頭,我專門集中jing力干我的特殊勞役。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案子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儘管每次作案看上去都天衣無縫,但是所謂法網恢恢,我還真就心裡沒底,怎麼就那麼幸運把握給漏了?一旦幾件槍案查實,那我必遭打頭(槍斃,在裡面都叫打頭)無疑。
想要活命,我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我突然想起來我的手中還有一張王牌,也許這時我最後的救命稻草,那就是黃天學,他現在已經是海港市公安廳的副廳長了,我的生死,在某種意義上講,也攥在這個人的手心。
百無聊賴地渡過了一天,我現在一下子無事可做,便有些閒得鬧心,吃過晚飯,舒舒服服地洗了個冷水澡,我開始鍛煉身ti,在裡面好多人都堅持鍛煉,俯臥撐、仰臥起坐、深蹲,這些基本的身ti素質鍛煉在裡面是可以進行的,管教們也鼓勵我們鍛煉身ti,看守所和監獄,最怕的就是在押人員生病,從道義上和法律上講,只要沒有被判處死刑,看守所的在押犯罪嫌疑人和監獄的服刑人員,都是享有最起碼的人身權力的,包括患病醫治的權力。
一旦在押人員生了毛病,看押機關還必須給予免費醫療。我在監獄的時候,曾經和一名患了鼻癌的服刑人員住在在一個監房,監獄硬是花銷了十幾萬為他做了手術,他自己都說,這要不是被抓進來,自己在外面生了這樣的病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因此,在押人犯生病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我做了五十個俯臥撐、五十個仰臥起坐和一百個抱頭深蹲,便有些氣喘吁吁了,看來在裡面關的是件長了,活動量小了,最近又跟著這幫老爸吃了太多的真空包裝肉食,全是蛋白和脂肪,我覺得自己人都有些胖了。
運動開了,便覺得渾身上下通透舒爽,我坐在前面靠牆的角落裡,那了一瓶可樂喝了起來。我看著老頭們嘻嘻哈哈地相互在梆部上搓背,段可和常力在邊上伺候著,便覺得其樂融融,絲毫都沒有感覺到自己身在囹圄。
我看到吳慶章洗好了在穿衣服,就對他擺擺手,他走過來在我旁邊坐下,我拿起身邊的一瓶可樂遞給他,他接過來喝了兩口,我看他的左臉上還有一道瘀青,就問他:「你臉上還疼不?」
他笑了笑說道:「王哥,看不出來,你出手打人還真叫狠,現在看你就像個文靜的大學生,要不是親身經歷了,怎麼也不相信你你呢個打人。」
我笑了,伸手在他脖子上拍了一記,說道:「少給我戴高帽,我是個什麼東西我自己最清楚。」
他說道:「對了,王哥是什麼案子啊?」
我輕描淡寫地說:「登堂搶劫。」
他愣了一下說道:「入室啊,傷到被害人沒有?」
「沒有,還沒等怎麼樣就被蓋子堵屋裡了。」我喝了一口可樂說道。
吳慶章想了想說道:「我在原來的房間,聽一個老官司說,入室搶劫起步就是十年。」
我笑了笑,說道:「管它吶,活一天算一天。」我突然覺得不對,這小子怎麼問起我的案子來了,我得轉移話題,不能讓他圍著我的案子說。
我說:「哎,你現在,那個,那個毒癮還犯嗎?」
吳慶章說道:「犯,但是可以忍住,剛來的時候住所醫生天天給俺打針,慢慢的就不想了,其實吸粉也不是說真的戒不掉,只是看情況,有多少在外面吸毒的進來,沒有了也就算了,但是心裡會想,是件長了也就淡忘了,但是只要一出去,有條件接觸那個東西了,就還會復吸。」
他說得對,我在監獄的時候,遇到過好多在外面的癮君子,在裡面也活得挺好,也沒看見誰象宣傳的那樣潰爛而死。
我就問他道:「那你的女朋友吶,來過嗎?」
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羈押期間是不允許接見的,因為還沒有定罪判刑,怕產生串供、隱藏證據等後果,但是家屬或者親朋好友可以來送些衣服、日用品,還有就是大帳款。
「來過,上個星期還送了夏天穿的衣服進來,讓管教帶話說他現在很好,也在我原來的公司上班了,唉!其實我一聽就明白了,我一進來,她的毒資就斷了,她想要接著吸,就只有去找金鎖了,一定是金鎖幫她聯繫了老闆,為他們幹活了。」他有些憂鬱地低下了頭。
我心裡一跳,心想,我的任務完成了。抓了一個吳慶章進來,外面依然還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地在販毒、運毒、製毒,依然還有一批接著一批的吸毒著滋生出來,這世界怎麼了?
我說:「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幹得了這活吶?」
吳慶章狠狠地揪著自己的頭(那一年開始了所謂的獄所人性化管理,羈押犯已經可以留頭了),低下頭不語。
我突然覺得他很討厭,自己吸毒還要害自己的女友,最壞的是那個金鎖,怎麼也該讓金鎖也進來嘗嘗苦頭!
我說道:「你過去那邊吧,我一個人呆會。」
吳慶章站起來,向後面走過去,面對著牆上的監規牌子,眼睛定定地看著,一動也不動,幾個老頭還以為是我罰他面壁吶。
周老闆滿臉紅潤地過來,對我說:「老大,那小子又犯啥事了?」
我笑了笑,說道:「他犯癮了!」
老周嘿嘿笑著,小聲問道:「那個,那個嗨呸還有沒有,我也犯癮了,嘿嘿。」
我斜了他一眼,說道:「瞧你那德行,那裡有一點當爸爸的樣子,去,到梆部喪等著去,叫幾個老爸排隊,別搶啊。」
老周笑嘻嘻地說:「好好!」就扭著肥胖的身子跑開了。
我向前面走廊看看,保溫桶的反光鏡告訴我一切正常,我便伸手假裝接開水,隨手從保溫桶的下面握住了打火機和半包軟中華。這個秘密一直到我離開那個看守所也沒有說出來過,一直到我刑滿釋放,也許到現在,二所的管教們也不知道,聞名的香煙和打火機到底藏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每次抄監都一無所獲。
我喊過來常力,偷偷把東西遞到他手裡,他很吃驚,但是畢竟是老官司了,他看著我不言語。我小聲說道:「到後面給爸爸們嗨呸去,都有份,小心點,讓他們走圈。」常力點下頭,高興地到後面梆部那裡去安排了。
我則有些緊張地坐在前面為他們昌毛(站崗放哨)。
整個晚上阿爸們都很興奮,他們在監房裡面唱歌跳舞,直到把值班的管教給喊過來,過來的是趙純厚,站在前面把我們房間一頓臭罵!老頭們一個個嬉皮笑臉地陪著不是,總算把怒氣衝天的趙管教給哄走了。
我說:「爸爸們,你們就消停點吧,拿這裡當k房了。」
老周說:「嗯,就差小姐了,想當年,俺在拉斯維加斯!那小姐,那叫一個爽歪歪啊!」
幾個小的連忙圍上去,哄著老周講拉斯維加斯。我知道,這一晚上,肯定都是老周的黃段子了,半夜不知道會有誰跑馬了。
我歪坐在前面,等著晚點名。很快晚點名了,晚點名之後就可以鋪被睡下了,可是老頭們這個時候照例要開始宵夜,這下由吳慶章指揮著兩個孩子爬上爬下地折騰起來,一會的功夫,一大堆豐盛的真空包裝食品就扔了下來。
我翻身睡覺,老周叫我一起吃點,我說不了,你們吃吧,就一個人面壁睡去。其實我在思考一個問題,什麼叫禍從口出,在裡面一句話說不對就極有可能釀成大禍。吳慶章算是死定了,來到我們房間僅僅兩天,估計就要換個地方羈押了,像他這種情況,就很有可能被調到一所去。我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向任何人吹噓自己在外面的那些事,說出來就是要命的,有其是在承辦的面前,能不說的一頂不要亂講,所謂一字入官門,九牛拉不出!
胡思亂想中,慢慢地睡去,我知道,閉上眼睛,這一天的改造算是結束了,接下來的日子裡還會有許多事情生,而我在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判決快些到來,看守所的生活,我有些過夠了,自己的命運究竟將會是如何?我越來越迫切地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