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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樓。
一個時辰的表演,終於接近高潮。光線一暗,舞台上的幔帳拉了下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鳳媛要出場了。
幔帳之後,有人搬來桌椅、七絃琴之類的道具。大家翹首以盼,而鳳媛沒有出現。
半個時辰過去了,幔帳後面靜悄悄的,鳳媛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台下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看客早已忍不住罵起來:「什麼東西,趕緊出來!」
昭寧和雲飛也焦急,不過她急的是琴玥為什麼還不出現。時不時看一眼許卓然,卻見他好整以暇地喝酒,一臉輕鬆。
而曲繼宗則喝了口酒,一臉笑意地道:「鳳媛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催她。讓這夥人鬧吧,等會就算有錢砸,鳳媛也不會選擇他們。」
王赫點點頭:「果然是曲兄啊,有經驗。」
曲繼宗笑道:「那是。」
果然,又等了許久,一個龜公登台:「抱歉,讓大家久等了。鳳媛姑娘馬上就出場。」
正說著,一道倩影緩緩從後台走了上來。
台下頓時群情激奮。
幔帳遮蓋之下,台下的人根本看不清鳳媛的樣貌。只是從投射到幔帳上的剪影來看,她一定是個很美麗的女子。
鳳媛在琴前坐定,所有人伸長脖子,看她輕輕揚起手,手指一撥,清雅的琴音緩緩響起,竟是《關山月》。
台下的許卓然已經完全走出了下午被琴玥羞辱,而後又被她逃離的不舒境地。此刻的他,心裡滿滿都是台上那個裊娜女子。
王赫爽朗地笑道:「許兄,好運氣啊!」
曲繼宗也有些泛酸地道:「君子願賭服輸。今日我就不跟許兄搶了。」
許卓然哈哈一笑:「承讓,承讓。」
鳳媛的曲子奏得如何,其實根本沒有人關注。他們只知道鳳媛生得傾國傾城,至於其他的歌舞、琴藝、詩才,都不過是美貌的附屬品,有了自然更好,沒了一樣,也不會多麼的俗氣。
真正識貨的只有昭寧。在她耳裡,這位鳳媛姑娘的琴音,簡直與琴玥一樣好。宮廷樂師技藝雖高,卻並無感情;只有琴玥的琴音,流露出的不僅是高超的技藝,她所展現的是自己的心。
一曲《關山月》,看得出撫琴人浩渺的胸襟。征戰邊疆的苦楚,離愁別緒濃郁深沉,戰場上裊裊狼煙,意境更加深遠。一將功成萬骨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正在這時,彈琴人卻忽然唱了起來: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閒。」
正是李太白的《關山月》。歌聲悠揚,曲調卻頗為哀傷。戰爭沉痛,一代又一代人為此付出了所有。生命、家園,一切的一切,都灰飛煙滅。個人在災難面前,在國家大義面前,在戰爭面前,顯得多麼無力?
如果說,在彈琴的一開始,還有人在下面說著閒話,而等這歌聲起處,鳳儀樓靜默無聲。等鳳媛唱完最後一個字,指尖還在緩緩劃弦之時,所有人的心中都久久回味。
非有大悲涼,胸中沒有大丘壑的人,不能唱出這種意境,也彈不出這種曲調!
琴音落下,場內久久無聲。許久,忽然有人開始鼓掌,接著,掌聲漸漸擴大,終於,所有人都開始鼓掌,不少人高聲喊道:「鳳媛姑娘,再彈一曲。」
內裡的鳳媛卻不答話,大家都見到她緩緩起身,就要往後面走。下面有人急了:「鳳媛姑娘,我出錢,你再彈一曲吧!」
龜公適時閃了出來:「抱歉,今日鳳媛身體不適,實在不能多陪。」
別人還好,許卓然卻是等不及了,他一下子竄上台去:「不能走!」
龜公擋在幔帳之前,陪笑道:「許公子,真的抱歉,鳳媛身體不適,實在不能多陪。要不,您明日再來?」
許卓然一哼:「給我滾開!」推開龜公,大步走了過去,一掀幔帳……
幔帳飄飛,所有人都見得內裡站著一個裊娜的女子,正往裡走,聽到響動,只略略偏過頭看看,又即轉了回去。
台下諸人皆見鳳媛白衣、白裙、白色的髮帶、連束腰的腰帶都是白色的,襯得她一頭垂順的烏髮,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驚鴻一瞥之際,似乎臉上淡淡上了一點妝,卻不顯得粗俗,反倒有「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感覺。
美麼?當然美!可是這美卻不張揚,不俗艷,淡雅如詩,恍然如夢。
若是,她平靜的臉龐上再多一點笑容,再多那麼一點點,那將是怎樣的景致?
可是,為什麼……總覺得有些熟悉呢?就好像,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自己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啊!淡雅、高貴、出塵……
許卓然兀自猶疑,佳人已然走遠。等曲繼宗上台,戳戳他的後背:「喂,看傻了?」
「唔……」許卓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我總覺得,這位鳳媛姑娘,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曲繼宗大笑,「你魔障了?還相識,夢裡相識吧!人都走了!」他雖然沒有看清鳳媛的面容,不過也覺得有些奇怪,鳳媛平時不愛白衣的,怎麼今日就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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