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中聽了這話險些當場暈倒,突然懷疑起自己將救命寶貝送給這個無賴寶爺是否值得了。
第二日清晨,無名與程懷寶騎著兩匹駿馬,帶上簡單的行囊,獨自二人出了漢中府的東門,經過一晚的商議,兩兄弟將第一個目的地定在浙西方柏縣,那裡是發現翻江倒海常鴻興的地方,既然常洪興是從魔門手中逃出來的,那麼魔門便也應在那附近。
兩兄弟也曾想過他倆能想到的三教五門也能想到,指不定三教五門的人已將那片地域翻了個地朝天也說不定,但目前他倆沒一點頭緒,也算別無他法之下的唯一辦法。
走在空蕩蕩的官道上,程懷寶無精打采的道:「木頭,咱倆才順了一陣,怎麼又走起背字了?」隨即又咬牙切齒道:「他娘的,該死的魔門王八蛋,居然血口噴人,往咱們兄弟頭上扣屎盆子,此仇我程懷寶定要十倍返還!」
無名不為所動的瞄了程懷寶一眼道:「許你往人家腦袋上扣屎盆就不許人家報答你?你還真是強盜邏輯。」
程懷寶一怔,隨即苦笑道:「魔門如此陷害咱們,你這木頭竟還幫他們說話,實在豈有此理。咦?莫不是因為那個叫什麼白魅的女妖怪吧,她把咱們害得這麼慘,你對她還不死心,你這負心人如何對得起徐大姐?」
白魅與徐文卿兩張美絕人寰的臉蛋同時浮現在腦海之中,無名一時竟有些癡了,半晌才道:「白魅是受人控制的,怎能怪她?」
程懷寶道:「魔門被人冤枉陷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反正他們早已壞事做絕,多加一樁又如何?」
無名心有所感,一絲塵封的回憶突然浮上腦海,脫口道:「魔門做過的壞事你可曾親眼見過?也不過道聽途說罷了。魔門之所以與儒道佛為首的正道各派鬥爭千年,起始時不過是因為思想之爭,慢慢才變成現在這等死敵對頭。」
程懷寶驚咦一聲,瞪大了一對眼睛看著無名,震驚道:「木頭,你順口胡謅的話還真挺像那麼回事,我差點便信了。」
無名道:「我沒胡謅,魔門始祖主張一派學說,主旨便是人性本惡,而儒道佛三教中的教化皆宣揚人性本善,正是這兩個完全對立的思想導致了後來的爭執,到最後演化為爭鬥。」
程懷寶似首次認識無名一般,不敢置信的看著無名道:「木頭,你……你一定不是木頭,是什麼妖魔鬼怪上了你的身了,立刻給小爺滾蛋!」
無名沒好氣地給了程懷寶後腦勺一巴掌,可憐的無賴哎喲一聲不再耍寶,老實道:「你這傢伙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嚇了我一跳,你怎知道這些的,我看便是三教五門的掌門他們也未必曉得這事。」
無名沉默片刻,淡然道:「是給了我肚中那古怪玩意的人告訴我的。」
這些確是當年陸天涯對他講的,他一直隱約記得,只是以前不甚瞭解這話的含義,隨著入世將近一年,增長了許多見識,他才漸漸瞭解其中含義,加之方才聽程懷寶那話後一時心有所感,這才說了出來。
程懷寶禁不住吐了吐舌頭道:「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我可越來越好奇了,木頭你便告訴我吧,那個人到底是誰,我曉得你是知道的。」
無名搖搖頭道:「我答應過那人,不對任何人說起他的名字。」
程懷寶曉得無名認定的事情便無人能夠改變,無奈的搖搖頭,不再堅持,突然道:「有意思,木頭你說人的本性到底是善是惡?」
無名愣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應該不是絕對的善或惡,或許善中有惡,也或許惡中有善。」
程懷寶好笑道:「你這說法倒是深合中庸之道,不怕得罪什麼人,引來那屁的什麼思想之爭。」
無賴稍頓,臉色一正道:「我倒覺得人的本性是惡。」
無名被他這話引來了興趣,問道:「何以見得?」
程懷寶道:「這根本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人若要學好,彷彿逆風航行又如攀爬陡峭山巖,那是千難萬難之事。可若要學壞,卻簡單至極,吃喝嫖賭,那一項不令人流連忘返?」
無名回想起道德經上所著,再對比程懷寶這番話,不禁搖頭吟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程懷寶大叫一聲:「我的娘!木頭你饒了我吧,逍清那老道憑這份囉嗦能搞出一個殉道日,我終於明白了玄青觀那幫道士為何如此懼怕了,我才聽你說了這麼幾句,已經頭暈眼花,心煩意亂了。」
無名還未說什麼,突然面色一凝,官道前方現出十六個光頭,看其僧袍顏色樣式,乃是清禪寺的和尚。
昨日三教四門的年輕高手們退出漢中後,經過一番計議,決定採取包圍戰術,卡緊漢中周圍各條大小道路,並且由各派在漢中的耳目探子將包圍在漢中四方的七股人馬緊密聯繫在一起。
無名與程懷寶才出了雙尊院的大門,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他倆出東門時,情報已接踵而出,通知其他各方向上人馬。
程懷寶遙遙瞄了前方眾多光頭一眼,不甚在意道:「木頭,怎樣?」
無名沉吟片刻道:「以脫身為主,不要纏鬥,能不傷人便不要傷人。」
程懷寶撇了撇嘴,有些失望的拍了拍胸口,懷中正是可怕的暗器蜂巢,這小子昨日窩了一肚子窩囊氣,巴不得藉機會見識一下蜂巢的實際威力哩。
兄弟倆帶住坐騎,程懷寶遙遙喝道:「前方是清禪寺的各位師傅吧,想來已在這裡久候了,咱們兄弟失禮了。」
和尚中一個看上去年紀最長,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大和尚喚聲佛號應道:「阿彌陀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兩位施主還是隨我們回去的好,貧僧等並不願與兩位施主傷了和氣。」這和尚乃是清禪寺年輕一輩中名頭最為響亮的弟子,人稱降龍僧法號清遠。
無名淡然道:「我們要去尋找被人陷害的證據,請大和尚給個方便。」
清遠打了個佛手道:「既然二位施主執迷不悟,便休怪貧僧等得罪了。」說著話一打手勢,十六個和尚展開身法,撲向無名兩人。
程懷寶眉頭一皺喝道:「木頭,棄馬。」
無名與程懷寶默契十足,話音未落兩兄弟已如兩隻大鳥般飛離馬背,趕在清禪寺眾和尚合圍前掠入道旁的山林之中。
清遠眼中精光一閃,喝道:「清亮留守接引其餘各派同道,其餘師弟隨我追,一定要拿住這兩個正道叛徒。」
這次各大門派聯合出動捉拿無名兄弟,各派後起之秀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彼此間實際上皆憋著一口氣相互比個高下,爭取為本派爭些光彩。
清禪寺眾僧根本不理逢林莫入的江湖禁忌,十多條身影有若飛燕一般穿入林中。
山林很密,無名與程懷寶的三鑽兩鑽已沒了蹤影。
清遠和尚既被方丈委以重任,自然有其高明之處,一發現追失了人,當機立斷大叫道:「分成三隊,每隊五人,左中右包抄,行進間互相距離保持百丈之內,追蹤間注意上下搭配,小心二賊偷襲。發現二賊立刻以嘯聲通知,不可死戰,纏鬥到支援到達為止。」
隨著他的喝聲,眾僧轟然應是,五人一隊,分從三個方向包抄前行,每隊皆有兩人施展輕功掠行於樹梢之上,如此上下搭配,既增加了追敵的視野,又減少了被偷襲的機會,顯現出這群和尚不凡的實力。
然而清遠和尚心中卻暗自焦急,本方人馬與那兩個叛逆幾乎是前後腳入林,才在山林中追了幾百丈便將人追丟,可想而知這兩人的輕功比自己等人強了不只一籌。
自己一行中沒有精通追攝之術的高手,因此只要脫離了視線,便再也無法準確把握前面二人的去向。
山路崎嶇,山林茂密,要在這一片荒野大山中搜尋兩個人,莫說是自己十餘個和尚,便是上萬人的大軍也未必能夠辦到,何況對手又是狡詐滑溜的兩個玄青叛徒。
雖然參修多年佛門清禪功夫,但畢竟是年輕人,自然不可能保持古井無波的禪定狀態,雖明知事已不可為,但清遠仍決定勉力為之,人在他們眼皮底下溜走,清禪寺顏面何存,還不成為各派的笑柄?
就是這等意氣之爭,驅使著清禪寺眾和尚漫無目的的在山中疾行,搜索著早已沒了影蹤的無名與程懷寶,不知不覺間已深入山中,三隊和尚間的距離早超過百丈。
也不怪清遠他們有恃無恐,實際上雖然石人無名與無法無天程懷寶名動江湖,乃是江湖中新一代最有名氣的風雲人物,但除了玄青觀的道士之外,參與此次抓捕行動的其餘各派年輕高手們並未將他倆放在眼中。
在所有人心中,無名與程懷寶成名很大程度上靠了門派與輩分之助,自出江湖以來從未經過一場大戰,火並青龍幫時也是依靠偷襲暗算取得勝果,到目前為止從未有人見識過他倆的真實功夫。
正因為這樣,清禪寺的和尚才敢毫無顧忌的如此銜尾狂追,不管窮寇莫追、逢林莫入的江湖禁忌。
驚變總在不經意間發生,一聲淒厲長嚎猛然自左方響起,中路的清遠身形一震,暗叫不好,呼喝一聲,領著同路的四個師弟展開最快身法,掠向發出長號的地點。
趕到出事地點,清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左路的五個師弟,盡皆倒在地上,彼此相隔三丈餘遠,每人身下皆有一灘鮮紅刺目的血跡。
仔細查看,除了一人受了重傷外,其餘四人皆已不治,所受傷害無一例外皆為針形暗器的偷襲。
清遠雙目盡赤,仰天發出一聲大喝道:「無、程二賊,血債要用血來償!」
暴怒的喝聲迴盪在山林之間,一陣微風飄過樹林,卻吹不散林間那淡淡的血腥氣,與和尚心頭強烈的嗔念。
片刻後右路的五個清禪寺和尚也趕到了現場,眼見四死一重傷的慘況,各個義憤填膺,誓要讓無名與程懷寶兩個惡賊血債血償。
實力折損了三分之一,清禪寺的和尚們腦袋卻因此清醒了,如此茫茫大山,何處搜尋兩個陰險油滑的惡徒?
背上死傷的師兄弟,清遠黯然的領人下了山。
回到官道之上,與等在路邊的各派高手會合。
眼見清禪寺損失如此慘重,各派高手心中都是一震,首次意識到這次抓捕行動絕非他們想像中的輕鬆,無名與程懷寶絕對是兩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蒼塵安慰道:「清遠師兄請節哀順變,當務之急是趕緊找一個落腳之所,救醒重傷的這位師兄。」
清遠咬著牙點點光頭,眼中一片凶光,哪還有半點出家人慈悲為懷的模樣,他的心已被濃濃的恨所蒙蔽。
一行人趕到鄰近的一座村鎮,包下了鎮中唯一的一個小客棧。
小小一座客棧對於近百條漢子來說實在有些小了,便是白癡也曉得這群江湖人是得罪不得的,客棧掌櫃什麼話都沒敢說,恭敬慇勤的忙前忙後,盡全力招呼著。
三教四門的此行首領聚集在一間客房內,床上躺著的是方自甦醒過來的那名重傷的清禪寺和尚。
清遠急道:「清洪師弟,聽得見為兄的說話嗎?」
昨晚無法登陸起點,抱歉。
下次更新時間:星期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