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帝特意下旨,此次准許諸將女眷前往送行。
後來史家評論說:獨開此恩,實乃是為了新立的太子——鳳胤。
九月,秋高氣爽,原本應該是個外出散步的好日子。可我的腦袋裡此刻竟只有烽火、狼煙、寶劍、戰馬、鎧甲,還有那不絕於耳的嘶鳴聲、殺戮聲……
看著爹與娘道別,看著東後mo著鳳胤不捨的神情,我獨自撈單,站在了一旁。古人,就是這般不捨地走上戰場的?我緊緊地拽著手中的平安符,不覺骨節早已泛白,卻感不到絲絲疼楚。石斛安靜地站在一旁,一語未,這樣的氣氛,它也被感染了。
「玉兒,可有話要與爹爹說?」一抹我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一聲我再親切不過的呼喚,「爹爹!」我撲入我爹的懷抱。爹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抱著,親拍我的背,就像小時候我撒嬌時寬慰我那樣。良久,我俏皮地問,「爹爹此次帶上『如意』可好?想玉兒了,便有『如意』做伴?」
爹先是一笑,然後一怔,隨即又將目光移向了我的身後,我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掛玉的紅繩的一半早已扯出了領口。
回頭,一雙鳳目直視地看著我手中的紅線。
「不是給你的,不要想!」我疾呼,那架勢分明是想來搶著。
那雙鳳眼瞬間笑得瞇成了一條線,彎彎的眉,彎彎的眼,很是好看。我循著眉骨的痕跡,mo著,心裡暗暗感慨。其實,鳳胤笑起來很有邪魅之態卻也不失風骨,但這兩者如何結合的這般好,多一分沒有,少一分也沒有。
停!我的手何時附上了他的眉?我一驚,想放下來的手,卻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
再轉身,爹爹站在了眾將中間。
「若是我想玉兒了,用何物來思人啊?」下一刻,他將我摟進了他的懷抱,抱得很緊,很緊,他的下顎正好以很曖昧的姿勢靠著我的髻。「相信我,等我趕走了洌賊、墨寇,證明玉兒將來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我便回來娶你,可好?」
千年之外的玄音,我聽得不是真切。
「疼!」我輕吐了一個字,可我真的感到疼嗎?我也不清楚。
鳳胤鬆了鬆手臂,輕巧地將我的頸間的『如意』抽出,放在掌心,良久,俯身深情的吻了下去,那樣的神態,簡直就像在吻美嬌娘嘛!「我定會好好保護睿王,玉兒且放寬心!」今日的他,多了沉穩,多了厚重,讓人隱隱想要依靠。「噥,這是給你求了平安符!」我把符塞在了他的腰帶裡。
「只為我一人而求?」驚喜的眼神。
「想的美,我求了兩個!」
「為誰?」急急道來的一句。
「自然是我爹爹!」我掙開他的懷抱,奔向了我爹。身後,那人笑得些須自得,些須酣暢,微微的滿zu滿滿溢出。
沒有等到風沙肆起,可大道上卻沒了一個身影。
……
大軍走後的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從前線傳來。其實應該是有的,只是唯有胤帝知曉罷了。十月的天還是暖的,但「秋暖」一說自古便不可信,所謂「春寒、秋暖、老健、君寵」便是這世間最不可信的四件事。
「呲——」我吸了口冷氣,雙眉扭到了一處。
「可有扎到了?」娘著急的問,「都和玉兒說過好多遍了,刺繡的時候不要分神想別的事情,可是很疼?」雖然帶著些須怪責,但娘還是抓過我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還好沒事!以後要當心啊!」話剛說完,忽然,娘的臉色又一沉,「玉兒,你這左手小指的紅點是怎回事?」
「紅點?什麼紅點?」我被問得一頭霧水。抽手一看,果然,小指的第一節指腹中心竟有比針眼稍大的一個紅點。手指用力一繃,此紅跡便消去,可一旦收力,紅點又自己浮了上來,如此來回幾次用力收力,我相信這紅點怕是真的長在其間了。
「哦,沒事,有一次給針扎的,可能扎深了吧!」我沒多想,隨口胡謅,卻開始懷疑,是否是那次在寺廟破指留下的後遺症。
「請張太醫來府,快!」娘二話不說地吩咐。自打我上次犯病後,一有什麼小痛小癢,張太醫就等到處奔波。自己久久看著那紅斑,我想肯定就是那次扎破放血留下的疤,可我又不能這般坦率告訴我娘。最後太醫看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恐被利物扎刺所致,無礙。
娘鬆了一口氣,我又何嘗不是?早知道,罷了,便是早知道,我還是會這樣做的。只是不知疆域的戰事如何?
十二月,我見過了阿里哥哥,然後在飛羽的護送下去了凌國,然後又悄然無聲地回到了胤國。一切如常,只是飛羽中的一騎告訴我,「這一路上好似有人跟著,奈何時間緊張,加之其人沒有惡意,便也不去深究了!」何人會知道我的行蹤呢?我爹?皇舅?我懶得猜。其實,如果我仔細猜猜,也就猜著了。
來年的四月,春蘭、蕙蘭在院裡開得不勝紅火。
那日,我坐在花園中,撫著琴,忽然聽見圍牆外的高呼聲,「捷報,捷報!我軍大勝,不日回朝!捷報,捷報——」我的手一抖,然後佯裝鎮定地說了一句,「彈了一個破音,讓石斛見笑了!」
歷史上將這一次的戰爭記錄的很玄,沒有過多的場面描述,便是那野史裡也沒有找到言之鑿鑿的實景描述。世人只知道,當時的洌國勾結了墨國,布了「墨殤」陣,此陣雖無「墨蝕」厲害,但卻是聞者驚,見者怕,不想胤國的士兵竟如有仙人相助一般攻破了此陣。後世對此的猜測更是此起彼伏:為何當年墨國沒有布「墨蝕」這必亡陣?胤國的何人是破陣的高手,太子鳳胤還是睿王?為何戰場上太子替睿王擋箭卻安然無恙?
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答案,時間久了,人們便也權當故事一般聽去了。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