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那年,你說我武功利害,又俠義心腸,將來一定要嫁給我;十三歲那年,因為救你和你父王,我父親戰死,我護你們逃脫,自己被擒,因此落下一臉醜陋傷疤。回來後,你說不會嫌棄;
十四歲那年,你我婚約已定,不料你竟與一個過路江湖客明目長大的勾搭一起。當時我本來想殺了他,可是你說,沒有他你就活不下去。因此我離開部落,闖蕩江湖;十六歲那年,你忽然派人尋我,才知道那個江湖客戰死之事,你說還是我好……」
「不要提過去的事情,當初我不過是感念幼時交情,可不曾說過讓你回來娶我,只是多年不見一時思念而已,算得什麼?」
男人不理女人的打斷和言詞,自顧自說。「回來不久,才知部落遭逢險境。因為你開口,所以我寧可背負罵名,也騙來許多江湖朋友相助,那一站死傷江湖人白三十七。我本來要走,你哭著說讓我留下;十八歲那年,你又愛上了一個人,我本來還是想殺了他,你仍舊說,沒了他活不下去……
今年我二十三歲了,四個月前還是因為你一句話回來,還是因為你一句話替部落打仗,當時甚至不惜開罪素來對我仁至義盡的山部落。兩個月前你又與東部落的王子來往密切,我不想第五次聽你說那句話,於是走了。
後來遇到一個朋友,他跟我說了一句話。當真情不以為然的事情,要得到就該視之為功名事業。於是我想試試,東部落滅亡了,因為我知道你不會真的因此活不下去。」
女人惱羞成怒。「你以為威脅我部族,強迫我嫁你就能得償所願?看你能鎖得我多久!看你能防得我多久!」
男人神情淡漠,無喜無憂的彷彿面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不必防你,也不必拿部落威脅你。只是過去總渴望得到你的在真心,知道最近才明白這不可能。現在我只想得到你的人。為了報答山部落族王的恩情,今夜這裡就會滅亡。至於你……你不必如此憤怒的看著我。今晚你也會死,但在不久的將來我會讓你獲得重生,一個永遠不能離開我,也不可能傷害我,甚至尋死都不可能的,永遠的重生。」
影人永遠無法離開依附著,不可能傷害所依附的人,無論所依附的主人希望她做什麼,無論她本身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都不可能抗拒,都不可能違背,只要主人願意,她就是個扯線木偶。
這女人獲得了重生,變成影人。她跟這個男人的故事,在天下流傳廣泛,是另一種說法,美好的,讓人讚頌和嚮往的感人故事。這女人便是影門的門主,也是襲擊席撒的人。
此刻她用詭異的秘法佔據了席撒的身軀,而席撒,驚懼的發現自己變成了她,變成了一個女影人,也因此,看到她的記憶。那男人經過她長年累月的算計,身體終於被過度的酒色掏空,這大半年來清醒時少,沉睡時多。
她如果要殺死他,或者是殺死自己,有太多機會。但這種激憤念頭早已經消失,她現在不想陪著男人死,希望解救自己,更希望在成功解救自己後回到男人面前,把那具活不久的身軀狠狠折磨。
黑霧早已被驅盡。席撒盯著面前的自己,搜索著這具身體的記憶,試圖尋找破解這秘術的辦法。席撒很快絕望,秘法需要的法陣準備週期憑借這身體的身份也需要四個月,對像必須是擁有優越力量的妖族,才堪承受秘法過程的衝擊和反噬,必須在北地這種死氣充盈的地方,還不能是一個血統純正的妖族……
種種條件,彷彿注定為他而設。席撒這時才明白,從一開始影門所謂的合作就是這女人處心積慮的陰謀。現在,她成功了。佔據席撒身軀的女人滿意的活動著手腳,一直看著他。
忽然微微冷笑。「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了,你是不是很不甘心?不過這沒有用。」
席撒疾動,朝面前那個軀殼被佔據的自己衝去。他要殺死她,他現在只想殺人。席撒才剛動,就又停住。因為易之忽然閃身當在面前,身軀在發抖,似乎是承受著莫大痛苦。
「你想不想看到她被你自己殺死?」
不待席撒猶疑,面前被控制的易之面具下,穿出決絕的聲音。「寧為玉碎,我願意。」
席撒便沒了遲疑,他知道,此刻這身軀的力量如拚死一擊或能與尚不能完全掌控力量的影門之主拚個同歸於盡,眼下的易之力量尚未痊癒,便是被操縱也不能講他阻擋,錯過此時此刻,再無希望!
正在他立意拚命時,易之忽然掙脫束縛。席撒不知停下動作,與易之一樣滿眼詫異的朝那個『他』望去。那樣席撒的臉上,眼眸裡原本屬於影門之主的得意,忽然消逝,轉而變成猶如原本席撒過去殺氣騰騰的陰冷。
一頭舞動的幽藍妖法迅速覆上暗紅,眼眸綻放的紅光猶如閃閃生耀的寶石。
『血妖……』吃驚的席撒看著那具身軀的變化,腦海中才方浮起這兩個字時,只覺意識一晃,眼前一黑。再看清事物時,眼力看到的是身畔驚訝的易之,和對面那個影門之主的身軀。
她此刻眼中寫滿驚異,繼而是不甘與恐懼。「這不可能……」功成垂敗的憤概全化做一聲喊叫,聲音嘎然而止,席撒的手剎那扼端了她的咽喉,血液從她頸項本有的傷處射出,一股腦兒飛進席撒張開的嘴裡。
一具活生生的美麗身軀,眨眼間變成了乾屍。
席撒仰面朝天,目視陰空萬里,如片刻前的殺人吸血作為般下意識的發出一聲巨吼,響如驚雷。
……
驚雷,炸響晴空,淅瀝瀝的大雨傾盆落下。
暴雨下,北撒卡思懷抱年幼的小席思,領著二十餘數天藍長髮的北撒血腥妖族駐足山頭。極目望去,遠遠可見灰白冰雪覆蓋的北地邊景。這時的北撒卡思臉上沒有席撒一貫記憶中的溫和,而是飽經風霜洗禮的冷漠和淡定,似極了撒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