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四十六章魯莽的小表妹(2)
「吳剛到哪裡去了?」小表妹眼淚汪汪地說,「他會不會想我,我真的好想他,我不相信他會是我的親哥哥,他也不會相信的。」
「你不要傻想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絕對沒有錯的。」我勸解小表妹。
「我還想見他一面。」她固執地說。
「會有機會的,小表妹。」女友也勸解。「既然是你的哥哥,你們會有機會見面的。」
「哦,」小表妹歎了一口氣,似乎有滿腹的話要說。
回到家裡,王阿姨和姨媽幾乎同時問道「你沒去找你朱奶奶?」我說,她想去,可是她在這裡有工作,怎麼能說走就走呢。王阿姨點點頭說,是的,孩子們考慮得長遠,回老家不是辦法,生活中誰沒有坎坷?只能面對,不能迴避。姨媽的心裡也是矛盾重重,看來她也不願意小表妹回老家受苦,含著熱淚點點頭說,你們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女友說,姨媽客氣了,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
「先去洗澡吧,你看都弄成什麼樣子了。」王阿姨說。
「我不洗了。」小表妹說。我感到詫異,她平時很願意洗澡的,今天一反常態。
「不洗澡怎麼行?」女友說著就把她往洗澡間推。
「哎呀,你輕點行不行?」小表妹一聲尖叫,顯出很痛苦的樣子。王阿姨忙問「你是怎麼了?」
女友看到她十分痛苦,把她的衣服給慢慢地脫下,發現她身上,胳膊上有很多傷痕,斑斑血跡都滲到衣服上。「你是怎麼了,我的孩子?」姨媽心痛地摟著她,焦急地問道。
「喔,沒什麼。」小表妹一邊擦著血跡,一邊痛得咧嘴。
「到底是怎麼回事?」王阿姨滿臉憤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說是誰打的?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
「是觀海小區的保安打的。」女友快嘴快舌地說。
「他為什麼要打人?你去那裡幹什麼阿姨說話不容置疑,看來矛盾要升級了,她知道真相就麻煩了。
「她去找吳剛,被人打了。」女友又說。「你又去找他幹什麼?」王阿姨滿臉憤怒。
「我不是去找他的,我去報仇的。」小表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荒唐,你去找誰報仇?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王阿姨臉色鐵青,緩慢地說「太危險了,這件事情要是走漏風聲,他會要你的命的,你相信不?」
「你說得太嚴重了吧?」女友滿不在乎地說「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不致如此吧。」
王阿姨冷笑了一聲,嚴肅地說「即使他知道你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為了自己的前途,會不惜一切代價的,你知道嗎?你今天還算幸運,要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你要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再去找他了。」
小表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門鈴響了,吳剛一頭鑽了進來,焦急地說「冰冰,你去找過我?你這幾天為什麼不理我?我心裡好難過。」
小表妹表現出異出尋常的冷靜,她說「我們倆人不合適,就這麼簡單。」
「你好無情,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吳剛十分惱怒。
「你不要問了,吳剛。」小表妹痛苦地捂著眼睛,她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我要知道這是為什麼?」吳剛忽然一把抱住小表妹,她痛得眼淚直流。「我離不開你,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的離開我。」吳剛痛苦流涕,場面十分感人。
王阿姨從沙發上站起來,若有所思地說「吳剛,你不要激動,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找人給你們查了,你們生辰八字不對,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兒戲。」王阿姨話還沒有說完,吳剛就焦急地說「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這個?」
小表妹說,是我不願意,行了吧。你不要再糾纏了,快走吧。
女友也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不能強人所難吧。
吳剛痛苦地搖著頭,歎口氣說「真是人心叵測,我算是看錯人了。」開門氣呼呼地走了。
表妹趴在床上痛哭失聲。
第三部第四十七章沉痛的往事
我睡得正香,這幾天讓小表妹把我折磨得夠嗆,我感到全身疲勞。還沒天明手機就響了,我翻了個身,手機拒接。不多一會,手機又響了,我打開一看是余倩的電話。這個小騷娘們大清早不睡覺攪和人幹啥?幸虧我女友上學去了,否則,還不得吃山西老醋?
「什麼事,快說。」我毫不客氣。
余倩在電話,她很小心地說,咱市裡出事了。我一聽笑了,說,你是做夢了吧,大清早把人給叫醒了,市裡出什麼事與我何干?我打了個呵欠坐到沙發上。王阿姨早起床了,問,什麼急事大清早的吵人?我笑著說,同學來電話說咱市裡出事了,不知道什麼事。
「我知道了。」王阿姨倒了一杯水喝著,慢慢地說「昨天夜裡就有人給我打電話說市裡主要領導犯事了,驚動了全國。」
「哦,」我才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似乎聽到馬路上警笛的響聲。
這次事件的結果是市委主要領導換人,吳副市長也身陷囹圄。王阿姨也長歎一口氣說「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姨媽正在洗臉,聽我們說話她插嘴說「吳富貴怎麼了?」
「進局子了。」我說。我發現姨媽又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作到頭了,活該。」
王阿姨心事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淚水橫流,對我訴說出了藏在心裡多年的心事吳富齋出事的那天晚上,就曾經對她說過,如果有人要害陷他,這人一定是吳富貴。我當時不相信,就問他為什麼?他說,祖上曾留下房產一處,他們正為遺產問題鬧得不可開交,親兄弟反目成仇。沒有想到幾天後吳富齋就出事了,歹徒勒索了錢財後就跑得無影無蹤。而吳富貴表現得相當詭秘,遲遲不讓報案。因此,吳富齋是死是活爭論不休,一直是一團謎。那些日子,我發現有人天天跟蹤我,盯梢我,看來是要置我於死地而後快。我又不是他的合法妻子,因此也無法深究此事,後來我就帶著滿腹疑問與顧慮來到這裡。就一直這樣生活著。王阿姨說話時眼圈紅紅的。
「哦,既然這樣,你沒有報案?」我好奇地問。
「他是親弟弟,一切由他處理,我怎麼好插手?」王阿姨說,「再說,你得有證據,沒有證據就是瞎懷疑,法律是不會幫忙的。」
我感到王阿姨為她年輕時的幼稚和輕率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她一直這樣含辛茹苦地生活著。為了自己,為了女兒,她心裡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誰也說不清楚。
小表妹對這件事表現得相當煩躁和不冷靜,清早就穿一件單衣出門。姨媽說「孩子你要去那裡?」「我出去散散心,不用你管。」王阿姨示意讓我跟著出去。
沿著海邊的小路走到位於城市後面的山上,登高遠眺,繁華的海濱城市像鑲嵌在黃海之濱的一顆璀璨的明珠,鮮紅的太陽從薄雲淡霧中冉冉升起,使這座充滿活力的海濱旅遊城市更顯得生機勃勃,魅力四射。小表妹坐在一塊石頭上,凝望著蔚藍色的大海,長吁一口氣,表現出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憂慮與深沉的樣子。
「你不要多想了,他這是惡有惡報,咎由自取。」我勸解她說。
「你是說吳剛的爸爸?」她回過頭來問。
「你以為我說誰?」我有些不耐煩了,督促她說「快回家吧,姨媽她們在等著咱。」
「誰讓你跟來的?你自己回去不行嗎。」她扭過頭說。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樣,我說。你知道還問什麼?她不屑一顧。我說,你就是擔心吳剛和他的媽媽,是吧?她點點頭說,吳剛和他的媽媽處境,就像我和我的媽媽一樣可憐,她又回過頭苦笑著說,我這是杞人憂天,同病相憐。我說,你終於報仇了?她疑惑地看著我問,你以為我會幸災樂禍,投石下井?不是的,我雖然恨他,但是我不願意他在這時候倒霉,我想讓他良知的發現,找回做人的良心,他這樣子,對我有什麼好處?所以,我心裡很難受,她又自嘲地笑著說,也許我的心太軟,我不願看到別人流淚,即使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我說,小表妹,你打算怎麼辦?
她凝視著我,過了好一會,說「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找余倩瞭解一下,她知道的事情比我們多。」我說「可以,我想她心情也會很糟的。」
小表妹鼻子裡哼了一聲,說「她心裡怎麼想的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第三部第四十八章人心叵測
這場政治地震使許多人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使人的本性暴露無遺,有人惋惜,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落井下石。痛恨的人說是咎由自取,感到惋惜的人說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見到余倩時並非我想像的萎靡不振,臉上似乎看不出半點憂慮與傷心。一如既往地談笑風生,滿面春風。
「老同學,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她依然滿臉燦爛的笑,緊緊地握著我的手,顯得十分親切和友好。她依然是青春煥發,似乎顯得更成熟更性感更富有魅力。
「啊,哈,我想你。」我看到周圍沒人,小聲開玩笑。
她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四周掃瞄一下,忽地又笑容滿面,好像晴朗的天空忽然飄過一陣烏雲,雲彩過去依然是明朗的天空。我想,大概在這裡說話不方便,我說,你現在沒事,咱去到海邊走一走。她看了看表,很抱歉地一笑說,對不起,過會我還有事,不能奉陪了。我說現在已經下班了,你還有什麼事?她臉色微紅,羞赧地說,他來了。我抬頭一看,一位風度翩翩的小伙子手拿一束玫瑰花笑瞇瞇地走來。余倩說,這是小劉,我的未婚夫,又指著我說,我的同學,李強。小劉很熱情地握著我的手,說,你好,你好。我感到很尷尬,急忙說有事,像逃跑似地急急忙忙走了。走了一會忍不住回頭看看,他倆正相擁著在樹陰下親吻,我才徹底感到世道確實變了,這種女人在什麼時候都能吃得開。
我忽然又想起小表妹,她的眸子裡閃著迷茫與期待的目光,此時她的內心世界十分複雜與痛苦。她既痛恨自己的親生父親,又希望能在他的面前撒撒嬌,叫一聲爸爸。他的天真與浪漫,她的善良與執著,她現在不但不懷疑自己的身份,反而為他的安危擔驚受怕,這不僅僅是為了吳剛和他的媽媽,而是為了她曾經的期待和幻想。
「表姐夫,我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她痛苦地對我說。你又胡思亂想什麼?我笑著問。她說,我為什麼對他擔心,同情,而又很想見他一次面?為此,我媽和我姨媽都要翻臉了,罵我沒有骨氣。我說,你為什麼願意見他一面?你想對他說什麼?她哭了說,我也不知道,他耀武揚威的時候,我恨不得揍他一頓,可是他現在這樣,我又想見見他,和他說話,他是多麼可憐!你見到余倩了?她說什麼,吳剛他爸現在怎麼樣?她一連串的問題令我應接不暇,我心裡暗想,幼稚的小表妹啊,人心莫測,你怎麼天真得像一張白紙?你怎麼能懂得人世間的人面冷暖,世態炎涼。
「我可以到拘留所看他一眼嗎?」她又提出新問題,令我難以回答。
「你最好和你姨媽商量一下,聽聽她們的意見,而且,即使你去見他,他未必能認得你。」我說。
她若有所思地說,我有辦法了,表姐夫,你和我一起去好嗎?我說不行,我和你一起去算什麼?人家是大官,有很多人去看他,我去算什麼。小表妹眼淚汪汪地說,我是多麼可憐,在小的時候,人家罵我是野種,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爹是什麼樣子,現在知道了又是這種情況,我的命真得好苦,這是我媽說的,她又潸然淚下。
我安慰著小表妹,我說,你不要哭,讓我再想一個辦法。我說,你可以讓吳剛一起去,看看他,和他說句話,也算了你一個心願,還引不起他的懷疑。哦,小表妹苦笑著說,辦法倒是好,我怕吳剛控制不住感情,和他一起去不方便。我說,你先和他聯繫好了再說,他一定會同意的。她說,這幾天吳剛和他的媽媽不知道有多痛苦和難過,我應該去勸勸他。我笑著說,人家家裡平時車水馬龍,你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身邊還能少了人?你就甭操心了。她笑著說,是的,都是我多心了。
這件事在家裡引起軒然大波,王阿姨和姨媽堅決不同意小表妹去探視父親,王阿姨說,我們一家被他害得還不夠,現在是老天有眼,壞人罪有應得。姨媽也說,那是個畜生,你千萬要死了這份心,他是活該倒霉。
王阿姨回過頭對我說「你看住冰冰,不要亂跑,」又自言自語地說「現在他是迎風臭十里,很多人都躲得遠遠的,你去自討苦吃?」
第三部第四十九章煩悶的夜晚
吃過晚飯,一家人在客廳看電視,我正在屋裡上網,過了一會兒小表妹哭紅著臉進來了。我笑著說,看你這個樣子,又看韓劇了?我知道她最愛看韓國肥皂劇,進入角色往往哭得眼睛紅紅的,好像和人打架似地。她說不是,現在誰還有心看電視。我問,什麼事情能耽誤你看電視?她說,我媽病了。我說姨媽好好的,你怎麼這麼說話。她說是真的,今天下午我和她一起去的,她又望望客廳,壓低聲音說「很壞的病,我媽還不知道。」像晴天霹靂,我驚呆了,連續說,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這是真的。「要住院呢。」小表妹說。
我急忙來到客廳,看到姨媽臉色蠟黃,我痛恨自己,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呢。小表妹說,表姐夫,你陪我散散心好嗎?我說,在家陪姨媽看會電視吧。王阿姨說,出去玩吧,早點回家,我陪你姨媽說回話。
走到街上,小表妹憂心忡忡地說,我感覺我媽的病很厲害。唉,俺們農村人太能忍受了,我早就發現她不對頭,大便老是拉血,不是好兆頭,我幾次勸她來醫院看大夫,她就是不肯,不是說忙,就是感覺很好,不用看病。一直拖到現在,可惜已經是晚期了,她眼淚汪汪地說。我問,確診了?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現在醫學科技發達,醫生會有辦法的,放心吧。小表妹勉強地笑了笑說,但願如此吧。又回過頭對我說,人生為什麼這麼多的煩惱和憂愁,傷心和離別?我笑了說,你像是一個詩人,那麼多情善感。她說,最近我經歷的事情,使我成熟了許多,也知道深沉地思考問題了,我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痛苦與煩惱。同時,我也能獨立地思考和觀察問題,對於有些問題我有自己的看法和觀點,從而決定我的行動。我佩服地說,小表妹,你真的成熟長大了。她微微一笑,算是解釋和回答。
「明天要住院了,」她傷心地說,我真是不知道此時的心情,我感到麻木了,我媽媽受了一輩子的苦,到頭來卻是這樣,她傷心地哭了。我說,你不要傷心,明天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來操心和處理,你一定要挺住。她憂傷地點點頭,淚水嘩嘩而下。
「家裡最近不知什麼樣子,我還有一個小妹妹,她才十二歲,那個爹對她不知怎麼樣?唉,老人說,女怕嫁錯郎,男怕選錯行,真是不假,我媽媽一生的遭遇,真是倒不如我姨媽這樣獨自生活一輩子,無憂無慮。」她說。
「你姨媽也不容易,她只是表現得深沉和大度,她的豐富的內心世界不為人所知,她往往把煩悶和痛苦獨自承受,有淚往肚子裡咽,也不容易。」我勸解她說「生活中誰沒有坎坷和磨難?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過去,那過去的將會變成親切的懷戀。」她忽然又痛哭失聲說「一切都會成為回憶的,包括現在。」我說,你不要如此傷感和痛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太陽,日落總會有日出的時候。她說謝謝,我只是不能夠接受這個現實。
「我表姐很幸福,遇到你這樣的好人,」小表妹難得一笑,又說「你住在這裡,我姨媽就會感覺安全多了。」
我感到十分驚奇,笑著說,你姨媽什麼時候感到不安全?我沒聽說過。她說,你沒聽說過?又笑了,眼裡閃著一絲狐疑的目光說,我開玩笑的,看到你和表姐那麼和睦恩愛,我真羨慕。我說,你會找到意中人的,我相信。她笑了說,我暫時不會考慮這事,一切隨緣(,電腦站新最快)吧,大不了和姨媽一樣的生活。我急忙摀住她的嘴說,你不要拿姨媽作鏡子,她希望我們生活幸福美滿,有個和美的家庭,真的。她笑著說,但願如此吧。
「我表姐畢業後能和你結婚嗎?」她忽然問我,我感到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會的,我們會幸福的。」我囁嚅著說。又問「你這是什麼意思,表妹?你聽到什麼了嗎?」她笑著說,沒有,我只是閒問。我好像聽到姨媽和表姐說過,等畢業後要出國,我想她出國,你在國內,萬一被她給蹬了怎麼辦?白費你這麼多年的心血了,哈。小表妹快言快語,我似信非信,哈哈大笑著說,嘿,讓她蹬,她都不捨得。小表妹笑了說,是的,我表姐寧願不出國也不會蹬你的。我說,小表妹你真會說話,那麼讓人痛你。她嘻嘻笑了說,你對我表姐說吧,她願意聽你的甜言蜜語。
天漸漸涼了,海風吹來帶著一股腥鹹的味道,小表妹向我靠了靠,她的秀髮被風吹到我的臉上,像細密的柳絲,使人想起溫暖的春天。
沉悶而又潮濕的夜,我倆默默無聲地走在寂靜的馬路上。
第三部第五十章回家
回到家裡,姨媽已經睡覺了,王阿姨還坐在沙發上想心事,她憂心忡忡地對小表妹說「你媽媽脾氣太強,我勸了一晚上,她就是不同意做手術,還說吃點藥就會好的。生病不去醫院還行?就這麼定了,明天就去看醫生,不能由著她。」小表妹激動地撲倒姨媽的懷裡說「謝謝你,姨媽。」王阿姨親暱地撫摸著她的秀髮,語重心長地說「你要知道,親情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小表妹含著熱淚點點頭。
王阿姨對我說「你今天晚上就不要加班了,早點睡覺,明天一早就陪你姨媽去醫院。」我點點頭,就進了房間。
過了一會,小表妹走了進來,眼圈紅紅的。我說,你不要害怕。她點點頭小聲說「我媽媽沒有睡覺,她怎麼能睡得著呢?我們說話她都聽到了,她心細著呢。」我說,幸虧沒說什麼。她忽然說「我表姐好久沒回家了,我好想她。」我說「姨媽住院我會通知她的,讓她來看望。」小表妹憂傷地說「謝謝你,表姐夫。」我說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早點休息吧。小表妹默默地點點頭,表情顯得很複雜。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了,王阿姨單位有事早走了。快七點鐘的時候,我想她們應該起床了,就輕輕地敲敲門。門沒上鎖,自動開了,我驚異地發現床鋪疊得很整齊,姨媽帶的一個花包袱也不見了蹤影。床上放著一封信,用4紙寫的
姨媽,表姐夫,表姐
我和媽媽很感謝您對我們的關心與照顧,這些日子我經歷了很多的事情,也瞭解了很多的事情。看到你們一家對我和媽媽的無微不至的關心,我都不知道偷偷地流過多少次眼淚,我感到人間真情的溫暖。我知道媽媽的病是不會好的,她已經到晚期了,沒有想到她早就知道了真實情況。她說,她在來城裡的時候就感覺到可能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期限,她自己身上的病自己最清楚,只是不想告訴別人,讓別人為她擔驚受怕,她會心裡不安的。我和媽媽回到老家,我要在媽媽生命的最後時刻陪伴著她。再次感謝你們的關心與照顧。
冰冰叩謝姨媽全家。
我默默地流淚了,小表妹回家了,她是在最需要人關懷,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離開了我們,也許是擔心那昂貴的醫療費用,也許是她們不願意打攪別人。總之,她是在最不該回家的時候回去了。在媽媽被病痛折磨的床前,她會想到什麼?
女友回來了,看了小表妹寫的信,她難過得哭了,王阿姨也默默地含著淚水。她說,姨媽其實早就知道她病得很嚴重,她在生命的彌留之際看一眼她為之驕傲,為之付出了很多卻視若路人的姐姐。過去的一切恍若昨日,她的倔強的脾氣注定了一生生活的坎坷與艱難。
「我們還能有什麼方法去找到姨媽,讓她回來嗎?」女友說。
「不必了,估計現在已經到了老家了,她已經經不起折騰了。「王阿姨心情沉重地說。
我發現女友眼圈紅紅的,可能昨天哭了一夜。我說「你不必過於悲傷,過幾天我和你一起去把姨媽接回來,讓她好好治病。」女友說「謝謝你對我一家的幫助,真的,我好感動。」我笑道「你又來了,咱們是在海邊發過誓的,今生今世永不分離。」她苦笑著點點頭說「哦,我姨媽病了我很難過。」我說,我知道,我也是。
「還有一個消息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她看著我,欲言又止。我說「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何必吞吞吐吐的。她說「我畢業以後可能要去新加坡深造,手續都辦好了。」
我心裡感到火辣辣地,升起一股無名火,有一種被欺騙被侮辱的感覺。我強壓怒火,裝作平靜地說「好啊,去上洋學堂,我怎麼事先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她羞愧地說「現在才定下來,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我笑著說「都定下來了,還商量什麼?」她說「你不同意,我就不去唄。」我急忙說「不敢當。」她笑著點著我的鼻子說「人家捨不得你麼,你還笑我。」
我心裡惦記小表妹和姨媽她們會怎麼樣了,到家了嗎?姨媽的病,能經得起這麼遠路的顛簸嗎,會怎樣了呢?就這樣任病魔侵吞她的肉體?默默地忍受著病痛的折磨,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