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玥坐下,忽然覺得少了些什麼,問道:「小德子去哪呢?」
「小德子去他哥哥小榮子那,早晨跟您告過假了。明日乞巧,雖說皇上不在,畢竟還是節日,後宮裡分派些東西都得靠他們內務府的經手。小榮子是管進宮送東西的,雖然辛苦些,這可是個肥缺呢!」
「哦……」琴玥目光一動,看著窗外的梧桐,一臉壞笑。
「什麼?你想出宮?」赤霞激動起來,連「你」都說出口了,剛說完就覺得不妥,連忙跪下:「奴婢知錯!」
「起來,你有什麼錯?」琴玥趕緊拉她起身。月影橫斜,已是二更時分。小德子早已回來,幾人圍著琴玥,沉默無聲。
許久,寒霜一臉猶豫:「娘娘,您這樣不行的。」
琴玥道:「現在宮裡人少,門禁也不是那麼森嚴了。反正我這坤寧宮,也不可能有人來……我實在是很想去外面看看。」她說著,看了眼前跪著的小德子,他不說話,低著頭,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可是……」翠屏也跪下來求道,「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了。私自出宮可是重罪。」
琴玥歎了口氣:「我在宮裡長大,別說江山,就連京城我也沒見過,真的很想……我也知道不好,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小德子依然低著頭不說話。琴玥連忙扶他起來:「對不住,都是我一時興起。你起來吧!」
小德子不肯起身。他低垂著頭,臉上陰晴不定。許久,他抬起頭來:「娘娘,您真要出宮?」
琴玥眼眸驟然放亮,聲音都有些發顫:「真,真的可以嗎?」
小德子咬了咬嘴唇:「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可能要委屈娘娘。」
她忙不迭地點頭,好似春花般綻放笑顏。
朱雀門。
「容公公,這次採辦,你又得撈點油水吧?」看門的禁軍侍衛統領一面盤查小榮子趕得幾輛空車,一面笑著打趣。
「喲,看您說的!咱家要是出去了,還會短了您的好處?」小榮子湊到他身前,悄悄把一塊細絲錠子塞到他的手裡。那統領眉開眼笑:「這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小榮子湊到他耳邊悄聲道:「今兒個我再尋那有趣的東西回,晚上換班的時候我過來找你。」
「哈哈。」統領心領神會,大手一揮,放行。小榮子鬆了口氣,他表情一肅,手一揮,身後的幾輛馬車緩緩地駛出城門。然而,當最後一輛車從這統領面前駛過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瞟了一眼。除了駕車人以外,還有兩個小太監,低著頭,面孔很是生疏:不用說,自然是換裝偷跑出來的琴玥與寒霜了。
車子隆隆而行,幾乎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說了句:「等等。」
三個人一驚,寒霜幾乎要嚇得跳起來。小榮子心裡咯登一沉,還是換了副微笑的面孔,雖然有些不太自如:「有什麼事麼?」
「這兩位公公,很面生啊。」統領來回在琴玥和寒霜身邊轉悠,摸著他的鬍子盯著她們看。
小榮子趕緊湊上來:「這是尚膳監新來的兩個小太監,第一次出門辦事,不懂禮數。還不給王統領請安?」
寒霜趕緊跪了下來:「給王統領請安。」太監說話本來就像捏著嗓子,她並沒有特意壓低嗓音。
但是琴玥卻沒有跪下。她只是抬起頭,用很平靜地目光注視著王統領。他一時間有些失神,只是定定地看著琴玥的臉龐。
小榮子只想:「壞了壞了,今天怕是躲不過去了。」他手哆哆嗦嗦探到袖口裡,裡面還有一大錠金子。如果真的被他看出什麼苗頭來,先得靠這個封住他的口啊!
他顫顫巍巍走過去,剛想對王統領塞封口費,卻見這王統領忽然哈哈一笑。小榮子心裡一顫,手裡的金子差點沒拿住。他一張臉慘白地看著王統領,卻聽他道:「這是誰家的兒子,生得這般俊俏!不會是你們故意選來瀉火的吧?」
琴玥差點就要跳下來打人了。這個黑醜的男人,三十餘歲年紀,鬍子亂糟糟的,賊眉鼠眼地上下打量自己,眼神猥瑣不堪。雖然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小太監,可是這樣的話,她哪裡聽過?
名節大如天。她在冷宮裡受盡屈辱,但是也沒有哪個大著膽子的奴才敢叫她一聲「婊子」吧?
事關名節,也許今後她面對這些指責能泰然處之,而如今,她確實是怒火中燒。
寒霜一把把她拉下了車子,小榮子一下擋在她的面前,對著王統領笑道:「這是我老家一鄰居家的孩子。他爹好賭,欠了一屁股債,只好把兒子送進宮。咱家也是看著鄉里鄉親的份上照顧一下,才進來的,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王統領又是大笑:「容公公費心了!」馬車繼續行駛,不過走前王統領還意猶未盡地看著這位新來的「小太監」的小蠻腰,比鳳儀樓的紅杏還要細呢!看著「他」明媚的面龐,這位王統領開始想,若「他」是女兒身,那該如何銷魂?
他不禁笑著搓搓手,想到鳳儀樓的相好紅杏,上回沒給她多少錢可糟了她不少白眼。今日容公公給的格外大方,好好在她那喝壺花酒,那滋味美的啊!
幸好琴玥不知他這些思想,居然把她和妓女相提並論。就算是冒著被認出的危險,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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