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狂舞之後是冰雪的肆虐。
被燒焦的熱氣騰騰的大地驟然變成酷寒。
僅僅兩輪範圍妖法攻擊,就讓席撒的法力耗去三分之二。儘管防禦結界抵擋住火焰和冰雪的直接傷害,然而大地的熱與寒,溫度的刺激卻已讓眾人身體遭受嚴重傷害。
任白莫歌身體如何強健,這驟熱忽冷刺激之下,手足不受控制般的失去知覺。內力失控的奔騰亂走,彷彿時刻都會陷入走火入魔之境。
這時候,他才發現與席撒等人的差別。
黑岳與席撒長年遭受撒拉近乎折磨的殘酷鍛煉,雖然看起來並不好受,但行動能力似乎並未下降多少。而西撒與易之,竟也奇跡般的能夠適應忍受。
南撒沒有停止進攻,又一次的分身化影。
席撒等人不約而同的飛撲白莫歌身前,合力抵擋這輪快攻。西妃飛退半空,口中喃喃有聲的念誦起神秘的咒文,身上蕩漾一圈圈紅色波紋。
眾人都知道必定是非同一般的厲害妖法,白莫歌這時也得到治癒術回復,見席撒他們成功擋下南撒分身化影的快斬,大喝著飛撲搶攻。
席撒等人也是同樣念頭,這南撒無論力量,速度都如此恐怖,被動守護西妃絕難成功,唯有奮力反攻才可能迫得她無暇他顧。
火焰與寒冰的能量在席撒和易之劍上凝聚,兩人雙劍合璧,齊施展開妖法劍舞殺絕技,配合有序的狂攻猛砍。南撒在四人的合攻中穿梭遊走,雖然未曾受傷,因為必須施展防禦結界應付妖法劍的能量傷害緣故,一時倒也衝不出圍攻。
半空的西妃整個被紅光淹沒,綻放的紅色波紋引動天地煞氣,在頭頂更高的雲空形成黑紅的漩渦,伴隨她一聲嬌喝。
那雲空的漩渦中雨墜般落下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陰煞氣刃。
席撒等人齊齊全力攻出氣勁,迫得南撒不得不擋時,全部飛退開去。當南撒擋下四人的氣勁時,滿天墜落的黑紅氣刃範圍驟然縮小,朝她整個罩落。
漫山遍野的觀戰妖族齊齊以尊敬的語氣呼喊。
「偉大的西撒之意志魔法。」
幾乎就在同時,黑紅光亮中的西妃喊叫出聲。
「生死勝負,只在此刻!」
四人聽得一愣時,就見那團罩落下去的陰煞氣刃四面八方的被卸擋飛開,反似南撒製造的妖法般,分別將四面包圍的他們籠罩其中,眼力都只能看到密集不可計數的氣刃,左右挪移空間也全被紛飛的黑紅光線封死。
似乎只有退避,只有在退避中延緩與氣刃交擊的時間,才有更大把握抵擋這種密集又連綿不絕的攻勢。
這念頭不約而同的浮現眾人腦海,又馬上被西妃的提醒粉碎。
忽然都明白過來。真論實力,他們五人合力也根本不能戰勝南撒,此刻是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
儘管禁不住暗自驚懼,卻都沒有後退的迎紛飛而至的氣刃衝上。
太極勁,他們都懂。
氣刃反向回飛,與陸續紛飛而來的氣刃觸碰間竟不會彼此抵消能量,反而因為去勢更強吸納了原本攻向席撒等人的氣刃,以之壯大自己,更快更凶狠的飛撲迎擋西妃妖法的南撒。
南撒的壓力不僅沒有減輕,反而因此變的更沉。她以一人之力施展太極勁卸開陰煞氣刃,分化的力量哪裡及得上席撒等人拚命的反擊。
頭頂上落下來的陰煞氣刃連綿不絕,卸開的卻又回飛。
席撒等人拚命不顧的撲進,以求讓攻勢更密集短快,以求迫使南撒陷入欲罷不能的絕境。
渾然不理會因此導致不可避免的照應不及而被氣刃割傷。
每個人都知道,西妃的妖法絕對不可能一直維持,能否在妖法結束前擊敗南撒,就是今日生死勝負的關鍵。
治癒術的光亮瘋狂自易之身上綻放,席撒,白莫歌、黑岳三人被氣刃造成的創傷回復了又新添,又回復。
距離漸漸接近,雙方承受的壓力更增。
高空的黑紅漩渦越漸變小。
就在黑紅的漩渦終於消逝,最後一波陰煞氣刃落下時,南撒的防守終於被瓦解,臉面的陰煞氣刃一股腦兒的轟擊她全身上下。席撒等人全力以赴的氣勁同時射出。
大地崩塌,轟鳴的音波憑空炸響。
半空的西妃首當其中,被亂石砸中之前,已被聲波震的口鼻溢血。黑岳在聲波炸響的同時七竅流血倒地,意識昏迷。白莫歌勉強舉臂護住頭臉,硬生承受亂石的刺撞砸擊,被聲波衝擊的意識混亂,喪失行動能力。易之在跌倒之時,狠狠發力推了席撒一把,奮力以無力的身軀去撞那飛阻席撒的一塊巨石。
不需言語,席撒也明白她的心意。
這是決定勝負生死的時刻。
只要片刻,只要片刻,南撒就能回復傷勢。
席撒顧不得亂石砸中頭臉,刺進眼珠,刺穿身體,砸碎骨頭。全力以赴的游龍騰空式快斬閃電般穿過三丈距離,直朝渾身浴血,正施展治癒術的南撒心窩刺去。
劍刃穿過縱橫亂飛的碎石空隙,刺破南撒的衣甲,入肉。
席撒知道,勝負已分,他沒有停下劍勢,妖族的超越只能以生死決定。
儘管他為如此美麗不似人間的血腥女妖感慨不已,為其不可思議的戰鬥力敬佩不已。
當他看清勉強那張冰雪般聖潔的美麗面孔上那對流露微笑的眼眸時,心裡忽然一震,手裡的劍幾乎就要停下。卻又彷彿在剎那讀懂那對眼眸中傳達的意思。
『刺進來!』
席撒什麼也不想,瘋狂大喝著排遣內心的悲痛,長劍疾刺。
憑空爆開團彩光,璀璨奪目,痛了所有人的眼,迷了所有人的覺。彷彿時間停止,時空停滯。
每個人都驚懼的發現,身體不能動彈,眼力,腦海裡,意識裡,全被忽然爆開的彩光充斥。
席撒如是,手裡的劍再不能前遞絲毫,整個人如同被石化。
但他並不似許多人般失措,只有驚詫。
『五——極——霸——王——劍!』
他心裡才生出這念頭時,一條黑色的影子飛落下來,在他和南撒之間。
那柄刺入南撒心窩一寸的罕見,被輕輕推出。
席撒既慶幸又激動,既詫異又覺理所應當。
南撒的冰雪長髮漸漸轉了顏色,染上紅,火紅。
那張臉,變的讓席撒熟悉。
席撒想說話,但口舌不能動。五極霸王劍之威果如傳聞,彷彿天神的威光,讓人不可抗拒。
但易之竟然能動,緩緩站直了身體,一步步走近,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因為抱著撒拉的那身黑甲,正摘下厚重的頭盔,露出張剛毅威嚴的面孔。
「父……父……父王……父王!「
易之的聲音顫抖著,顫抖著,最後變成歡喜的驚愕。
綠王微笑,低頭朝懷裡的撒拉望去。
「如何?」
「她很好,非常好。不愧是你唯一的子嗣,過去總以為她配不上席撒,的確是我錯了。」
化身血妖的撒拉目光很冷漠,語氣裡卻毫不掩飾的流露讚賞。
她的目光漸漸移落席撒臉上。
「你做的很好,沒有辜負北撒卡思的期待,也沒有撒拉的期望。你已經遠遠超越這個年紀時的我。當年你我都曾立下誓言,但今日我殺不了你,你也殺不了我。自然王的南撒在這場決戰中已經粉身碎骨,你將繼承自然王的意志。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但不必急,百年之後你會找到我們。」
黑騎王帶上頭盔,那張臉,消失在兩人眼前。
「煙兒,你不負本王英名,本王以你為傲。有一天我們會真正團聚,但不是現在。」
彩光中,降落兩頭飛龍王,一黑,一紅。
黑騎王抱著撒拉,飛上紅飛龍王背上,又回頭朝席撒一拍背上巨劍。
「我會保護她。」
彩光中,兩頭飛龍遠去,漸漸消逝無影。
易之沒有追趕哭喊,忍著眼眶的淚,埋首席撒懷裡。
五極霸王劍早就的奇異現象漸漸消逝,就在眾人回復視線時,原本南撒所立位置,猛然爆炸,燃燒的火焰直衝上雲霄。
眾撒族集體跪伏,用歌頌的方式追悼那逝去的,偉大的榮譽之王。
繼而呼喊那繼承並超越榮譽之南撒的新自然王,席撒之名。
懸浮高空的神秘紋章綻放各色光亮,光華組成個模糊的形體,在妖族敬畏的跪伏中,人族詫異的注視中,漸漸變**形。
「傳達自然精靈之意志,賜予白莫歌戰神撒族榮譽之名,第六撒族的戰神意志從此將得以永遠傳承……」
重傷而勉強立起的白莫歌臉上神情變幻不定,越漸複雜。
席撒在西妃的法術幫助下,憑借風之翼緩緩飛起,見他模樣,禁不住焦急傳音。
「人族的體制本就不該延續,如今結果你還待怎樣?」
遲疑的白莫歌終於有了決定,那張臉上,綻放出彷彿由衷的驕傲和自信,學西妃等撒般朝半空的幻影致上遵從的一禮。
他扮演的很好,讓關城上期待勝利,又錯愕於結果的南陳將士被感染,理所當然的覺得這就是最後的勝利,理所當然應該接受的勝利結果。
將士們不待人提醒,紛紛學妖族般跪伏,歡呼自然王之名。
傳承萬千年的妖族撒,自此增添戰神撒族,與其它五撒並存而立。
由於自然王席撒的偉大榮譽,導致六撒族的人口暴增,六撒族為平衡人口,互相遷居所屬族眾,人族漸漸適應妖族體制,與妖族共同生存。追求更長久壽命和更優秀體質的人類很願意與妖族婚配,接受人族同等地位的妖族也漸漸越來越多的接受人族作為終生伴侶。
儘管頻頻發生人族背棄伴侶的事情,但冷酷的妖族律法懲治,以及週遭每一個族眾的監督作用下,這種事情越來越少,人族越來越理解和習慣於妖族律法。
自然王席撒創造了超越妖族歷史上所有王的偉大榮譽,僅是他所收復的人族人口數量,就決定再難被人超越。
他被眾撒族尊稱為榮譽的自然王西撒席撒。也是這時他才知道,第一個繼承自然王意志的是西撒,因此,西撒的稱謂藏著另一種意思,寄托最偉大希望的榮譽。
自然王席撒還創造另一個在妖族中歷史上沒有,律法也不允許未來存在的記錄。唯一擁有多個伴侶的妖族。
在人類被自然王意志承認之前,他已擁有多個伴侶,在這之後,自然王神殿無從判決。既不能硬決定一個否決其它,又不能依律全部接受。神殿律法祭司為此思索多年,都沒有想到解決辦法。
這成為違背妖族律法,又被妖族無法否決的矛盾問題,於是一直存在了下去。
但即使如此,身處自然王神殿的席撒也並不高興。
如果當撒算是痛苦,那麼當自然王絕對是種折磨。
每天有那麼多眾撒族的美麗異性在他眼前晃動,他看的心癢難耐,看的熱血***,但他不能動。甚至不能流露**,否則週遭侍立的神殿祭司會無情的宣佈扣減其偉大的榮譽。
當然,他原本並不太在乎。
但這種宣佈之後,必將面臨易之的冷眼相對,李若的折騰不休,李煙雨一旁的幫腔,陳妃那雙純潔眼眸裡反映的愧疚,還有上水的嫉妒吃醋,翼王被觸痛的悲傷。
他更思念西妃,但西撒絕不可能嫁他,雖然神殿祭司對他多妻的事實無可奈何,但也絕不會允許繼續增添。他甚至沒有多少機會與西妃相見。
自然王並不有趣,沒有人族王的無上權力,僅僅是眾撒族之間的平衡維繫者,安危守護者。無聊而苦悶。他早已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隱藏血妖的臉。無數次羨慕西妃能時常化身血妖,如過去的義母撒拉般玩失蹤,用另一張臉遊走天下。
他只能在神殿中苦悶。最高興的莫過於聽說哪裡遭受洪荒魔獸攻擊,那時無論如何都會騎上修羅,帶上眾人飛奔過去戰鬥,呼吸新鮮的空氣,體會血腥的刺激。
最厭煩的則是人族的動亂,陰謀者彷彿永遠死不絕,彷彿永遠不知平靜可貴,彷彿永遠看不到妖族體制的更優越,彷彿永遠不明白妖族的體制注定他們沒有反叛成功的可能。
但這種事情越來越少,人族也越來越痛恨那些陰謀者,他們導致許多無辜的部族榮譽大損,每每有這種苗頭時,更早的被人察覺,而後扼殺。
席撒不止一次的琢磨著如何製造場『壯烈身亡』事故,從此脫身自然王的身份的束縛,如撒拉般隱入荒林,自在逍遙,更能與洪荒魔獸戰鬥,回到那種與生死激戰相伴的痛快生活中。
但時機未至,他無可奈何。
於是不知多少次的感歎。
「哎!不知義母在荒林過的如何……」
撒拉過的很好。
放下妖族身份的束縛,得以追逐自我生存嚮往的她,臉上也沒有了妖族慣有的冷漠與嚴肅。
當日在黑騎王陪伴下隱入荒林,不久便尋到道尊和離王。
撒拉與離王相視良久,最後無言微笑。
她體會到黑騎王說的感覺,拋開一切束縛,無所謂計較應否的必須,也就沒有了恩仇,只緬懷昔日的過往,被那種溫暖充斥身心。
離王取來壺酒,猛灌一起,而後拋給她。
「那天你說,這時候如果喝酒,滋味更不一般。」
撒拉一氣何干,在風中的紅髮跳躍的如同歡快心情。
道尊這時出來,注視撒拉的目光裡再沒有了往昔的仇視和痛恨,平靜的如湖水,清澈而明亮。最後停落在黑騎王臉上。
不待他問,綠王已微笑道「你的孩子都很好。」
道尊的眸子裡現出愧疚之色。
「過去的事情了。」
這話似乎讓他釋然,目光終於回復坦然,直投望去遠空。
時光在無情的流逝。
阿九已經不是女孩,繼任了原晨曦王的榮譽,成為主王。她早已有了孩子,便的沉靜而高貴,衣飾仍舊華麗的謠言,哪怕身旁那個喜好書畫奏琴的丈夫如何勸說,也絕不肯改變。
仍舊那麼喜歡聽讚美的話,但已經不似過去般大肆自我吹噓。幾乎已找不到當初那些活潑好動的放肆影子。
當然,阿呆來的時候例外。無論怎麼隱忍,總是會習慣性的,忍不住大罵他笨蛋,然後氣恨的一劍過去。又會忍不住讓他當練劍的靶子,在把他痛揍幾個時辰後,討好似的請他吃許多親手烹製的美食。
過去的魏王,如今的魏部族主王,一直鬱鬱寡歡。
唯一的笑臉只在深夜時分,無人時候凌辱折磨東合王時。東合王在地獄中渡過一個又一個十年。終於在第四個十年時,魏王病重時,將之謀殺。
原本一直為過去耿耿於懷的阿九,還是來參加了他的葬禮,看著東合王煞有介事的悲傷面孔時,忽然原諒了這個可悲的女人,也原諒了魏王當年的欺騙。
六撒族都回歸了和平,眾部族不斷為生存所需,為榮譽開闊更多荒林。
戰神撒族白莫歌之子,不負眾望的成為新一代繼承自然王意志的期望者之一。優秀的如其父小戰神白莫歌當年,驕傲如此,實力也如此。
人所共知的席撒與翼王之子,與白莫歌之子以及黑岳之子自幼便結拜,也是最被期待的新一代榮譽象徵著。
除翼王之子外,席撒再沒有子嗣。
李若從開始的期待,到最後絕了此念。一則知道翼王真實情況,二則翼王為人十分可敬,李若等妃於是把這種需要的母愛都轉移到此子身上,使之備受器重。
歲月無情,妖族長壽不老,人族卻不如此。
第一個在席撒懷裡逝去的女人是翼王。
也許是因為本身缺陷帶來的長久積鬱,在四十三歲時,病逝於席撒懷抱。
她感懷一生青春都在思念與等候,既責備席撒對她的愛不夠深切,又感激他的始終不棄和恩寵。
席撒無法忘記,她撒手前的那些話。
「有些人笑我,總抱著席撒正妻的虛名不放。但他們哪裡知道我的苦衷,又哪裡明白始終被心愛的人承認,也是種被愛的體現……」
「其實過去總怨你不來探望的同時,也責怨自己總將國事扛在肩頭,看的太重。其實堂弟叛亂時,我曾猶豫過是否殺他,如果就那麼把王位給他,我不就能呆在你身邊了嗎?可最終沒能做到,他的性情讓明眼人都能看出,會為翼國帶來怎樣的災禍。其實說到底,只是我自討苦吃,為此不惜一切,放棄了能每天看到你的滿足和幸福,於是,又一點不願意責怪你……」
「妖族都相信死亡之後會有輪迴,我也會有吧?會成為個妖族呢?還是人類?希望……不會再是個不完整的女人,如果真有輪迴,你會認出我吧?那時候……會不會帶我一起走?」
沐琳最後說這話時,眼眸特別亮,席撒很肯定的點頭說。
「一定會。」
她於是含著滿足的笑容,步入生命的終結,又或許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李若在沐琳病逝一年後,無疾而終。
她離開的很突然,又很理所當然,離開那個夜晚,在席撒的懷抱,還猶自輕聲訴說些當時席撒絕無法猜到的遺言。
「看見那一個個年輕的女孩兒,多麼美麗漂亮,禁不住感歎自己逝去的芳華。我總是在後悔,如果當年不那麼相信自己,多相信你些,那些年的等待都不必要存在。更不會像今天這樣,追悔哪些青春都在等待和折磨中渡過,嫉妒西妃,沐琳,他們分享了本只有我才擁有的愛……我真害怕繼續變老,但總有一天會老的,對著鏡子,越來越必須承認,無論怎麼在意的保養,都已年輕不在。過不了多久,臉上怕是再也找不到往昔傾國傾城姿容的痕跡了,人類和妖族的結合,果然是種這麼彼此的悲傷。我老的太快,也死的太快……」
席撒用說過無數次的話安慰她的情懷。
「不要這麼在意變老。其實你如果真的希望,我可以每天用法術讓你維持年輕的外表。但你不會喜歡這種虛假,在我眼力,外表的美醜早已沒了意義,妖法和治癒術面前,外形不過是種概念。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何必如此?」
李若如過去每一次聽到這話時般,開心而滿足。
但天亮席撒醒來時,卻發現她的生命已經終結。
她還是怕老,不願意在喪失所有美麗痕跡後面對他,面對別人。與其那樣等待老死,不如在美麗尚且留存的時候結束生命的旅途。
席撒很悲傷,甚至比沐琳逝去時更悲傷。
但也很高興的笑,如沐琳逝去時般含笑為李若祝福。
人族有一句話,但求含笑九泉。沐琳含笑而逝,李若也是。
李煙雨壽命最長,五十七歲時終於席撒懷抱。
「我已如此老邁醜陋,王怎可將我抱於懷中,徒惹人恥笑……」
「我不會老,不是我的錯,你會老,不是你的錯。我曾說過,永遠不會嫌棄你,當然包括此刻。」
「謝謝王一直對煙雨的寵愛,這麼多年來,煙雨都記得曾經問過王,還能相信什麼?直到將死的今日,才忽然明白原來早找到答案。如果煙雨還年輕時就能醒悟,也能多回饋些王的恩寵,侍奉的更好一些。其實煙雨已經太自私,西妃的苦,我們都知道。王所有的不捨都早已遠去,只剩下我了,本該早些離世,早日成全了王和西妃的,可是……」
「你不必這麼說,對於我和妃而言,生命之途還很漫長,區區幾十年,一兩百年的歲月不過如此,但對於你們,那是全部。你們把一生的歲月都交付到我席撒手中,難道我竟因你們芳華不再,就會捨棄?能為你們付出的,只有這些許微不足道的關懷,照料,和時光。對我而言,值得,更應該。」
「王……為什麼,為什麼我年輕的時候不能醒悟,總刻意挑那些能離開王身邊的事務承擔,如果那時候……如果那時候,能多陪伴,侍奉王,此時此刻,也不致如此追悔莫及……」
但李煙雨的臉上卻又掛上微笑。
「但我這樣的女人最後還能得到王一生不棄的守護和寵愛,已經不枉此生了……」
李妃最終的含笑而逝,讓席撒無從感懷。李煙雨絕對是他此生重要的輔助力量之一,沒有她的忠誠和能力,就不會有當初吳地和邊南的穩定,也不會有他席撒放心的四處征戰。
但她不負他,他也不負她。
讓席撒感到圓滿,無從感懷,內心的哀傷也被她最後的含笑所融化。
李煙雨的逝世,讓神殿律法祭司不在苦惱。
自然王的妻子只剩下三個,兩個是影人,不礙於律法。剩下的陳妃,曾被中撒意志附體而得到森林妖族體質,已經成為自然王唯一的真正伴侶。
但神殿祭司並不高興,滿懷哀傷。
妖族的歷史上清楚記錄逝去的自然王伴侶昔日榮譽,李若的雖然平凡,但翼王和李煙雨的榮譽,卻讓每一個妖族提及感到自豪又驕傲。
李煙雨也辭世後,席撒再沒有了牽掛。
他已經等了太多年,原本並不在乎繼續等待,但如今已經沒有多少等待的必要。
六撒族榮譽的悍勇無雙阿呆於是踏上旅程,遊走荒林各地,抓捕一頭又一頭的魔獸王。
自然王席撒繼位的第一百年,六撒族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洪荒魔獸王襲擊危機。
攻擊三十七頭的數量讓所有妖族為之震撼,畏懼。
六撒族不明白這三十七頭種類不一的魔獸王為何會齊心協力的瘋狂攻擊阿呆,直衝想南撒族領地。
但所有人都慶幸偉大榮譽的象徵自然王和偉大的榮譽西撒及時感到,同來的還有魔妃凌上水和戰妃罌粟非煙。
這是一場曠古絕今的慘烈激戰。
妖族歷史上彷彿不可被超越的神奇激戰。
三十七頭洪荒魔獸王,戰後全部死絕。六撒族前來對抗的戰士竟然無一傷亡,參戰的只有最偉大的自然王領導的西撒及其兩妃。
這場慘烈的廝殺在西撒意志的榮譽破壞妖法的刺目光華中告終。
六撒族最偉大的榮譽象徵著,與三十七頭洪荒魔獸王同歸於盡。
六撒族在哀悼中歡呼新自然王意志繼承者繼位。
在自豪和驕傲中追憶最偉大自然王以及西撒不可超越的力量和榮譽。
白莫歌早已經老了,孫子都已長大**。但他仍舊或者,他的妻子也還活著。長命百歲的當然不止她們,還有當年那個與南撒決戰時詐昏迷的仇恨天,仇恨天活著,他的妻子也還活著。
白莫歌早已不願與仇恨天相見,當年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會臨陣脫逃,他問罪時,仇恨天還振振有詞道早知道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最後不也勝了嗎?
但今天白莫歌見了他,為追悼席撒的離開。
仇恨天也老了,但精力仍舊很好,身體也很健壯。見到白莫歌時,呵呵輕笑。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也該告訴你,其實當年我早知道南撒就是撒拉,當她的影子都被我們殺死時,我就知道,你們絕不會敗。撒拉也明知不會勝時,也未必會多餘殺死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但是我,是例外,她不會在乎我的死活。」
白莫歌有些錯愕,但無法不相信,因為過去了這麼多年的今天,仇恨天才解釋。
「為什麼不早說?」
「如果早解釋了誤會,你不會這麼多年不見我,我也不可能平靜快活的逍遙生活到現在。如今我們都已經老了,你也不可能會再派我去跟洪荒魔獸戰鬥,也就可以解釋了。呵呵……」
斜陽下的荒林。
席撒身穿邪惡戰甲,座下的修羅滿懷期待的眺望林深處,陳妃在席撒懷裡,頻頻回首眺望。易之和上水分別駕座騎立於兩側。阿呆獨自在前頭,仍舊堅持不懈的嘗試勸說座騎異化魔龍王吞食泥土。
她們身後的荒林中,漸漸現出頭血爪龍的身影,那上面坐著個女人,一頭粉色長髮在風中飛揚,那張臉上,掛著微笑。
「隨本王出發!往荒林深處享受屬於我們的自由快樂意志,跟那該死的撒之神殿訴說永遠的再見!」
風中,陣陣歡呼和高歌。
修羅在飛奔,彷彿比風更快,猶如許多年前,在武當山地的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