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子終究沉穩,他見到最小的弟弟被人拔光了毛,心中也自悲憤,但他知道自己的責任,迅速穩定了心神,沉聲道:「你和他動手了?」
那十太子正自絮絮叨叨的向他的兄長訴說自己的苦痛,聞得此言,不由得語帶哭腔的道:「那廝好生無禮,將我妖族顏面剝得一乾二淨。兄長,你可要為我報仇啊~~~」
六太子眉頭一皺,沉思良久,漸漸從小弟的話中理順了整件事情,隨即沉聲道:「你到人家門前破口大罵?你的本事倒不小,你自知本事不如他,對方又給了你離開的機會,你為何不知進退,非要證個高下?你能逃得性命,怕也是對方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的結果。按你的說法,對方要想取你的性命,也不過是順手之事罷了。」
那十太子聽了,惱怒的道:「兄長,我們本是兄弟,可你為什麼要幫外人說話?那人辱及我族,這口氣你難道能忍耐得下來嗎?我們可是妖族的太子,若是就此罷休,豈不是落了顏面?我不管,你若不去,我自去報仇,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為我妖族爭一口氣。」
其餘的兩隻金烏也勃然變色,齊聲道:「六哥,那人欺我妖族太甚,我等豈能容他猖狂下去?莫不如我等召集兄弟,聯絡高手,將那人剷除,出這口惡氣,順道奪了那人的福地,此一舉兩得。若是任由那人猖狂下去,我族怕是永無出頭之日。」
六太子沉吟不語,眾金烏知他智謀超群,雖然心中憤恨,但也勉強克制自己的情緒,沒有多說什麼。
那排行老六的金烏沉吟良久,終於長歎一聲道:「此事小十固然有錯,但那人也不該如此羞辱於他。他一身翎羽,若想重新長出,怕不得百十年的苦修。那人雖然法力高強,也不該如此,這番舉動,分明沒有把我們,甚至我們身後的妖族放在眼裡。」
眾金烏聽了,連連點頭,齊道:「兄長所言不錯,正是如此。」
那沒毛的金烏更是咬牙切齒的道:「兄長,我們速速召集其他的兄弟,殺上門去,將那人扒皮矬骨,將其神魂貶在九幽之地,讓其萬載不得超生,以雪我妖族之恥。」
六太子顯然沒有那麼樂觀,他淡淡的道:「那人雖然只是一股靈氣得道,卻也也算得上我妖族一脈,但對方顯然沒有這種歸屬感。直到現在,我等仍然摸不清對方的根腳。若是輕易動手,定要吃虧。」
說到這裡,六太子看了一眼那邊動彈不得的蒼瀾,有些躊躇的道:「聽這老頭說來,那人門下童子,居然以拳迎擊飛劍,而且未嘗少損,由此可見,那童子修煉的該是巫門大法,或者說,修煉得法術中,有巫門的影子。」
一直勉強壓抑著怒火的七太子聽了,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如此說來,對方是巫門的人了。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們如此,難不成他要挑起妖、巫大戰不成,哪怕他有巫門撐腰,我們兄弟也未嘗便怕了他。」嘴上雖然如此,但語氣卻也不似開始時那般強硬。
六太子看著這些衝動的兄弟,無奈的搖頭道:「你們什麼時候能成熟一些?不要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我什麼時候說那人是巫門中人了,何況他修煉的即使是巫門大法,那又如何?他終是妖族的一員。他再怎麼不肯承認,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九太子實在忍耐不住,他聽得頭昏腦脹,他有些惱怒的道:「兄長,你究竟要說什麼?他的出身,他修煉的功夫,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只知道一件事,我侮辱了我們,又打傷了小弟,我們要去找他算帳……」
六太子看著衝動的弟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你真的以為我們妖族天下無敵嗎?」
此言一出,其餘的三隻金烏無不變色,齊聲道:「兄長,你這是何意?」
六太子冷冷的道:「父皇管天,巫門之祖管地。表面上看各有所屬,天下太平,其實不然。想我妖族未嘗入仙道之時,還不是在那巫門管理之下,定然要受他們的氣。而天庭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巫門中人雖然都有大神通,卻難得重用。可以說兩族彼此積怨已久,早晚必有一戰,以證個高下。」
十太子已幻化出人形,沒有羽毛,確實不好看,他穿著一件金紅色的袍子,看著他的兄長,有些疑惑的道:「戰便戰了,與那人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他可以扭轉局勢,直接滅了我妖族不成?」
六太子冷冷的瞥了一眼這個只知道打鬥的小弟,這才沉聲道:「巫門之祖人數眾多,但父皇和叔父都有先天靈寶護身,倒也不懼他們。但雙方若是拚鬥起來,怕也只能搏個平手,若證高下,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搞不好生靈塗炭。」
七太子已經明白了六太子的意思,他恍然道:「兄長原來是怕多生事端……」
六太子搖頭道:「不止如此,那人也是有大神通的人,一身本事,未必就在父皇之下。他現在雖然對我妖族不滿,卻也沒有向巫族表現出善意。他這次雖然落了我等顏面,但畢竟留有餘地,我等若不識進退,怕是要將他推向巫門一邊。更何況此人法力高強,即使我等兄弟會合,怕也不是此人的對手,若是想找回面子,需得父皇或叔父出馬。」
那七太子尚未說話,九太子已然大怒道:「兄長此言差了,想我兄弟一場,怎可如此膽怯?若不收拾掉他,萬一在將來大戰之中,他從背後向我們捅刀子,我們豈不是無力翻身?」說到此處,他冷哼一聲,就要前去。忽然間,一股龐大的力量從天而至,竟將三隻四隻金烏壓制得行動遲緩。
眾金烏臉色大變,方欲對敵,忽聽耳邊鐘聲一響,聲音激越。眾金烏猛然醒悟,齊聲歡呼,他們知道,他們的叔父東皇太一來了。
東皇太一臉色鐵青,堂堂的妖族大太子,宛如一個小廝,垂頭喪氣的站在以一邊,顯然心情糟糕之極。
那妖族大太子前去向稟報東皇太一,聽清楚事情始末的東皇太一臉色大變,對侄子破口大罵,連解釋也顧不得,直接去尋那尋釁的金烏。
東皇太一得道甚早,他的閱歷,自然不是那些金烏可以相比的。他雖然不知道李隨雲是何時得道,但他知道對方得道之時,自己尚未出世。若論起輩分,怕是還要低上對方一輩。更關鍵的是,對方法力通玄,自己雖有東皇鍾護體,立於不敗之地,但對方修為高深,雖然奈何不得自己,但要逃跑,卻是無虞。
想那巫、妖之爭,雖然表面上緩和了下來,但也不過是暫時之事,早晚要證個高下。若在這之前,樹下一個強敵,日後怕是難辦。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為眾侄子招惹這個人而惱火。若是往常,以他護短的毛病,怕是早就帶著人馬殺上門去,將冒犯他們的人打得魂飛魄散了。
東皇太一見諸金烏無事,心中微微一鬆,臉上表情不變,依然冷冷的看著他的侄子。卻不知道說什麼好,訓也不是,不訓也不是。
過了好一會,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委頓在一旁的蒼瀾老頭,淡淡的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報信之人嗎?」
大太子聽了,慌忙道:「叔父,正是此人。正是他來報的信,我等方才知道那人輕視我等,小弟也因此出手,不想吃了大虧。一身翎羽,盡數被那惡人拔了,若想恢復,怕不得百十年的苦修。」
東皇太一沉吟片刻,淡淡的道:「小十的羽毛落到那人手中,倒也沒什麼,過一會你們隨我前去討要,也就是了。」說到此處,不由得一頓,話音一轉,看向蒼瀾老頭道:「至於此人,怕也沒安什麼好心,居然挑撥我妖族內鬥,當真該死。」
東皇太一說罷,也不待眾金烏說話,頭頂東皇鍾一震,但見一道黃色的光芒射出,正中目露求肯之色的蒼瀾老頭,可憐即將步入仙道的修士,連哼都沒來得及,變化為灰燼,那光芒著實厲害,蒼瀾老頭的魂魄竟也沒有逃出,直接消散於天地之間。
東皇太一舉手間滅了那蒼瀾劍修,正欲帶著眾金烏去尋李隨雲討要十太子的翎毛,方欲動身,忽然停步不前,低頭沉思。眾金烏不知道他是什麼打算,只道他在推演天道變化,也都不敢打擾,只在四周盤旋。
過了好一會,東皇太一才做出了決定,他看了一眼沒毛的小十,微微搖頭,頭上現出東皇鐘,鐘聲一震,頓時一道黃光籠罩了十太子。這道光芒煞是古怪,居然凝聚不散,漸漸滲透到十太子的肌膚之內。
那十太子只覺得皮膚癢得難忍,不由得縮脖展翅,不聽的摩擦,以減輕麻癢的感覺。他那難以忍耐的表情,再配合光禿禿的身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九太子見小弟一臉痛苦之色,也自心驚,顧不得在一旁的東皇太一,慌忙詢問道:「怎麼了,十弟,莫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十太子猛的打了一個滾,哀叫道:「癢得緊,癢到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下面……癢得緊……」
六太子有些疑惑的望向東皇太一,卻見對方一臉平靜,知道並沒有什麼不妥,也就不再開口,靜觀其變。
過了片刻,突然間,十太子的皮膚滲出一層金紅色的火焰,隨即如同有人往裡撒了一勺油般,火焰騰的一下蒸騰起來,將十太子整個籠罩在其中。
又過了片刻,只聽得一聲長鳴,火焰猶如黑夜裡的禮花,四散開來,但見十太子一身金紅的羽毛已然長出,但連他自己似乎也不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只知道用喙輕輕的觸摸。
眾金烏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呆了。那金烏的羽毛,可不是等閒之物,乃是太陽真火之精所化,一旦脫落,若想在修煉出來,可不是光耗費自身功力就可以的。需得採集太陽之真氣,用心凝練,耗費百十年的功夫,方得全功。這還是金烏自太陽中孕育而出,方才能如此。若是旁人,怕是窮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將太陽真火凝聚成實體。
眾金烏自然知道其中的難度,可東皇太一在動用了東皇鐘的情況下,只不過過了片刻,就讓小十長出了羽毛,而且看那威勢,更甚當初,心中無不驚羨。
七太子忍耐不住,脫口道:「叔父,您有如此法寶,為何還要放任那人猖狂?莫不如趁勢殺過去,剷除那人,以絕後患。趁勢奪了那人的福地,也好讓那些晚輩有安身修煉之處,同時出一口惡氣,此一舉兩得之事,叔父,您就不要再猶豫了。」
其餘幾隻金烏聽了,齊聲應是,就連沉穩的大太子,多智的六太子也不住的點頭,顯然對弟弟的提議十分心動。
這金烏本就記仇,若說先前沒有什麼仇怨,自十太子被人拔了全身的羽毛,這也結下了難以化解的死仇。雖然迫於大局,不能出手報仇,只能忍氣吞聲,求一時風平浪靜,但心中的怨恨,卻是愈來愈深。如今見東皇太一手中法寶厲害,有奪天地造化之玄功,不由得都生出報仇血恨之心,只盼他們的叔父能點頭,憑借此寶,將羞辱他們的惡人碎屍萬段。
東皇太一見眾侄兒心中憤恨,連一向沉穩的兩個侄兒也躍躍欲試,知道他們恨李隨雲已極,不由得微微搖頭,他何嘗不想剷除對方,但正所謂投鼠忌器,萬一失了手,怕是後患無窮。
他之所以施展法力,為十太子恢復週身羽毛,也是不想到那裡求取羽毛不成,反壞了面皮。但反過來一想,自己一再退讓,會不會讓對方得寸進尺?萬一日後大戰,他從背後捅上一刀子,那自己可就樂子大了。畢竟對方修煉的功法,和巫門有著不清不楚的聯繫。
正在東皇太一躊躇不定只即,六太子有澆了一勺油,他沉聲道:「叔父,正所謂後顧之憂,若此人在我等與那巫門證高下之即,從後面下黑手,我等豈不是要吃大虧?此時他剛欺侮十弟,想來疏虞防備。豈不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要不趁機收拾他,怕是再難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東皇太一聽了,深以為然,又見其他侄兒百般勸說,衡量了一番,猛的一咬牙,便要點頭,率眾金烏剷除李隨雲,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