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夜晚,星光也有些清冷,四處飄蕩的落葉已經打印。地上鋪上了一層黃色的枯葉,在昏黃的路燈下卻有種奇異的魅力,走在上面軟軟的。如果是在楓葉飄零的山地上,踏著紅葉鋪就的地毯,更是有一種踩在彈簧上的輕飄飄。都說這是一個悲秋的季節,可是在這桌子上圍坐的幾個人卻就著蟹黃,喝著古越龍山,完全沒有悲秋的傷感。
葉子在下午還在上課時就打電話約李暢吃螃蟹,李暢又帶來了鍾敏劍、葛朗、阿昌,葉子也有三個同學,八個人正好一桌。地點是在學校的賓館餐廳,只有這裡才能吃上比較正宗的螃蟹。
「我這個兄弟是一個大老闆,你們使勁吃,吃不窮他的。」李暢鼓動著鍾敏劍等人放開肚子。補秋膘,現在正式時候。
鍾敏劍有點奇怪地看著李暢,怎麼看也不像傍大款的食客,可是他為什麼偏偏有這麼有錢的朋友,看葉子開的車就知道他的身家,奔馳五系的轎車,不是一般人開得起的。李暢家裡即使也算有點錢,比起面前這個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的葉子,差的肯定不是一星半點。鍾敏劍見過有錢人,也見過有錢人身邊的食客,那些食客是星星,他們圍繞著的那個有錢人就是月亮,鍾敏劍偶然做過這樣的星星,也知道怎樣去做這樣的星星。
不過鍾敏劍的恭維討好很快地就被葉子和李暢的嬉笑怒罵衝散了,在他們身邊,鍾敏劍似乎不知道怎樣去討好,他們好像對這樣的恭維已經完全免疫了。
葉子自然就是月亮,不管他如何裝低調。也掩飾不了他的光華,李暢本來也應該是和鍾敏劍一樣的星星,可是他好像並沒有做一顆小星星地自覺,在酒席上,他的風頭比葉子還出得足,直讓鍾敏劍對葉子抱不平。
葛朗和阿昌的注意力就完全轉移到了碩大的螃蟹上,完全抱著不吃白不吃的心態來赴宴的。反正李暢也說過了,吃不窮他這個朋友。
鍾敏劍碰了碰李暢,把正和葉子的幾個同學聊得興高采烈的李暢吸引了過來。
「你看看是誰來了?」
李暢回過頭一看,是雷劍帶著馬靜進來了。雷劍也看見了李暢這一桌。沒理會他們,目不斜視地過去了。不過在走過去幾步之後,又返了回來,直衝葉子而去。
「葉總,剛才路過的時候就覺得桌子上有一個人很面熟,我開始還不信你會到這裡來吃飯,過來看一眼確認一下。沒想到真的是您。怎麼到這裡來吃飯了?」雷劍地熱情能撐破體溫表。
「是雷劍啊,怎麼,不歡迎我?在這裡吃飯有什麼問題嗎?」葉子見是熟人,也站了起來。
「我覺得您一般總是在金悅或者黎昌吃飯,好幾次吃飯都是在那裡碰見您。」雷劍說。
「那是商務招待,沒辦法,講究個場面。實際上中看不中吃的。在這裡吃飯多自在。我現在也是這裡的學生了,要不,一起坐?」
沒等雷劍歡呼雀躍地答應。阿昌在旁邊笑道:「葉總,雷劍不會在這裡吃飯的,這裡條件太差了。他怎麼也得去金悅或者黎昌吃飯啊。雷劍,你說是不是?」
雷劍冒火的眼睛差點要殺了阿昌。扭頭瞥見馬靜微微搖頭的神情,壓住心頭的怒火,對葉子說:「不了,你們聊吧,改日我做東,再請您坐坐。我們有好久沒見面了。」
鍾敏劍有點氣惱雷劍,到了這一桌居然把其他人當作了透明人,完全不存在一樣,這人也太勢利了,詢問地眼睛看向葉子:「葉總怎麼認識雷劍?」
「你也認識他?」葉子反問。
「他是我們的同班同學。」鍾敏劍說。
葉子看了李暢一眼。臉上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生意上有點來往。」然後低聲對李暢說:「這個叫雷劍的是不是有點討厭?」
「有點眼高於頂,好為人師吧。」李暢淡淡地說。
「要不要我教訓他一下?他是一個家族企業,我是他家的老主顧了。每年給他家的合同有幾千萬。」
「鹹吃蘿蔔淡操心。來。喝酒。」李暢端起杯子。
「李暢,你聽說了嗎?雷劍和馬靜談戀愛了。」阿昌很八卦地插嘴道。
「哦,倒是很般配的。」李暢說。
「聽說雷劍給馬靜家寄了五十萬塊錢給她弟弟治病,馬靜只不過是為了感恩才同意做她的女朋友的。」鍾敏劍不無惡意地說。
李暢扭頭看了馬靜一眼:「雷劍很大方嘛。」
雷劍此時也在往這桌看,正好碰見李暢地目光,雷劍不屑地轉過了頭。他覺得今天有點倒霉,怎麼會在這裡遇見李暢他們。能碰見葉子是意想不到的驚喜,聽見他居然還是學校的學生,自己的校友,更是喜中之喜。而碰見李暢他們就像是面前地一鍋鮮湯,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幾粒耗子屎掉了進去,再也無法入口了。
葉子的家世雷劍知道,比自己的家產不知道多了多少倍。並且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家族企業的大主顧,得罪不起的。這個李暢居然和他坐在一張桌子上,不知道跟他是什麼關係。莫非李暢是那種圍繞著有錢人轉的食客?
如果鍾敏劍知道雷劍也有著與他一樣的想法,可能也不會摟著鍾敏劍大喊英雄所見略同什麼的,反而會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直接告他剽竊。
馬靜看出了雷劍地不悅,低聲說:「我們走吧,換個地方吃飯。」
「為什麼要走?他們能在這裡吃飯,我們就不行嗎?來來,聽說這裡的螃蟹不錯,現在秋高氣爽,正式吃螃蟹的時候。」
馬靜剛才一路過來地時候,覺得這個季節的秋高氣爽已經有點過頭了。也許男人和女人對秋天地感覺不一樣吧。坐在那邊桌子上的班上的那幾個同學馬靜都認識,只有那個旁聽生不是很熟悉。不過,旁聽生嘛,也沒有必要去熟悉了。
雷劍這頓飯吃得有點悶悶不樂,馬靜卻有點
怯。馬靜也算得上是一個漂亮姑娘,在學校裡追求她數,不過單獨與男同學到外面約會吃飯還是第一次。
鍾敏劍一點不同意李暢的看法:「雷劍才不是這樣大方的人,他是一個商人,做什麼事都講究成本和收益,講究投資收益率。他能投資一萬塊博取馬靜的芳心。就不會多花一分錢。要他投資幾十萬去找一個永遠也不會結婚的女朋友,恐怕他再有錢也會捨不得吧。」
「這個消息從哪裡得來的?」
「像這種消息哪裡還能找到,都在人家的嘴皮子上傳。」
「他們怎麼知道馬靜地卡裡多出了五十萬塊錢?」李暢不解地問。難道是雷劍自己傳出去的?
馬靜的卡裡多出了五十萬塊錢和雷劍給馬靜寄了五十萬塊錢,這兩句話還是有區別的。但是鍾敏劍直接就無視了,他發揮理工科學生,特別是力學系學生數字、邏輯能力非常強的特點,馬上針對雷劍不可能給馬靜寄錢這一事展開了充分而深入研討和證明。
最後的結論。雷劍用一個反問句表達了出來:「如果馬靜是一個恐龍,雷劍會掏出這一萬塊錢嗎?」
雷劍慢慢地扭轉情緒,想起了今晚自己請馬靜一起吃飯的目地,馬上收拾起十二分的精神,與馬靜周旋起來。馬靜是很漂亮,絕對能值得那一萬塊的投資。可是如果要對得起那五十萬的標準,雷劍要搞一個短平快才行。
不過,可能雷劍想收回投資的心情太迫切了,他居然沒有注意到親愛的葉子。親愛的葉董事長已經走了,並且結帳的時候才發現葉子已經把他的帳給結了。
這叫什麼事嘛!居然讓自己地一個大客戶為自己的這兩百多元錢買單,雷劍覺得這事如果讓父母知道了,非得要打他屁股不可。太迫切想在這邊收回投資。那邊一筆很好的投資卻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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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劍本來要在賓館裡開個房間把馬靜就地正法,當初選擇賓館餐廳吃飯就有這個用意,想起葉子的事情,雷劍卻沒有了心情,不過估計即使他有這個心情,馬靜也不會這麼快就自投羅網。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大丈夫何患無妻,不要為了一顆樹而失去一片森林……,雷劍默念這幾句話,帶著馬靜走出了餐廳。
酒醉飯飽之後。商量下一步地活動計劃,鍾敏劍提議去宿舍玩麻將,反正是週末。玩個通宵也沒有什麼。阿昌是從來不參與這種活動的,他家裡比較困難,而玩麻將總會帶點綵頭,他沒有這個閒錢,葉子有點無聊,也答應了,李暢是不參加這種活動,但答應葉子陪著他看看,有幾個還有其他的事,留下來只有五個,李暢、葉子、鍾敏劍、葛朗、還有葉子的一個同學叫周平。
最後選擇地點時還是沒有去宿舍,怕影響別人休息,學校周圍有棋牌室,葉子的那個同學是那裡的常客,於是由他帶隊,幾個人殺奔棋牌室。說是不遠,其實也有好幾公里,葉子的車大,坐五個人還很寬敞。
大廳裡已經有好幾桌了,吆喝聲、出牌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幾個人找了個包間,鍾敏劍一進大廳的時候,聽見熟悉的聲音,就像喝了七十度的老白干,雙臉泛紅,雙腿也有點飄,待上了牌桌,更是兩眼放光,好像要把一張張碩大地麻將牌吃進眼睛裡,一個老賭棍的標準形象,他號稱從來不玩屁胡,動不動就奔著清一色、七對子、門清過去。葛朗是一個小心翼翼的人,有牌就吃,能碰絕不放過,只要能胡就行。葉子則完全是抱著打屁聊天地心情過來的,誰胡誰不胡好像與他都沒有關係,只是瞎打,而最為冷靜的就是葉子的同學周平了。如果說鍾敏劍是一個老賭棍,周平就算得上是一個職業賭棍了。均,玩得也不大,平胡十塊錢。
李暢看了幾圈,葛朗不輸不贏,鍾敏劍輸了一些,葉子是大輸家,而周平則是大贏家。李暢覺得有點無聊氣悶,打算出門去走走,這段時間先是在上海處理公司的事情,後來回到北京又一頭扎進了抗癌藥物的開發,一直搞得人非常緊張,這也是李暢跟著他們過來散散心的原因。
李暢走出包間,在大廳裡隨意轉了轉,大多是些老頭老太太,玩一塊兩塊的小麻將。
有一個包間的門打開了,裡面出來一個人,老熟人。
「孟剛,你怎麼在這裡?」李暢笑著打了招呼。
「幾個朋友叫過來玩玩,有點累,換人了,出來走走。」孟剛看見李暢,有點尷尬,已沒有早先的驕橫跋扈,手放在口袋裡抖了抖,還是掏出了煙,「來一顆?」
「謝謝,我不會抽煙。」
孟剛瀟灑地點著了煙卷,美美地吸了一口,看了李暢一眼,猶豫不決地想張嘴又閉上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李暢問。
「出去說吧。」
孟剛和李暢來到棋牌室門外,
外面的空氣清爽多了。孟剛三口兩口把煙抽完,隨手彈在牆角。
「最近張曉芙怎麼樣了?」孟剛終於拿出豁出去了勁頭開了口,問完後有點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好久沒有見她了。先在外面出差好幾個月,回來後又非常忙。雖然都在一個學校,可是來學校的時間很少。你經常在學校裡,沒有見過她嗎?」
「我怎麼見得到她?她現在連我的電話都不接的。」孟剛懊喪地說,隨即又奇怪地問:「你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消息呢?」下面一句話他沒好說出來:「你不是她男朋友嗎?」
李暢想起了早先那場張曉芙導演、自己主演的惡作劇,沒想到孟剛現在對張曉芙還沒有忘情,他把話題叉開了:「你暑假回家了嗎?」
「沒回。」孟剛站在李暢身邊有點難受,找了個托詞又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