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臉虛弱神情的程懷寶扯開他中氣有些不足的嗓門大驚小怪的道:「嘿!剛醒過來你這木頭就享上齊人之福了?平日裡還老是假正經的說小寶我好色。」
如月與如霜都是未經人事的大姑娘,被程懷寶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彷彿被電到一般猛地站起身來,兩張小臉羞得通紅,芳心裡又羞又窘,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躲一躲。
程懷寶一臉招牌式的邪笑繼續調侃道:「如月如霜可是嫌寶爺來的不是時候,得!寶爺迴避就是。」說是迴避,這無賴哪有半分迴避的打算。
如月如霜哪是程懷寶的對手,兩顆粉首幾乎垂到了胸脯,小臉更紅的似欲滴出血來一般。
無名沒好氣的瞪了程懷寶一眼道:「小寶別鬧了。」
程懷寶率性的聳了聳肩膀,呵呵笑著走進屋中。
跟在程懷寶身後的小鍾關心道:「無大哥你感覺如何?」
一個月前終於悟通了南疆巫術的小鍾總算恢復了正常,自然不肯再離開能保他渡過未來那場死劫的小寶貴人,便死賴著無名與程懷寶跟了來。
無名搖搖頭道:「我沒甚大礙,小鍾不用擔心。」又望向程懷寶,紫眸中閃過兩道關切道:「小寶怎樣?」
程懷寶一屁股坐在了如月原本的凳子上,臉上換上一重凝重,晃了晃大頭指著身上包得傷巾道:「外傷算不得什麼,幾條血口子罷了,只是這次耗力過巨,歇了三天還是全身發軟。他***,咱兄弟只差那麼一點便折在荊州幫手上了,下次可絕不能這麼冒險了。」
別看江湖之上將這場荊州幫突襲戰傳得天花亂墜,彷彿絕世雙惡吹口氣便把實力強悍的荊州幫吹散架,然而無名與程懷寶自己卻心知肚明,其中僥倖的成分有多麼的大。
如果不是運氣好到令人難以置信,無名根本連石堅這第一關都過不去便要完蛋。
其後無名不知變通,在明知聲東擊西不成功的情形下,仍然固執的選擇執行兩人事先的連環計,突襲變成硬闖,簡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雖然從結果來說,兩兄弟以弱勝強,以極為微小的損失換取了最大程度的勝利,但他們自己心中卻極為清醒的認識到,勝負之間只有細微的一線之差。
任何一點些微的閃失,足以將結果完全改變。
無名認真思索片刻,點點頭道:「小寶說的是,我們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每次都指望著老天爺的幫忙,以後的行動,提前一定要計算清楚才是。」
每次行動之後總結經驗,已成了無名與程懷寶的習慣,兩兄弟逐項探討,從無名自絕地探入,至最後兩人重傷逃遁,。
最終旁聽的小鍾得出頗具有小鍾風格的結論:「小寶貴人的百劫不死真是神奇,無大哥與他在一起,這樣都死不掉,看來小鍾再不用為將來的那場死劫擔心了。」
眾皆啞然。
總結過得失之後,程懷寶摸了摸下巴道:「木頭你還不知道吧?當日咱倆皆昏了過去,後面的收尾是老趙負責的。嘿!跟這幫戰場上下來的殺星比起來,咱們這些自詡為手段狠辣的江湖人連街頭混混都還不如。」
無名濃眉微挑道:「趙堂主做了什麼?」
程懷寶想起那個豹衛向自己稟報時一臉蒼白的懼容時,不禁搖搖頭道:「先以埋伏的弩箭陣將荊州幫搜山隊的四十餘人射成了刺蝟,然後為了防止屍體上的箭傷洩漏咱們的手段與實力,老趙竟帶著鐵血神武堂的人將所有屍體砍成了碎塊。當時那血腥場面可把負責接應的老耿的虎衛與我的豹衛全鎮住了,竟沒一人敢上去。嘿!三天了,這群膿包中有人到現在看到與血顏色相近的東西還會作嘔,太沒用了,看來老趙對他們的訓練還遠遠不夠。」
如月、如霜與小鍾聽了程懷寶的話,臉上神情皆有一些不自然。
當日因為要照顧重傷昏迷的無名與程懷寶,因之他們並未親眼目睹那場屠戮,但事後總也聽到一些片斷,已然被嚇得不輕,皆暗自覺得趙志南這手段太過血腥。
無名可沒有二女與小鍾那樣的想法,對於他而言,對敵人用任何手段都是理所當然的,想了想點點頭:「趙堂主做得很好。對了,紀中那一路順利不順利?兄弟們的傷亡大不大?」
程懷寶的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道:「荊州幫錯估了咱們兄弟的實力,全部力量都用在了入山搜捕咱們兄弟,紀中他們順利的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一把大火,將荊州幫總堂口化作一片白地。據說這把火昨日才熄,整整燒了兩日兩夜。唉!可惜了。荊州幫這麼大的排場,想來總堂之中寶貝定不會少,這下全進貢給火神爺爺了。唉!想想也叫人傷心,整個行動,一個兄弟沒死,傷的最重的就是咱們兩個倒霉蛋。」
無名沒好氣地瞪了程懷寶一眼,側身下了床,活動了活動身體,感覺沒什麼大礙便道:「如月如霜,去請趙、紀兩位堂主與耿、武兩位尊者前來。」
自從體內多了一個靈蛇寶丹,無名身體原本已然誇張的自愈能力變得更加令人難以置信,換在旁人身上死個七八回都富富有餘的可怕傷勢,三天後內外傷已然盡愈,只是由於失血過多,身體還有稍許虛弱的感覺。
如月與如霜恭敬應了一聲,蓮步輕搖,倩影已消失在門外。
程懷寶最是瞭解無名,翹起了二郎腿道:「木頭可是打算獎勵老趙和矮子?」
無名嘴角扯出一絲淡笑,微微點頭道:「姐姐以前曾經教過我,獎懲有道,才能令屬下用命。」
程懷寶一臉驚喜道:「看來你這根木頭真的開竅了。嘿!不過你這傢伙太不像話了,小寶教你的東西,你全丟在腦後。怎麼徐大姐教你的,你這傢伙倒記得這麼清楚?你說,你對不對得起你的兄弟我?」
說到最後這個無賴還似假還真的對著無名拋出一個彷彿深閨怨婦般無比幽怨的眼神,弄得一旁的小鍾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無名對於程懷寶這套耍寶功夫早有了免疫力,一本正經道:「誰說小寶教我的我全丟在了腦後?」
程懷寶一臉玩味的道:「那木頭便說來聽聽。」
無名蹙眉想了想道:「小寶成熟了。」
聽了無名這完全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程懷寶有點犯暈:「什麼?我成熟什麼了?」
無名指了指程懷寶的胯下道:「現如今,小寶的鳥兒已然羽翼豐滿生滿了鳥毛,還不算成熟?」
「噗!」
可憐小鍾一口水剛剛喝下去,聽了一向嚴肅沉穩不苟言笑的無名口中竟然說出如此不雅之言,禁不住倒竄而出,全噴到了程懷寶的腦袋上,他顧不得猛烈的咳嗽,慌手慌腳的給程懷寶又是賠不是又是用自己的袖子幫他擦臉。
難得程懷寶被人噴了一臉的水還沒發火,無名的話不禁讓他記起了當年初上玄青觀,為無名講解鳥毛時的情景,回想起那無憂無慮又無法無天的童年日子,眸中泛起一絲罕有的真誠笑意,抬手將小鍾礙事的袖子拿開,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錯,鳥毛正是我教木頭學會的第一件事。」
無名與程懷寶這極為不雅的一番對話,卻令小鍾莫名的感動了。
小鍾自幼被家人寄予厚望,被視為能將家傳絕學發揚光大的絕代天才,從小便被重點培養,長到這麼大,他的生活簡單單調至極點,除了讀書便是練功,任何能令他分心的事情,都被他的長輩們禁止。
一個玩伴,是他童年最大的渴望與夢想。
正因為這樣,當他與無名程懷寶這對擁有著絕無僅有命格的奇怪兄弟相遇後,立時便被他們那多姿多彩,無比刺激的生活所吸引而不能自拔,即使偶爾被程懷寶欺負,也心甘情願的跟在兩人的身旁。
他無比羨慕無大哥與小寶貴人在一起時那種沒有絲毫隔閡,親密無間的感覺。
尤其是三天前,無大哥渾身浴血,身上無數讓人看了打寒顫的可怕傷痕,但他仍然背著昏迷不醒的小寶貴人。
那一刻,小鍾忽然明白了。
同生共死的兄弟情義!
這便是他自幼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
一股衝動自小鍾心底躥起,一向靦腆不善於表達的他不經大腦便脫口道:「無大哥,我想做你的兄弟。」
無名明顯一怔,思索片刻才道:「小鍾怎麼會突出此言?你本就是我與小寶的兄弟。」
小鍾認真地搖搖頭道:「我想與無大哥做你和小寶貴人這樣的兄弟,真正的兄弟。」
無名還沒來得及答話,程懷寶已跳起來叫道:「我不同意!」
小鍾一臉急相道:「小寶貴人為何不同意?」
程懷寶的手指頭幾乎點到了小鐘的鼻尖道:「就沖小寶貴人這四個字,你這臭小子便休想寶爺我答應。」
小鍾能以小小年紀將家傳絕學龍王天甲參透,豈是傻子,聞言知意,立時恭恭敬敬的對程懷寶行了一禮道:「小鍾見過程二哥。」
程懷寶眸中狡詰的神光一閃,大咧咧的道:「要想讓我認你這個三弟哪有那麼容易?以後不許你再叫什麼小寶貴人,不許再提什麼百劫不死,說話要揀二哥開心地說,平時記得多孝敬二哥,有了美人要先想到二哥,不許……」
小鍾早就知道程懷寶能說,可這會兒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麼的低估了這位未來的二哥,那兩片嘴唇上下翻飛著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竟然連口氣都沒喘。
這一刻,小鍾真的後悔了,或許只認個大哥就行了,這麼難伺候的二哥……
不認也罷!
無名沒好氣地一巴掌將程懷寶滔滔不絕的廢話打斷,鄭重其事道:「在我眼中,兄弟就是兄弟,沒有什麼分別。若小鍾將我認作哥哥,那麼小鍾就是我的弟弟。」
小鍾開心極了,慌不跌給無名作揖道:「小鍾拜見大哥。」
程懷寶捂著後腦勺,裝模作樣的乾咳了一聲。
小鍾哪還不會意,又對程懷寶作揖道:「小鍾拜見二哥。」
程懷寶假模假式的撇撇嘴道:「也罷,既然認了二哥,以後若是有人膽敢欺負老三,儘管報上你二哥的名號。」
小鍾愛說實話的老毛病又犯了,搔了搔頭道:「二哥你仇人滿天下,小鍾可不敢打你的名號,本來挨頓打的事,報了二哥的名字只怕要挨刀了。」
一句話把程懷寶氣的直哆嗦,顫抖的手指指著小鍾半天說不出話來。
無名好笑的看著兩個兄弟逗嘴,忽的臉色一正道:「小寶別鬧了,如月她們過來了。」
程懷寶心不甘情不願的咕噥道:「明明是神棍故意挑撥,怎麼又怪我鬧了?死木頭你偏心。」
不一會兒的工夫,如月如霜當先進門覆命,趙志南、耿天楚、武天林與紀中敬立門外等候。
程懷寶最不耐煩那麼多規矩,曾經說了無數次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那麼拘束,偏偏趙志南是個固執到底的人,仍然保持著他在鐵血神武營時軍人那一套規矩。
他在玄聖殿數月期間,早已樹立起個人的威信,便是耿天楚這樣桀驁不馴的梟雄人物,也暗自服氣,已然隱有無名程懷寶以下第一人之威。
趙志南敬立門外,無論耿天楚武天林還是初來乍到的紀中,自然而然的便立在了他的身後,沒有一絲不耐。
程懷寶無奈的望了門外嚴肅的趙志南一眼,搖搖頭道:「都進來吧,站在門口給我們當門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