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喜服早早便從宮裡送到了王府,一同送來的還有整整三箱的飾品,禮官說,胤帝吩咐,若是格格不喜歡這些飾品,則再行安排另外一批。
我不明白,帝王家就不能稍微節儉下,這樣的場面是為了皇家的面子,還是為了討我的歡心,也許是討我爹的歡心吧!我很小的時候就覺得,胤帝和我爹的關係很玄。可這麼多年我也沒看出究竟,看來還是法力不夠啊!
對於這樣的排場,娘覺得還行。這當娘的都想自己的女兒風風光光地出嫁,何況這是榮睿王唯一的愛女,品蓉公主唯一的女兒。面對這幾箱的飾物,嬤嬤卻犯愁了,「大婚那日是用金累絲鎮寶蝶趕花簪,琺琅彩花卉簪,還是金累絲鑲寶石青玉鏤空雙鸞牡丹簪,或者這個靈芝竹節紋玉簪也很是jing巧?」
「就靈芝吧!」我隨口,為什麼連個簪子的名字都這麼長啊,大婚之日的禮節可比這簪名更長?
「那格格是帶金鑲九龍戲珠鐲、紅瑪瑙手鐲、白玉八仙紋手鐲,還是金銀絞絲紋手鐲?」
「帶那串玉珠即可。」我又隨口。
「雪貝鏈、玉觀音項鏈、南海佛楠珠、九朝夜明珠,格格帶那串鏈子?」
「自家的『如意』!」怎麼這麼多啊!
禮官卻拿著筆在一旁煞有介事的記錄著,絲毫不覺得繁瑣。
「格格,金鑲紫英墜、金鈒花孔雀紋霞帔墜、金鏤孔翟紋霞帔墜——」我回頭硬是把嬤嬤的話給瞪得嚥了下去,早知道這麼煩,當初就——,哎!
史家後來記載,錦玉太子妃,心性寡淡,不喜金銀貴重之物,實乃國家之幸,黎民之福,然其大婚當日,礙於皇家祖制有訓,一番著裝打扮,其貌艷壓群芳,其裝光彩奪人,後世亦無人能及。
……
我看著頭上的鳳冠,金絲編織,綴以翠鳳,想來鳳胤知道我喜歡玉石,便改了金鳳為金玉鳳,掛有珠寶流蘇,珍珠顆顆渾yuan,瑩光灼灼,可這脖子好像酸得緊。這才多大一會功夫,滿頭青絲就被一縷縷輕巧的絞成一股,纏著金絲銀帶利落地盤起,朔長bai皙的頸項頓時露出在外面。粉白黛黑,施芳澤只,眉早已修成了遠山煙籠;薄施脂粉,視若啼痕,一彎斜紅如新月般升起於眼角;絲綿蘸紅,檀色注唇,玲瓏小嘴呼之將出;這一切,只讓頸項間的那抹瑩雪肌更顯華光。
女侍官小心地為我穿上了紅色七寶琉金玉鸞鳳大袖衣,繫上大紅九鳳尾羅裙,腰間緊緊一收,風華盡顯。輕輕的搭上鳳冠霞帔,女侍官將一個墜著佛手冰蘭翡翠的紅喜結放在了我的xiong前,那抹紅,紅的很是晃眼,晃眼的讓我覺得眼熟,世間還有如此相似的紅?我不覺想起了鳳胤的血紅蠶絲。
女侍官示意我起身走動,只見鏡中的人微微站起,鳳尾裙便輕輕漾開了,金線閃著陽光,逗成了一地的碎影,閃閃光。女官很滿意自己的手藝,連連對嬤嬤說,「太子妃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新娘了,想那西後,當年也沒有太子妃這般嬌美!」嬤嬤自然地連聲道謝,石斛很開心地「嘎嘎」叫著,就我不能說話。
我知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可胤國的規矩,就不是簡單的「怪」能形容的了。新娘出嫁當天沒有被掀起頭蓋,便不能說話,以此來顯溫順賢良。
「玉兒,今天你便要成為胤家的媳婦了,日後切忌不可胡鬧,這皇宮不同府上,不可沒大沒小。」娘稟退了左右,一頓一頓地說。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娘應該在哭,是不捨吧。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要是玉兒受了什麼委屈定要告訴爹爹,一切有爹爹給玉兒撐腰!」這是我出嫁前爹說的唯一一句話,我蓋著頭蓋,看不到爹爹的盈盈笑,我感到遺憾!
門外響起了歡呼聲,禮炮聲,想來是鳳胤那廝來了。
我吐了一口氣,挺了挺這酸的脖子,暗暗叫苦,是誰明瞭這般沉重的刑罰,這壓一天,怕是脖子就此廢了吧!
女侍官領著我一路走出房門,走帶前廳。一路我聽到了各種各樣的感歎,心裡忽然一喜,今日太子大婚,娶的除了太子妃,還額外送帶了一隻白雕,這驚歎定是由石斛引起的。忽然,一隻大手出現在我的眼底,這必是鳳胤的手,我心裡一顫,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那手先是一怔,然後便緊緊地握住了,我驚覺耳根紅,是他的手太熱了?
拜別的爹娘,我坐上了禮轎。轎簾緩緩放下,我的世界頓時一片緋紅,耳邊是不停的樂曲聲,我忽然有絲絲的害怕。
下轎,我扶著鳳胤的手一步步走向了紅毯,一絲恐慌襲來,我想抽手,奈何鳳胤握得很緊,好像知道我的害怕,他俯身輕輕道,「玉兒,莫怕,我會好好待你的!」
我不記得是怎麼行禮的,依稀是跪,拜,起身,再跪,再拜……
我不是很真切,脖子開始酸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