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十一點。關曉文別墅。
老許躡手躡腳走到關曉文身邊,關曉文掐著自己的太陽穴,睜著一雙睏倦的眼睛看著老許說:「是不是又沒有什麼好消息?」
即使聽到是自己派出去對那兩個保鏢家庭進行威逼利誘的人被陌生人帶走的消息,老許也總是這樣慢條斯理,處變不驚,也許是經歷過太多的風雨,老許已經對這種消息有點免疫了。當初跟著老闆在道上混的時候,什麼消息不比這個來得要命?
關曉文點燃一根煙,抽了兩口又掐熄了。老許辦事牢靠,這種事一般不會牽扯到自己身上來,至少不會有直接的證據牽扯到自己。但是,是警察把他們帶走了嗎?穿便衣的警察?他們已經把一切都佈置好了,是不是就等著自己自投羅網?
「那邊的人呢?」關曉文又抽出一顆煙,卻不點燃,只是把玩著,良久問道。
「已經安排了。估計今晚就可以進去,罪名是搶劫。」
「一定要把話帶到,告訴他們,反正是死路一條,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把事情扛下來。警察能保得了他們的家人一時,保不了他們一世。是想讓他們的家人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關曉文三個手指使勁一捻,一根軟中華香煙被揉成了一團碎末。
老許答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關曉文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站起身來,走到書櫃前,在書櫃裡面某個地方按了一下,整個書櫃像一扇門一樣打開了。裡面只是一堵牆,牆上空蕩蕩,關曉文在牆上像彈鋼琴一樣有節奏地彈了幾下,然後輕輕一按,一塊五十厘米長寬的乳白色的牆壁緩緩地往旁邊移開,露出了裡面的暗門,關鍵把無名指上碩大的板戒對準暗門地一個凹入處,輕輕地一聲響,暗門彈開了。關曉文在裡面摸索了一會,掏出一個緞皮的筆記本。
關曉文回到沙發坐下。打開筆記本,眼睛裡急迫的光籠罩著每頁上的姓名、數字和解釋文字,臉上五官因為瘋狂而有點抽抽,這個筆記本是關曉文多年來的積累,上面記載著他的所有關係戶的豐功偉績。雖然他很早就這麼做了,但從來沒有用過它,不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不會用這種東西的。這是一把雙刃劍,在要挾別人的同時,也給自己豎立了一個強大地敵人。
「魏局長,X月X日收到人民幣二十萬元,有錄音為證;X月X日收到為他兒子辦理的出國護照和簽證以及一萬美元現金,有辦理過程的所有材料的複印件和錄音為證。X月X日送給他XX女影星一名,有錄像為證。月X日,…….」
關曉文念著筆記本上的文字,開始還是喃喃地碎念叨。到了後來,聲音逐漸加大,當他念著這些人的豐功偉績時,一種瘋狂、譏諷的快感驅除了他心裡地苦悶。有點黑色幽默的故事情節甚至使得他哈哈大笑起來,自己的兒子被送進了監獄,而把自己的兒子送進監獄的那幫傢伙都是這個人的手下,可是他的兒子卻被自己送到美國去了。
好玩,真的很好玩。魏局長啊魏局長,不是我不講道義,一直給你上著貢,卻從來沒有驚動你,還不是想留著你這尊大神來力挽狂瀾的。我已經站在了地獄地邊緣,今天你要是能把我從地獄裡拉回來。我們一起上天堂,如果你不肯伸出援手,我就拉著你一起下地獄吧!
關曉文合上筆記本。扔在鍾後,電話裡傳來令關曉文怒髮衝冠的標準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再撥,還是沒有人接聽,再撥,手機關機了。
關曉文暴跳了起來,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地砸了下去,他居然敢不接我電話,他以為自己是誰?要不是自己在前面用金錢、人脈為他鋪道,他能爬上現在這個位置?忘恩負義地傢伙!
關曉文跌坐在沙發上,又開始安慰自己,也許,他現在在開會,不方便接聽電話,這種機構,夜裡兩點鐘起來開會都不稀奇;或者正在被某個老闆請客,左擁右抱騰不出手來;或者正在消魂處,天王老子的電話也是不接的,何況自己還不是天文老子。此時此刻,撫慰關曉文遭受創傷的脆弱的心靈,最好的藥品就是阿Q的精神勝利療法了。
晚上十一點十分。關曉文別墅外。桑塔納車裡。
曹警官和吳警官已經換了崗,吳警官休息,曹警官開始監視,李暢在閉目養神。
吳警官點了顆煙,他知道李暢不抽煙,也就沒有讓他,忽然看見李暢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地,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如果兩邊同時有時間參照,就會發現,李暢哈哈大笑的時候,正是關曉文瘋狂地摔茶杯的時候。
「李董,想起什麼事了,這麼好笑?」吳警官問。
「這事好玩,好玩。」李暢嬉笑道,過來一會才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吳警官,如果有一個人掌握了你的秘密,不可見人地秘密。」
吳警官一激靈,忙打斷李暢的話:「李董,我可沒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
「只是比喻嘛。」
「比喻也不行,聽著太怪異。你找別人比喻吧。」
「那好吧,比如有人掌握了曹警官……」
「打住,打住!」還沒有等李暢說完,曹警官就做出了籃球賽上暫停地手勢,「李董又要拿我來尋開心了。」
李暢無奈地說:「好吧,好吧,我拿自己比喻總行了吧。比如吳警官你掌握了我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董,冤枉啊,我從來沒有掌握你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李暢徹底地被打敗了:「只是比喻嘛,又不是真的。」
「比喻也不行。我們辦事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則,這些沒有根據地比喻我們是從來不說的,也從來不聽。」
「難怪你們上不去。」李暢沒好氣地挖苦了一句,「算了,不跟你們說了,我下去辦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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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是警察的行動,但呂隊長要求曹吳兩位一切聽從李暢的安排,自從上次和李暢一起千里追蹤關鍵,最終撈起了胡老虎這條大魚之後。曹吳兩位警官對李暢是言聽計從,此刻聽李暢說要出去,以為他又有什麼奇妙的想法要實施,當警察的都知道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吳警官沒有一點驚奇,只是點點頭,說了句注意安全。保持聯繫。
李暢站在月色琅琅的大街上,長吁了一口氣,剛才在車裡遭遇了兩個隱君子吞雲吐霧的污染,實在是難以忍受了。李暢緩步朝外走去,心裡還在想著關曉文手裡的那件東西。
可能有人會奇怪,所有的竊聽裝置不是都被關曉文找到並安裝了干擾裝置了嗎?為什麼李暢又能得知裡面地情況?實際上,那些普通的竊聽裝置的確都失去了效用,因為這些竊聽器不管是信號的傳輸,還是干擾。都是電磁波的範疇,但是李暢安裝的另外一種竊聽器,根本就不是用電磁波來傳送信息,它的信息傳送渠道早已超過了這個世界地科技發展的理解力。自然,在這種超前的東西面前,所謂的干擾器就只能是擺設了。
李暢沒想到關曉文居然保存有那種東西,李暢一晚上想著的都是怎樣再添一把火,把這場邪火燒得更猛烈些,原來設想的種種計謀都不是很恰當,不是效果不會太理想,就是時間太倉促,關曉文已經開始找律師,找方方面面的關係。呂隊長能否頂過去兩天還很不好說。特別是這個魏局長,呂隊長的頂頭上司,李暢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看起來很威嚴很正直的一個老頭,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如果讓關曉文得逞,呂隊長肯定頂不過兩天,魏局長要對付關曉文也是以後地事情了,現在還只能老老實實地幫著關曉文。
關曉文啊關曉文,這件東西一露面就不會再是你的了。現在居然剛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是自己要備下這種東西,就怪不得別人了。
李暢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該是再添一把火的時候了。
「哪位?」手機裡面傳來關曉文略顯疲憊的聲音。
「關董事長真是貴人多忘事,你這段時間絞盡腦汁、處心積慮地是在對付什麼人,你忘了嗎?你派人打劫了他的店舖,搶走了價值幾千萬的貨物,你忘了嗎?你還製造謠言,楞是把一個調查組送到了他的公司,你忘了嗎?關董事長,我真的很佩服你。要是沒有你的存在,這場戰鬥會遜色很多。差點忘了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寶貝兒子是誰帶人去抓了回來的?沒錯,就是我。行行,你不信就不信吧,這事也沒有多少好吹噓的,抓捕你的兒子太沒有挑戰性,老實說,如果不是想通過你兒子撈起胡老虎這條大魚,追回我失去地貨物,還沒有出上海我就會把他抓住了。你兒子是死有餘辜,馬浩英,我的朋友,你兒子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就把他給殺了,關鍵是典型的一個紈褲子弟,為了一個女人,就把親人、家族、責任棄之不顧,這樣地兒子,不要也罷。關董事長春秋鼎盛,將來多找幾個有宜男相的女人,給你生上十七八個兒子傳宗接代。關鍵你該丟就丟了吧,你也不是沒有努力過,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說到這裡,李暢彷彿就在身邊看見關曉文表演一樣說:「關董事長,你就別捻煙捲了,多貴的香煙,你這麼糟踐可惜了。你跳起來來幹嗎?這個屋子沒有安裝竊聽器,所有的竊聽器不都被你找出來了嗎?沒有什麼竊聽器在你那個強力干擾裝置下還能起作用的。
你進廁所也沒有用,我在你身後看著你呢。關董事長,我給你打電話沒有惡意,我想約你出來談談,畢竟是你先不仁,我才不義的。要是沒有你的指示,胡老虎怎麼會打上我的店舖的主意?要不是有這個開始,我們又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只要沒有惹怒了我,你兒子殺再多的人也跟我沒有關係。」
關曉文在廁所、廚房、陽台,所有能待的地方都待過了,好像哪裡都有李暢的眼睛。已經要暴走的關曉文突然冷靜了下來:「也許你們在外面的警車上安裝了遠程竊聽裝置吧。即使讓你看到這些又有什麼用,我們都是男人,沒什麼不能彼此觀看的,誰也沒有多長了一個JJ,誰也沒有少了一個卵蛋。說吧,你到底要什麼,錢、公司還是我的性命?」
「關董事長,你太看重自己了,你的那個什麼性命,對我來說,跟一隻臭蟲的性命的區別沒什麼兩樣。你說我會花力氣去毀滅一隻臭蟲的軀體嗎?」
「如果你能放過關鍵,要什麼條件你儘管開來。」
「關鍵的事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他在警察的手裡,你自己想辦法吧,你不是有自己的關係嗎?我們還是不要再打電話了,我估計你現在的怒火已經能把房子點燃了吧。約個地方,我們好好談談,在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只要我們有共同的趨向,有共同關心的問題,沒有什麼是不能談得攏的。就在XX茶館,這就是上次我和關鍵約談的一個地方。」
關曉文故作平靜地打著電話,心裡卻難以壓抑住恐懼和驚訝。如果想到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監督著,甚至你洗澡、上廁所、做愛都有人在那裡看現場直播。哪個人能忍受得了這樣的折磨?
關曉文還是第一次和李暢通話,兩人素昧平生,從來沒有見過面,而關曉文此刻卻要去赴李暢的約會。敲詐!關曉文腦子裡冒出這兩個字來,如果是敲詐,事情就好處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