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戀人間,擦肩而過
年青人的年青記憶,說好也好,說壞也壞。庾虎聽到派自己進修的消息,只顧自己高興了。他一下子忘記了自己曾經對狄花兒的許諾:狄花兒如果考上濱海的大學,他將每個星期都去學校看她。
庾虎到團軍務股請了假,開了軍人通行證,搭了裝備處的一輛軍車先去省城看爸爸。軍車一進省政府大門,就讓站崗的武警攔住了。
「幹什麼的?停!」武警嚴肅地攔住了軍車。
開車的司機是一個山東籍的小伙子。小伙子是志願兵,開車技術很好,就是脾氣暴躁。他一看站崗的武警是個小青年,估計他一定是個「新兵蛋子」,就沒好氣地吼了一聲:「我們找省長!」
「找省長?」武警戰士往車快上一瞅,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你們是幹什麼的?找省長幹什麼?辦預約手續了嗎?」
「什麼預約手續?你先把桿子給我放下來!」山東小伙兒自恃有庾虎在車上,說話更不客氣了,「別耽誤我們的時間啊!」
「放桿?任什麼給你放桿子?」武警嚴厲地告訴他:「省政府有規定,要見省領導,必須先到傳達室拿介紹信辦手續,沒有手續,我不能放行!」
「你……」山東小伙兒一下子生氣了,「真***狗眼看人低,我開的是軍車,我們穿的是軍裝。你以為我們是上訪的?告訴你,快放桿子,不然,老子一加油門衝進去!」
「沖?你敢?」武警氣憤地拍拍手裡的槍拖子,「你敢沖,我就斃了你!」
「你個臭站崗的新兵蛋子,你以為我怕你那破玩藝兒,老子玩槍玩了八年了。還怕你不成?」
「你不按規定進門,我就有權制止你!」武警戰士也不示弱,「告訴你,趕緊去辦手續。」
「媽的,」山東小伙兒的嘴裡有些不幹不了淨了,「老百姓見省長,要辦手續;兒子見他爸爸,難道也辦手續?」
「兒子?」武警聽山東小伙兒這麼一說,迷惑地瞪大了眼睛。
聽到二人爭吵,庾虎急忙從車上跳下來,走到武警面前,行了個軍禮,「戰友,我要見我爸,我已經通知了他的秘書,請您放行。」
「好好好,放行!」武警一看庾虎的模樣,馬上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立刻招手放行,隨後又牢牢騷騷地對庾虎說了一句,「我們也是為了保護首長安全啊!你那個山東棒子戰友,說話太不地道了!」
軍車開進政府大院裡,只看到一片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小樹林裡,掩映著省政府各委、辦、廳、局的辦公小樓。軍車按照庾虎指的方向,迂迴曲折地開了半天,才來到一棟小獨樓前面,原來,這就是省長獨立的辦公小樓。
「哦!庾虎,你們到了!」庾虎剛一下車,就看見爸爸的秘書開門迎接出來。
「我爸在嗎?」
「在,正開會,半小時就結束,你們進來等吧!」
庾虎想請戰友們進樓裡坐一坐,戰友們著急辦事,沒有進樓。庾虎急忙到樓側的小賣部買了兩包煙扔給戰友們路上抽,隨後自己進了爸爸的辦公樓。
爸爸開完了會。剛剛看見虎子還有些不悅,以為是他擅自跑出營房的,問清了原由,才高興地笑了。他把虎子領進自己的辦公室,給他打了一瓶礦泉水喝,聽說虎子要考炮兵學院,便拿起電話,想在省城給他請一位高中教師補課。虎子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他才放下了電話。
他走到書架旁,抽出一個非常精緻的記錄本,告訴虎子,「這是全國人大開會時發的記錄本,裡面的功能很全,嗯,上面一個字還沒寫呢。你用他學習功課吧!」
虎子高興地接過來,正要拿走。他讓等一等,自己把筆記本放到桌子上,拿起鋼筆在筆記本扉頁上題了一首張愛萍老將軍的五言詩:
合金鋼不堅,
中子彈何難?
科學有險阻,
苦戰能過關!
「謝謝爸爸!」虎子一下子像是長大了不少,感激地向爸爸鞠了一躬。
「呵呵,這高考,也是有險阻;不過,只要你勤奮,肯定能過關。爸爸就等著聽你的勝利喜報啦!哈哈……」
「爸爸,我一定能考上!」虎子頓了頓腳,做了個保證,「爸爸,我走了。」
「嗯,回薊原,看看你媽媽吧,媽媽想你哪!」爸爸說了一句,又要留他吃午飯,他著急回家見媽媽,不肯再耽誤時間了。
於是,秘書要來了車,讓司機拉著他回到了薊原。
丈夫在省政府上班,兒子去了部隊,美麗家裡實在是無事可幹。剛到薊原時,她牽掛住在臥地溝棚戶區裡父母,後來,棚戶區改造了,爸爸媽媽住進了樓房,吃穿雜事有哥哥姐姐們照顧,她心裡就沒有了過去的牽掛。早晨起來,她的唯一事情就是牽著京京在小區院子裡遛狗,遛狗回來,從冰箱裡拿出現成的香腸、火腿切一切,喝一杯熱牛奶,就幾口麵包,算是早餐了。上午,再牽著京京去超市、小市場轉悠著買點兒肝兒呀,腸呀、狗罐頭食品,下午再牽京京到爸爸媽媽那兒看看,聊聊天,一天就打發過去了。每天四點鐘,她最大的事情就是聽庾明的電話,看他是不是回家吃飯?要是回家吃,她就做幾樣他愛吃的家常飯菜,要是他不回家吃,她就到鐵羽的小飯店裡對付一口,順便聽聽飯店裡有沒有流氓地痞來搗亂?有沒有政府官員來蹭飯?要是有,她拿起電話找一找人,事情就擺平了。她的日子,清閒而自在,可以說是養尊處優。過去,她曾經想過自己要做買賣,開服裝店;現在想一想,沒什麼必要了。要說心裡想的事情,就是兒子的未來、兒子的婚事……唉,這些事情還早著呢,現在想也沒用。一天一天的這麼過著,覺得也挺好的了。
這一天,她牽著京京剛剛從父母那兒回到小區來,就見京京汪汪地叫著。她一看,原來門口停了黑色的豐田車,那是庾明的車啊,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她正想著,就見車門一開,一個身材碩長的小伙子走下來,清清楚楚地大聲喊了她一聲「媽!」
「啊,虎子?」她急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可不就是虎子嗎?幾個月不見,孩子長高了,大個子竄得比他爸爸還要猛!嗯,看看臉上,有些黑了,還有些瘦了。可是,孩子顯得更精神、更成熟了。這哪兒是她的兒子,這分明是一個長成了大人的小伙子了啊!
她將兒子擁到懷裡,親親地撫摸這兒撫摸那兒,親熱個沒夠;親熱個沒完。要不是司機與她打招呼,她還像在夢裡似的,激動個沒完呢!
「嫂子、虎子,我走了哦!」司機調過了車頭,招呼著。
「進屋喝點兒水吧!」她連忙招呼司機。
「不了嫂子,一會兒庾省長有事用車,該著急了。」司機說著,發動了車,車子一溜煙開出了小區大門。
「虎子,看你爸爸去了嗎?」兒子一進屋,她就問。
「我先到爸爸那兒去的。」兒子告訴她,接著又拿出那個精緻的記錄本,告訴她,「嗯,這是爸爸給我的。他還上面給我寫了詩呢!」
「詩?」她拿過筆記本看了看,才知道兒子要考試進炮兵學院進修了。
「嗯?考試……」她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虎子,花兒知道你考試的事兒嗎?」
「花兒?她……」她這一問,兒子倒像是懞了。自從進入高考複習,他就與花兒不再聯繫了,他的目的是讓花兒集中精力備戰高考。今天,媽媽這一問,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了。
「嗯,這個花兒呀,也不知道考的怎麼樣?」說起花兒,媽媽就像是擔心自己的女兒一樣惦念起來,「嗨,那天高考的時候,別的孩子的爸爸、媽媽都圍在學校門口守著、候著……恐怕自己的孩子考場上出什麼事兒。可是她呀,媽媽被『雙規』了,爸爸出門催款去了,家裡連個去考場的人都沒有。那天一大早,我買了一瓶礦泉水、一袋水果送她進考場。她看見我,激動地那個哭啊!順口就喊了我幾聲『媽媽』!唉,這麼好的孩子,命怎麼這麼苦,臨上考場了就沒個人關心呢?中午,家家都是家長領孩子去飯館吃飯,改善生活;我從鐵羽小飯店給她拿了一盒飯。她吃的乾乾淨淨,一點兒也沒剩下。就沖這孩子這個剛強勁兒,將來也錯不了。虎子,你們倆既然談戀愛了,你就要好好對人家,嗯,別看你現在是省長的兒子,她是腐敗分子的女兒,既然談了感情,就得相互尊重,不能輕視人家;更不能三心二意的花了心啊!」
「媽媽,我知道。過幾天我去找找她。」虎子聽媽媽一說,心裡酸酸的,覺得自己有點兒對不起花兒了。
「我的意思是……」媽媽想了想,「她剛剛參加完高考,正是熱灶坑熱炕頭的。功課都還沒忘,讓她幫助你補習補習高三的課程不是挺好嗎?」
「嗯,也行!」虎子覺得媽媽說的很有道理;同時,花兒究竟考的怎麼樣?他也確實掛念。萬一人家考上了濱海的大學,自己卻去了炮兵學院;她找不到自己。那不是自己失約了嗎?
「既然你同意,就別再等了。乾脆,明天就找她去吧!那孩子挺本分的。考試完了就在家裡呆著,哪兒也不去。你們見了面,好好聊一聊,將來兩個人都上了大學,怎麼聯繫呀?」
「好,媽媽,我明天就找她去。」虎子順從地點了點頭。
虎子家住的小區離狄花兒家的OHU大樓並不遠,基本上都在東公園附近。一個人散著步走出去,只要走鳳凰路到東公園門口,過友誼賓館、永安橋,然後沿著OHU大道漫步下去,很快就能到。這條路虎子上學時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現在就是用布蒙上他的眼睛也能摸到。
雖然幾個月不在家,但是不用抬頭看,他也能想像出這一路的變化有多大,拓寬的馬路,連面一片的店舖,掛在街道邊的綵燈,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和更多的人,更多的車,這些都已經讓他感到厭倦了。他漫步在步行道上,看著刺眼的藍色玻璃幕牆,禁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可一走過東公園門口,到了OHU大道,他就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一棵又一棵銀杏樹像女人裙子上漂亮的花邊一樣,沿著大道兩旁筆直的人行道向前方伸展開去,它那形狀別緻的樹葉,讓人聯想起夏天裡女生們手上揮動的小小的檀香扇,在間種的廣玉蘭的綠色枝條襯托下,更顯得金光燦爛,輝煌耀眼。雖然經歷了幾個月,這些樹似乎變得更粗壯、更高大了,可是,它們那金黃的顏色,挺拔的姿態,以及帶給路人的那種像夢一般浪漫的幻想,卻一點兒也沒有改變。
他還記的,就是在這條路上,狄花兒了為了回擊流氓學生的挑釁,無意間走上了馬路中央,差一點兒釀成車禍;是他拉了她一把,將她從死神邊拽回來,從那天以後,他們才開始了深度的交流和開誠佈公的交談。
「喂,喂喂,這不是……這不是虎子嗎?虎子,你啥時候回來的?你要去哪兒呀?」猛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打斷了他的遐想,抬頭一看,竟是美玉姨和姨夫鐵羽!
「姨,姨夫!」虎子連忙叫了一聲。
「虎子,你啥時回來的?怎麼沒告訴我們呢……」一見面,這個美玉姨就連珠炮兒似地追問起來。
虎子這才想起,自己到家後,媽媽一句也沒提美玉姨的事兒,更沒提醒要他去看望這個姨和姨夫。
「姨,我……」虎子有些吞吞吐吐,他雖然不知道媽媽和姨吵架的事兒,可是他知道這個姨不贊成他與狄花兒來往。現在自己去找狄花兒,告訴她好嗎?
正遲疑之間,這位美玉姨像是一下子發現他心裡的秘密,張嘴便問:「虎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要去找那個花兒?啊?」
「姨,我,我是……要進炮兵學院進修,媽媽要我找她,補習一下高三的課程。」
「哈……進炮兵學院?」美玉姨聽到這兒開心地大笑了,「虎子,祝賀你,你也要上大學了。嗯,不過……補習高一的課可以找老師啊。這麼著吧,輔導老師我給你找。你千萬別去找那個花兒了。聽到了嗎?」
「姨,我為什麼不能找她?」
「虎子啊,聽姨說……你呀,現在是省長的兒子,將來就會是高級軍官或者高級將領。可是,現在,花兒的媽媽是腐敗分子,這對你的前程,對你爸爸,很不利呀!為這事兒,我去過學校,讓校長做她的思想工作。可是,竟毫不悔悟,還死死地纏著你。這不,聽說她考的不錯,清華北大的分數線都接近了,可是,她報志願時,非要報濱海的大學。她是相民纏住你啊!你千萬別上她的當。嗯,這次你上大學,太好了。好心就是到了濱海,也找不到你了。呵呵,好虎子,聽姨的話,別去找她了。你這一去,非讓她纏上不可。那樣,你的一生、前程,就完了!啊?」
聽這位姨的話,虎子躊躊躇躇的,腳步邁開了,卻又收回來。這上姨雖然不是他的嫡親,但是在他家卻有著重要位置,尤其是對爸爸的影響力,她甚至會超過他的媽媽。當初,就是姨的強烈反對,爸爸才反對他與花兒戀愛,並果斷地半他送到了部隊去,活活將一對鴛鴦拆散了。好正是因為聽了她的規勸,自己才在校園裡硬下心腸,與狄花兒擦肩而過也沒打一聲招呼。現在,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姨,都有各自的道理,那麼,他聽誰的呢?
「虎子,我看,你就聽姨的話吧!」這時,久久沉悶不語的姨夫也插話了,「你姨的意思,也是人你爸爸的意思。你爸爸當這個省長不容易。你別讓他操心了,好不好?」
姨夫的話音裡是商量的口氣,可是聽到虎子的耳朵裡,卻起了相當的作用。一個青年人拿不定主意時,常常會用少數服從多數這一原則決定是是非非。現在,姨、姨夫、爸爸,三個人一個意見,而媽媽只是一個人,他,當然得聽姨的了。
可是,他覺得自己就這麼改變了主意,似乎對不起花兒,更對不起媽媽……
「虎子,你不要猶豫不決了。」美玉姨似乎猜到了他為什麼猶豫不決,「一會兒,我到你家,對你媽媽說去。」
「嗯……」在前前後後地選擇中,虎子還是服從了多數;服從了眼前最現實的影響。
於是,他隨著姨、姨夫,默默地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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