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寶住了下來,張濤給他安排在劉天賜的房間裡,兩個吊兵住在了一起,這讓郭天寶很高興,他覺得和劉天賜鬥嘴是一種享受。
當晚,他們去了嫂子那裡,依舊是那幾個小菜和兩扎啤酒,兩人一直喝到熄燈還沒有離開,劉天賜知道團長同意郭天寶帶自己走了,以後他再也不是這個團的兵了,可是他還是決定留段時間。
劉天賜和二胖的關係最好,雖然他們這批兵來了二十七個,可是兩年下來,他真正叫的出名字的就二胖和雷子,算算時間還有一個月左右,他們就要退伍回家了,劉天賜決定送送他們。等他們走了,他才跟著郭天寶去那個地方。
郭天寶不止一次問劉天賜,你為什麼不問問我要去什麼地方?劉天賜說,沒必要問,去了就知道了。這讓郭天寶很鬱悶,因為劉天賜沒有給他炫耀的機會,他也是個吊兵,吊兵自然有自己的傲氣,至少不會在劉天賜沒有求他的情況下自己在那亂吹。
劉天賜還是問了郭天寶,從團裡到那地方遠不遠?問的是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可是郭天寶必須回答他。他說,遠,我們要坐直升機去,到了以後還要轉車。他的回答讓劉天賜沉默了,於是劉天賜又問他,我去了那裡是不是還是新兵?郭天寶看著他沉思的了很久,才回答說,是。而且還是最新的。
郭天寶的回答讓劉天賜抓住了一些東西,他笑著對郭天寶說,那我不是還要重新進新兵連?估計這新兵連不是三個月那麼簡單吧?那我就準備當三年的新兵好了。郭天寶看著眼前的吊兵,目光中有著一絲讚賞。
這段時間郭天寶和劉天賜混的賊好,去掉了新兵連上下級的那層隔膜,兩人差點就稱兄道弟了,劉天賜也知道郭天寶竟然比他大了十二歲。
還有一個星期二胖他們就要退伍了,劉天賜充分揮了班副的作用,九班的一幫子人又聚集在了一起,幾乎每天都要出去玩會,大黑和二黑留在了部隊,對這兩個貧困山區的孩子來說,部隊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其他人都要回去,大傻說自己回去後就能進單位上班了,肥蟲亦是如此。雷子要去接父親的班,做個企業家。牛仔也留了下來,原因是繼續逃婚,而二胖卻紅著臉說,他回去以後要自己創業。
當大家問劉天賜什麼打算的時候,他說,我也要走,但是,是去另外一個部隊,那裡有自己追求的東西。大家的眼神都有點曖昧,他們都知道劉天賜在部隊混的很好,估計是被保送去軍校,或是到一個更加安逸的單位,誰都沒想到劉天賜是去繼續當他的新兵。
大傻建議大家一起去好好搓一頓,玩一場。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同意。
退伍的前一天,幾個人玩瘋了,好好的涮了一頓火鍋後衝進了當地有名的酒吧。也正是這樣,他們見識到了郭天寶真正的酒量。幾人一直喝到酒吧打烊這才盡興離開。每個要走的戰友在回連隊之前,都把自己的通訊方式留給了劉天賜。
次日,郭天寶陪著劉天賜早早的來到了車站。當二胖和雷子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月台上等待了。二胖哭了,比娘們哭的還凶,大傻笑他,可是笑到一半的時候他自己也哭了。月台的廣播裡響起的是《送戰友》的歌曲,劉天賜覺得這軍歌簡直就是哀樂,郭天寶使勁的掐他的肩膀,他也使勁的不讓自己掉下眼淚來。
列車開動的那刻,劉天賜還是忍不住掉淚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回到家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二胖、雷子他們,在二胖上車前,他把父親給的信用卡給了二胖,麻煩他帶給自己的父親。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用不上這些了,二胖從拔掉軍銜的迷彩服裡摸出一條項鏈給劉天賜帶上,吊墜是一顆子彈。二胖說,這是軍人的護身符。
「看不到了,我們也走吧。」郭天寶的手按在劉天賜的肩膀上,聲音有點沉重。
劉天賜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列車消失的方向,問道:「大寶,我們還會回到這裡來嗎?」
郭天寶沉吟了片刻,說道:「會的,不過機會不大,你還有什麼沒有了結的事嗎?」
劉天賜回過頭來,扯出一絲笑容:「我想好好的在部隊裡轉轉,把那些全刻到腦子裡,還想去空軍營地那邊的新兵連看看。」
郭天寶同意了,他覺得眼前的吊兵是應該去看看,因為到了那裡,這些懷念就要放下了,短暫的兩年軍旅生涯,留下的卻是足以讓人回味一生的情感。
郭天寶開著車子陪劉天賜轉了一天,回來的時候正好開飯。劉天賜端著飯碗第一次坐在了張濤的旁邊。
「團長,明天我要走了。」劉天賜扒拉著碗裡的米飯,似乎在訴說別人的事情。
張濤夾菜的手頓了頓,笑道:「我也是那裡出來的人,那裡很好,你會喜歡上那裡的。」說著把菜夾到劉天賜的碗裡,說道:「來,多吃點,那裡的飯菜比這裡好,但是你不能忘了這裡飯菜的味道,也不要忘記自己曾經是這裡的兵。」
劉天賜聞言猛塞了一口,使勁的咀嚼著,彷彿要把這味道永遠的留在自己的牙齦裡。
張濤看了眼跟了自己一年多的新兵蛋子,摘下手腕上的軍表遞過劉天賜,道:「來,戴上。」
劉天賜沒有去接,只是楞楞的看著張濤手裡的表。
見對方沒有表示,張濤拉過劉天賜的手,親自將表帶在了他的手腕上:「我們團的表,比歐米茄還限量,留個紀念吧。」
劉天賜撫摸著腕上的軍表,抬頭對張濤道:「團長,我能把自己的軍裝帶走嗎?包括軍銜。」
張濤點點頭:「帶吧,只要你喜歡就帶去,士兵證也不用留下,都帶上。」
那一晚,劉天賜失眠了,離別總是痛苦的,即使他的戰友該走的全都走了。
張濤親自將郭天寶和劉天賜送上了直升機,劉天賜只帶了一個箱子,裡面只有父親給他壓過的被子和煙,剩下的就是劉天賜自己的軍裝。上飛機前,劉天賜給張濤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噙著淚走了。
「老鷹,走了。」
郭天寶爬進副駕駛室,對飛行員說了聲。後者回頭對劉天賜咧嘴一笑:「很高興認識你,劉天賜。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年輕,我叫老鷹,以後大家都是戰友了。」說著,對郭天寶比了下大拇指,按動了幾個按鈕。
直到張濤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劉天賜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郭天寶突然嗤笑一聲,回頭對劉天賜說道:「天賜,我突然覺的那歌的歌詞特別的好。」
「哪?」
「哎?」郭天寶嘖了一聲,道:「送戰友啊,你聽,送戰友……踏征程……」郭天寶唱了一句,笑道:「你覺得形象不?」
「我不懂你的意思。」劉天賜疑惑的搖搖頭。
「我說你這人怎麼……」郭天寶看對方那樣的表情一下急了,叫道:「你豬啊?這句歌詞形容現在的你不是很形象嗎?」
老鷹突然插嘴道:「是很形象,聽說天賜你昨天送自己的戰友了,今天你就踏上了新的征程,不是嗎?呵呵。」
劉天賜恍然大悟,尷尬的摸摸頭,笑道:「班長你解釋的還真是有道理,我還沒怎麼往深處想呢。」
老鷹搖搖頭,道:「別叫我班長,我不是你班長,而是你戰友。在我們那裡只有一個班長,其他人都是平等的。你說是不是?雷爆。」
「雷爆?」劉天賜奇怪的看著老鷹。
老鷹則奇怪的看著郭天寶,道:「怎麼?你沒告訴他?」
「沒啊,他不問,難道我還自己在那裡吹噓?」郭天寶無奈的攤攤手,顯得很委屈。
老鷹隔著墨鏡翻了下白眼,道:「你個吊兵。」又轉頭對劉天賜笑道:「大寶的綽號叫『雷爆』知道了嗎?」
劉天賜「哦」了一聲,卻沒有再搭話,心裡卻對郭天寶所說的那個地方充滿了期待。
下了飛機,老鷹根本就沒回頭看上一眼,直接奔到了不遠處的獵豹吉普前,朝兩人招了招手。
坐在老鷹的車裡,劉天賜覺得是一種享受,老鷹開的很快,但是也很穩,沒過多久,車子便進入了綿綿群山中,車子才有了輕微的搖晃。
「我們的部隊在山裡?」劉天賜好奇的問了一句。
郭天寶聞言搖搖手指,笑道:「不是部隊,是基地。喏,過了這段路就能看到了。」說著,指了指前面的一道山崖。
當車子停在一處巖壁旁的時候,劉天賜才明白,所謂的基地,竟然是在山壁之中。隨著精鋼大門緩緩打開,老鷹駕駛著獵豹開了進去,在空曠的校場停了下來。
劉天賜下來車,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基地,心中驚詫不已,腳下的校場估計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左邊是一排平房,大約有三十間,劉天賜知道那裡是停車庫,因為其中的一間房門大開著,一輛車子真停在房內。
靠近停車庫的是射擊場,隱約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射擊場的旁邊這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透過落地窗,劉天賜看到了無數的器械,那裡應該是基地的人健身用的。
「走吧,天賜,大家都在等你。」郭天寶招呼了下劉天賜,提起劉天賜的行李箱,拉著他往校場右邊的一棟微不起眼的單層建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