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踏上了回胤國的道路,在心猶豫的當下,腳步卻做了決定。
站在霞殿的台階上,我卻失了走向前的勇氣。我害怕,那個蘭花飄香的院子裡,倒頭來只有我孤寂的身影。我從黃昏站到日落,只是這樣站著,我想我還能懷揣點點希望。
長長的光影托著我緩緩地抬起了步子,轉角處,依稀站著一個人。
淬綠的長袍,欣長的背影,負手而立,凝望著天邊的晚霞,仰著的頭始終如是。
走近,再走近,直到兩處影子疊在了一起……
「玉兒,來了?」
「嗯。」我低聲應和,原來一起都這樣真實。
「決定了麼?」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溫柔。
「嗯。」我從來就知道,我愛的是他,對於子衿,我敬他如兄,但是,那並不是愛。謝謝他們給了我不悔的愛和永恆的寬容。
「玉兒——」
他轉身,掀下了連著長袍的寬帽,執起我的手順勢一拉,將我擁入了他的懷中,「真好,終於回到了起點,也正是蘭花再度炫麗的時節。」
我觸上他一頭的銀絲,想起了守陵人的話,想起了那日毒王的紫煙……
「玉兒會嫌棄麼?」我mo著我的青絲,極盡溫柔。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我怎麼可能嫌棄,他,救了我娘,救了子衿,卻白了青絲,如雪……
日落的時候,我覺得,他正一點一點吻去我的淚痕,「這一世,我們永遠纏在一起……」手腕猛的一緊,是一如當年的那根紅線,「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對於那日的打鬥,鳳胤沒有再說什麼,我也沒有再問。
每年中秋的時候,鈺兒都會單騎歸隱國。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回去,但是,我怎麼也走不進那個玄陣,可是,鈺兒卻可以。
或許,將我擋在玄陣之外,玄陣之中的人才能嘗試安然放下。幾次之後,我便放下了歸隱國的念想,其實,不必刻意見面,他一直活在我的心田。
五月的時候,鈺兒忽然拿了一卷畫軸給我,沒有說什麼,單單說是父皇留下的。我沒有在意,只當是鳳胤。
打開那幅畫,看著亭廊中微微而笑的三個人,我知道,原來是子衿。
我欠他一幅素筆丹青,欠他一株香草蘭,可是,我欠他的真的只有這麼多麼?
坐在蘭亭中,我揮灑著筆尖的墨跡,將那片留白完整的補齊,這一生,我給不了承諾,唯一留下的只有這畫面的幾株蘭花。
鈺兒再一次從隱國歸來的時候,給了鳳胤一串玉珠,說是子衿轉贈的。
「那原本是一對的玉珠,此刻,人已成對,珠當成雙。」鈺兒說,子衿是這麼說的。
……
秋風飄落的時候,我獨自依著闌干,賞著蘭花。
鈺兒已然八歲了,每年還是會去隱國數趟,每次回來的時候,總說尋到了新的蘭花,我知道,那是子衿的心意。既然他不願說白,我也只當不知道。
肩頭披上錦袍的時候,我知道,鳳胤回朝了。
「玉兒,可曾後悔?」
我笑著往他的懷中蹭了蹭,輕輕搖了搖頭,「不知爹爹和娘親現在如何?」
「萬水千山,或許都是他們的足跡吧!」爹娘遠遊去了。
我傾身靠在鳳胤的身上,獨享眼前的溫存。
「玉兒,生生世世有多長,我便護你多久……」
我笑而不語,良久,我道——
「我願將永生永世許你。但是,來世,請你不要找我,我怕我會心動,但是,今世的債,我想償還,可以麼?」
話沒有說完,密集的親吻沿著絲而來……
史家記載,隱帝終其一生,未有娶妻納妃,孑然一生清平,然每每中秋佳節,卻有口呼「父皇」的少年破陣而入,與其對酒當歌;
鳳帝終其一生,只娶了榮氏錦玉一人,百年之後,皇陵百里,蘭花繁茂,日日不衰;
紛亂的天下,統一在了胤國皇子瑄胤的手中,有人說,他是隱帝的子嗣,有人說,他是凌國的後人;
然,一切紛擾盡過,輾轉紅塵輪迴,一切亦真亦假,已然不再重要,所謂真相如何,歷史如何,自然亦無人知曉……
後世猜測萬千,又得敵當年的風雲點滴?(完)
作者有話:如果有一天,大家看到小尋寫了一篇洛水女神的仙情文,那麼,這一世,只有玉兒和子衿。我許你萬世千秋,但是,此一生,請讓我償還前世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