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也不反駁,只是淡然道:「快走吧,早點尋好地點咱們還能多休息一會兒。」
兩兄弟走上了回頭路,循著來時的路線,隔著三十餘丈遠向回走,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被他倆找到了一處最適合埋伏的地點。
兩人一左一右潛伏至方才無名經過路線兩旁的雜草叢中,又在身上蓋了些枯枝敗葉,隱起了身形。
兩兄弟各自將短弩與臂弩備好,程懷寶更是將懷中那只超級暗器蜂巢取了出來,只等一會兒讓它大顯身手,開一開利市。
埋伏妥當,無名與程懷寶便再不說話,不曉得敵人什麼時候會出現,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待與休息。
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無名一直緊閉的雙眸倏然睜開,立時有兩道紫芒閃現,顯然他已精力盡復。
敵人來了!
一陣猴子的叫聲自無名口中發出,正自運氣調息的程懷寶聞聲會意,緩緩收功。
無上太清罡氣確是神妙,程懷寶睜開一對炯炯有神的虎目,只覺不但精力盡復,且丹田中真氣充盈更勝從前,令他生出能擊敗一切敵人的感覺,而且腿上被姚天兆真氣襲傷的經脈也已在真氣的自療下痊癒。
沒一會兒工夫,循著無名背程懷寶走過的路線,遠方現出人蹤,然而奇怪的是,竟只有二十餘人,足足少了十人左右。
無名與程懷寶自然管不了那許多,同時屏氣凝息,緊了緊手中的短弩,若這次偷襲反擊不能成功,令對方生出戒備之心,以後只怕便再沒有如此好的機會了。
因此兩兄弟皆已抱了一擊必殺,幹掉姚天兆與潘晨的心思,只要除掉這兩人,其餘的人可還不放在他倆的心中。
這天早上臨出發前,姚天兆做出安排,派了三名玉扇宮高手護送已出現瀉肚症狀的五人與受傷的金刀門高手返回夔州,也因此現身的才會突然少了十人。
實力一下少了近三分之一,不過姚天兆心中仍然充滿信心,相比於兩個獵物而言,即使只有他與潘晨兩人,也能佔據絕對優勢。
果然沒出無名所料,在程懷寶與無名相遇的地點,潘晨細緻的查看了四五個來回,這在前幾日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姚天兆微微蹙眉道:「潘老弟,看你這模樣可有什麼變化不成?」
潘晨並未作答,蹙著眉又不放心的仔細查看了一遍各處痕跡,這才眉頭一緩,臉上現出一絲笑意道:「是有些變化,不過卻是與咱們有利的變化。」
龐會道:「潘兄你便不要繞彎子了,有什麼好消息趕緊說出來吧。」
潘晨指著無名藏身的地點道:「昨晚那兩個小子確是在此埋伏,一人引咱們上鉤,另一個便躲在這裡等著偷襲暗算。」
然後他又指著程懷寶撲倒的地點道:「方纔一路尋跡跟來時我便有些疑惑,昨晚偷襲的那個小子定是被姚院主傷了一條腿,因此他留下的痕跡才會出現一深一淺的情形。你們看這裡,這一塊的草被重物壓過,且上面還有些微的血痕,是那小子腳下一軟,撲倒在地。」
姚天兆撚鬚微笑,潘晨的話總算替他扳回不少顏面。
潘晨又道:「到了這裡便只剩下一人的腳印留下的痕跡,且深了許多,顯然是一人背負著另一人行路才會如此,我方才來回轉了數圈,這些痕跡絕非偽造出來的。因此我敢肯定,兩個惡賊中肯定有一人已傷至無法行路的地步。」
聽到如此振奮的消息,所有人皆覺振奮至極,這實在是所有人最想聽到的話了。有些聰明的傢伙立刻趁機拍起了姚天兆的馬屁,什麼一扇傷敵、武功絕頂之類的讚譽盡數出籠。
姚天兆城府再深也不禁有些得意,面上一副無甚所謂的神情,心中卻也自鳴得意不已,故作淡然的揮退一群馬屁精,揚聲道:「勝利已然在望,大伙加把勁,今日天黑前將那兩個小賊拿下,便可回到夔州府喝慶功酒了。」
再沒有比這話更動聽更鼓舞人心的了,一陣歡呼聲中,原本神情萎頓的一群人此時已是各個精神抖擻,彷彿剛剛吃下春藥的嫖客一般。
陳寧等五人照例走在隊伍的最末尾,眼見丁闖等人同別人一樣興高采烈的模樣,陳寧忍不住低聲道:「老丁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丁闖甕聲道:「勝利在望,馬上便能離開這見鬼的野林子重回花花世界之中,自然高興。」
三寸刀馮全苦苦一笑道:「要是都像丁老哥這般頭腦簡單便好了,最起碼少了許多煩惱。」
丁闖豹眼一瞪道:「馮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寧道:「老丁你是不是忘了咱們的處境,若我沒猜錯,絕世雙惡就擒伏誅之時,就是咱們大難臨頭的一刻。」
丁闖眉頭一皺,凝神思考的當口,飛虎胡大友已在一邊驚道:「陳幫主此話怎講?」他也是個粗線條的人,思慮沒陳寧那麼周全縝密。
陳寧看了胡大友一眼道:「若要殺人滅口,還有比這渺無人跡的洪荒叢莽更適合的地點嗎?」
馮全也在一邊低聲補充道:「何況還有現成的背黑鍋的人,龐會只需說咱們是死在絕世雙惡的手下,老丁與胡兄以為如何?」
即使以丁闖的大膽也不禁打了個寒顫道:「唔……確是有此可能。」
馮全長歎了口氣道:「豈止是可能,根本就是肯定,只怕這次咱們是在劫難逃了。」
丁闖眼中凶光亂閃,顯然便要當場發作。
陳寧一攔道:「老丁你若是現在鬧將起來,咱們立刻便要血濺當場,萬萬使不得。為今之際只有見步行步,希望天無絕人之路,或許還有變數出現。」
丁闖重重的哼了一聲,強自將心中的火氣壓了下來。
五人悶頭跟在大隊的最後尾,心頭皆沉重至極。
循著無名留下的痕跡,一行人一直追出了八十餘里,所有人皆心頭暗自吃驚,在這等荊棘遍佈的洪荒之中一人行走已然吃力異常,而對方竟然能在背負一人的情形下一口氣跑出這麼遠,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姚天兆心中也在暗自慶幸,幸虧昨晚自己擊傷了一人,不然照對方這等恐怖的體力,只怕他們一輩子也休想抓到人。
在路上,為了小心起見,潘晨曾停頓了三次,在附近仔細查看,搜尋範圍遍及方圓數十丈,樹上地下一絲不漏,結果沒有發現另外的痕跡,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任潘晨再是小心,大概也料不到無名起始時確是一心背人逃走,等逃到地頭忽然靈機一動,想出那回身埋伏的主意。
一行人放膽狂追,終於鑽進了無名與程懷寶埋伏之所在。
腳步聲漸行漸近……
程懷寶心神內斂,真氣在經脈之中高速運轉起來,精氣神皆已達到出手前的巔峰狀態。
緩緩將雙目睜開一條細縫,程懷寶將目標鎖定在了潘晨的身上。
雖然從未見過潘晨,但他仍然一眼便從一行人中認出了這人。
潘晨並不曉得自己已然由獵人變成了獵物,兀自低首循著地上絕世雙惡遺留下的痕跡領路。
忽然機簧一響,一道銀光倏然而至。
快!有如閃電一般!
眼見潘晨已是在劫難逃。
就在此時,一把扇子憑空在潘晨身前出現,千鈞一髮之際擊中了弩箭尾部,原本射向潘晨胸肋要害的弩箭忽然變向,射入了他的肩頭。
潘晨悶哼一聲,踉蹌兩步。
姚天兆一扇救了潘晨,並未停歇,腳踩奇步,身形似電,手中玉扇夾帶著陣陣銳風勁嘯劈向程懷寶藏身之地。
程懷寶左手運氣出掌,一股強勁掌風將身上覆蓋的枯枝爛葉揚起漫天高,同時長身而起,雲月刀劃過一道詭異弧線直斬向姚天兆持扇的手腕。
彷彿無視漫天飛舞的枯枝敗葉阻擋了自己的目光,姚天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扇子微微顫動,登時生出幾道怪異絕倫的勁氣。
程懷寶只覺得雲月刀上忽然被數股勁氣遲滯,刀勢不禁一頓,心中不由暗呼了一聲不好。
果不其然,姚天兆的玉扇奇快如電,似破山之錐一般徑直點在程懷寶長刀力道最弱的一點之上。
「鏘!」
一聲爆響,程懷寶只覺一股強大凌厲的勁氣順刀而上,逕直攻入自己手臂經脈之中,勁氣到處,經脈欲裂,難受得一條手臂立時麻木不仁,不要說反擊,險些連刀都要脫手。
無上太清罡氣雖然玄妙無方,奈何程懷寶畢竟功力尚淺,憑他十餘年的修為又如何及得上姚天兆四十餘年的深厚內功修為。
姚天兆自然不會讓程懷寶在他眼前溜掉,腳下連閃跟蹤而上,玉扇揮舞出一道碧光,逕直劈向程懷寶的前胸要害。
程懷寶輕功了得,腳踩奇步,險到毫巔的避過一扇。
此時一道金光陡然而至,那是龐會的金刀。
程懷寶忽然悲哀的發現,他又犯了輕敵的錯誤,這個他從未看入眼中的地頭蛇,刀法卻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看似簡單的一刀,在同為刀道高手的程懷寶眼中,卻深明其中厲害,他曉得龐會已然臻至刀意境界,自己已然完全被對手刀上氣機鎖定,無論怎樣閃躲,也休想逃脫。
程懷寶雙目圓睜,暴喝一聲,身形向後飛退。
龐會嘴角顯出一絲冷笑,手中金刀沒有一絲遲滯,隨著氣機感應,逕直劈向程懷寶。
然而隨即,龐會便笑不出來了,他萬無一失的一刀竟然劈在了虛空之處。
龐會不曉得,程懷寶當日受了活殭屍范昆的啟發,他便一直獨自參悟這等純以氣機惑敵誘敵的神奇法門,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這一生死關頭被他悟透,及時分出一道氣機將龐會的刀引至身側空處。
高手過招,奇快似電,只這一耽擱的工夫,程懷寶已逃出近丈。
程懷寶還沒來得及得意,姚天兆的扇子又攻到了,一點扇影徑直點向程懷寶的咽喉要害,這一招最厲害處是他高速前刺的扇尖兀自不住微微顫震,氣機暗湧間,隱隱籠罩了程懷寶面門、前胸各處要穴,令他生出逼無可逼又擋無可擋的不知所措感覺。
雖然無論功力火候還是搏鬥經驗,程懷寶都與姚天兆相差甚遠,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氣餒的感覺,因為他曉得,勝利離他只差一步之遙而已。
程懷寶倏地換氣,剎止退勢改為橫移之勢,險之又險的避過刺喉玉扇,雲月刀微揚,放出一道惑敵氣機,詐做劈砍姚天兆持扇手腕之勢。
姚天兆的見識遠勝龐會,神識明察秋毫,輕易窺破程懷寶運用還不熟練的真氣變幻法門,手腕輕振,氣隨意轉,玉扇神奇般的變換方向,仍然原式未變,直刺程懷寶咽喉要害,同時左掌幻出三隻掌影,夾帶著殷雷般轟然作響的勁氣,擊向程懷寶胸腹要害。
程懷寶退勢雖快,卻無法快過姚天兆的扇子與掌風。眼見逼無可逼,程懷寶倏然橫刀出掌相迎。
姚天兆嘴角扯出一個陰狠笑意,三隻掌影忽而合一,扇尖一顫,陡然轉向。
「咄!」
一聲悶響,雲月刀脫手而飛。
程懷寶持刀手腕上挨了玉扇重重一擊,內功較量功深者勝,程懷寶的護體罡氣一擊即散,總算護得腕骨沒被敲折,腫起了老大一塊,短時間內很難再用刀了。
「彭!」
一聲爆響,勁風四溢。
程懷寶與姚天兆毫無花巧的硬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