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主意,無名將倒斃在官道正中的兩匹馬屍抱至道旁,緩步走入道旁的草叢,伏身在一棵樹後,自懷中將折疊短弩掏出組好,弩箭上弦,剩下的便是等待了,等待程懷寶引那該死的老鬼回來。
無名並不擔心程懷寶會有什麼危險,論起逃命來,那小子不敢說天下第一,最起碼也能入前十。
眼見遠方毫無動靜,想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做,無名陷入了沉思當中:「看來姐姐說得沒錯,我與小寶出江湖以來太過順風順水,都有些得意忘形了。這個范昆老怪物既然能縱橫江湖五十餘載,無論經驗武功豈是我與小寶所能相比。可笑方纔我與小寶還滿不在乎的討論收拾他之後回去怎麼籌辦大喜之事。」
胸前微微傳來痛感,無名低頭伸手摸了摸胸前那五個被范昆手指抓出來的血洞,腦海中又回想起了方才與范昆交手的一招。
范昆那突然消失的一爪令無名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是看準了下的手,怎會抓空了呢?這就是江湖超一流高手的功力嗎?
「姐姐說得沒錯,即使我與小寶聯手,也未必能夠打贏這個老殭屍。」雖是敵人,單純的無名對范昆那一身鬼神莫測的武功仍然佩服得緊。
無名這一等不要緊,足足兩個時辰還多了,往來已過了幾批行腳的路人,而程懷寶與范昆老怪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在無名的眼界之中。
無名倒是不著急,卻隱隱有些擔心程懷寶的安危,若非情況緊急,那小子無論如何都會跑回來與自己會合的。
日已偏西,看天色已到申時,無名已等了近三個時辰,就在他剛有起身去尋程懷寶的打算時,突然遠遠的兩個黃豆粒大小的人影映入無名眼簾。
距離太遠,無名那堪比天上飛鷹的銳目也看不清那兩人的面孔,但從體形、衣著,無名已認出了正是程懷寶與范昆老怪兩人。
無名眸中紫芒一閃,週身殺氣大盛,隨即記起襲殺龍王陳誠時的教訓,徐徐斂去心中殺念,神意保持一片空明,一雙眸子淡然無痕的始終盯著遠處的兩條人影,蓄勢待發。
兩條人影越來越近了,無名已能清晰地看到兩個人的面上表情。
那一瞬間,無名突有仿如夢中的感覺,明明方纔還是你死我活互相要命的冤家對頭的程懷寶與老怪物范昆,此時竟然是……竟然已有說有笑的彷彿朋友一般。
即使以無名的沉穩,也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臉上有感覺,不是做夢。
無名心神再次沉凝下來,靜息以觀其變。
程懷寶與范昆晃晃悠悠走了過來,看這二位現在的模樣,哪還有半點高手的模樣。
范昆人本就乾瘦,此時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更是給人一種彷彿一陣風便能吹跑的錯覺,原本陰森恐怖的一張骷髏臉此時已被汗水與塵土和成的泥糊滿,竟憑空生出幾分生氣來。
程懷寶也沒比老怪好到哪去,頭髮打著綹緊緊貼在腦後,顯然是出過一場透汗後的情景,身上的青色勁裝上數大片明顯的汗漬,走起路來一腳高一腳低,兩條腿上似有千斤重。
兩人終於艱難的走至方才三人打鬥的地點,范昆使眼四處一溜,驚疑一聲道:「咦?那小子的屍體呢?」
程懷寶就站在老怪身側不到四尺的地方,毫無丁點戒心的嗤笑道:「早給你說過了,就憑你那溫柔的一掌,哪裡打得死無名那怪物。」
范昆一對碧光閃現的眸子此時卻神采全無,四下裡打量著周圍,突然看到遠處道旁的兩具馬屍,老怪獰笑道:「定是有多事的路人將那小子的屍體拖走掩埋了。老夫已告訴過你,我老人家的殭屍神功中者無救,除非那小子是大羅……」他那陰森刺耳的聲音嘎然而止,後面金仙二字被硬生生吞回到肚中。
范昆呆呆的看著從樹後緩步走出的無名,那張恐怖的骷髏臉上此時已是一臉活見鬼的神情。
程懷寶被老怪那滑稽的表情逗得撲哧一笑,懶洋洋道:「木頭,別緊張,老怪性子雖凶了點,人卻挺有意思。」
無名聽了程懷寶的話,原本拿在身後的短弩登時垂了下來,原本沉凝的神情轉為平淡道:「怎麼回事?」
范昆突然驚叫道:「不可能,中了我老人家一記殭屍神掌,你怎麼可能不死?喂!小子你現在體內可是已然經脈寸斷,卻在這裡強撐呢?」
程懷寶沒給范昆留一點面子,在一邊放肆的大笑起來。
無名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對范昆再生不出一點殺念,緩緩將手中短弩折好收入懷中,才不緊不慢道:「你若不服,可以再打我一掌,看我會不會死。」
范昆已是一臉死灰的顏色,彷彿枯瘦的身子都已站不穩了似的,搖搖晃晃的讓人替他擔心一身骨頭會不會散架,嘴裡喃喃的念叨著,也不知嘮叨的是什麼。
程懷寶則在一邊不鹹不淡道:「范小子,咱們的賭約是什麼來的?你莫不是想抵賴吧?」
出奇的,程懷寶如此不敬的稱呼,范昆不但不惱,臉上反而現出更加無奈的神情來。老怪咬了半天牙,突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向無名躬身行了一禮後嘴裡模模糊糊的說了一句什麼。
無名毫無準備,著實被范昆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