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堪稱淒慘的境況與下山前自己設想中那風光無比、眾美垂青的英雄俠少之間相差何止千里萬里,到底為何落得如此淒慘?程懷寶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身無分文,加之程懷寶身子虛弱難當,實在說得上是倒霉至極。
偏偏老天爺還似認為他倆倒霉的不夠一般,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一轉臉便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若程懷寶身強體壯之時,仗著一身上乘內功,自然不會在乎,偏偏此時正是他最體虛脆弱之時,冰涼的雨水加身,只凍得他不住打擺子。
無名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抬頭看天,他對看天色頗有些心得,這一看不要緊,心中開始叫苦,天上的烏雲很沉很厚,只怕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他自己是不在意,可看著程懷寶那虛弱痛苦的模樣,雖然落得這等淒慘境地是他咎由自取,可畢竟是兄弟,怎能不擔心?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伴隨著車轱轆滾地的吱咯聲遠遠傳來,無名心下一喜,有馬車坐了。
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只見一輛烏篷馬車漸漸出現在兩人眼前,速度不快,但奇怪的是這馬車上竟然沒有車伕。在這等四野無人、冷雨寂寂的官道之上,一輛無人駕馭的烏黑馬車,憑空顯出幾分鬼氣。
無名可管不得那麼多,現在便是天塌下來,也沒有讓兄弟避雨來的急。他迎上前去,一把將拉車的馬抓住,馬車吱呀一聲停了下來。
或許是瓢潑的大雨影響了無名的靈覺,他竟感覺不出車中是否有人,難道真是一輛空車,那自己與小寶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無名心中想著好事,竟忘了其中透出的種種詭異。
猶豫了一下,無名揚聲道:「我兄弟病了,要用你的車。」聲音中沒有一點打商量的意思,語氣中全是肯定,彷彿對方把車給他用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馬車內沒有一絲聲響傳出,靜悄悄彷彿不是人間界的物事。躺在一旁的程懷寶與無名不同,最信鬼神的他看著這輛詭異至極點的馬車心頭直冒涼氣,直覺得這車不是什麼好路數,虛弱的叫道:「木頭,這車上下透著邪乎,咱不坐也罷。」
無名微蹙濃眉,心中道:「這車便是鬼神的座駕,也要給我兄弟讓出來。」這麼想著,他猛然一拉那低垂到底,彷彿隔開兩個世界的車簾。
「啊!」出人意料的是這聲驚呼竟然出自一向如磐石般沉默堅強的無名口中。
難道車裡坐得真是鬼神不成?
若真是鬼神,只怕無名也不會失控的叫出聲來。
裡面坐得是個女子,一身白衣勝雪。
竟是思南府外那個白衣女妖!
程懷寶說得對,這女子美得確實不似是人,無名腦中匱乏至極的形容詞彙甚至無法形容這女子美麗的萬中之一。
無名傻愣愣的盯著車中白衣女子那張沒有半點生氣的絕美臉龐上,心中再次浮起那股不知名的強烈感覺,彷彿一隻小老鼠在心裡亂抓亂撓,又彷彿心臟出了問題,狂跳個不止。
程懷寶被無名擋著,看不到車內的情景,心急的他叫道:「木頭,你叫什麼?車裡有什麼?」
車內那詭異的不似是人的白衣女子兩眼空洞無神,彷彿沒有靈魂一般,眼神似盯在無名的臉上,偏偏其中沒有丁點焦距,又似看向未知的虛空一般。
無名從沒有過與年紀相仿的女子接觸的經驗,此時不禁有些慌亂,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本就缺乏訓練的口才此時自然更顯笨拙。
若車內坐得是別個女子也就罷了,不知何謂憐香惜玉的無名肯定是毫不猶豫的一把將人扔飛,偏偏碰到了這個只見了一面便令他心生異樣感覺的女子,他無法那麼做。
雨還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蠶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碎成無數細小水滴,嘩嘩作響
程懷寶見無名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也不動,也不回答自己的驚問,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強自掙扎著自那簡易擔架上爬起來,當他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時,終於看到了車中那張絕美的令他印象深刻的臉。
也不知程懷寶哪來的一股力氣,「嗷」的一聲大叫,踉蹌著衝到無名身後,二話不說拉著無名的手臂就待逃跑。
他那嗓子把無名自夢寐中驚醒,憑他那軟弱無力的拉扯,自然不可能將無名拉動。
無名手上使勁,已將程懷寶拉到身旁,轉頭沖車上白衣女子道:「我兄弟病的不輕,能不能將你的車借我們一用?」這還是無名有生以來頭一次在話中加入了問詢的口氣。
車上的白衣女子紋絲未動,甚至眼神也是依然毫無焦距的停在無名的臉上。
無名也不在意,不反對就是同意,這麼簡單的道理無名還是懂的。
不顧程懷寶綿軟無力的掙扎,無名提著他縮身進入車中。
馬車之內空間雖然說不上大倒也算不得小,坐上三個人剛剛好。車內幾乎沒有任何擺設裝飾,倒也不用擔心被兩人身上的雨水打濕。
對於車中突然多出的不請自來的兩個人,白衣女子竟似毫無知覺一般,那對如寶石般璀璨明亮偏偏內裡空洞無物的眼眸始終跟隨著無名的臉。
在車下時還沒覺得怎樣,可擠在車廂內這狹小的空間中,被眼前這令他心動女子近在咫尺的如此專注盯視,無名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了,他的心跳完全失去了控制,撲通撲通之聲有若敲鼓一般,便是身旁心情緊張,一雙眼睛始終戒備的盯著白衣女子的程懷寶皆聽得清清楚楚。
程懷寶疑惑的看了自己兄弟一眼,結果即使這馬車與馬車上的人再是詭異,程懷寶心情再是緊張,仍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以前從沒想過無名會臉紅,他甚至認為無名這怪物這一輩子大概也不會曉得臉紅為何物。然而現在的事實證明,程懷寶知道他以前錯了,無名不但會臉紅,而且臉紅的程度足以與傳說中三國時的關公他老人家媲美。
程懷寶的這聲輕笑,終於將白衣女子的注意力從無名的臉上轉移開去。
程懷寶只覺得隨著那空洞的雙眸看向自己之時,突然一股陰寒至極之氣瀰漫於小小車廂之間,彷彿整個車內的空氣都被凝固一般。
那是殺氣,程懷寶可以肯定。
無法形容此時程懷寶的感受,彷彿被野狼撲在身下的小兔一般,在這股強烈至極點,濃得有若實質一般的殺氣下,他除了瑟瑟發抖,竟興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彷彿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無名突然擰腰擋在程懷寶身前,一雙潔白的彷彿是沒有一絲瑕疵的美玉一般的手掌,已成爪形,虛虛的停在了無名的胸前。
無名只覺得一股可怕的勁氣透體而入,瞬間攻入體內各處經脈,那股勁氣所過之處,經脈如遭冰浸般一陣僵冷難當,禁不住悶哼了出來。
幸好此時,令他無法修練內功的罪魁禍首紫極元胎突然興奮至極的一陣抖動,侵入無名體內的那股勁氣在一瞬間便全被吸走。
不知怎的,無名竟覺得丹田中的紫極元胎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彷彿有了生命一般不停上下抖動,那感覺竟似餓得嗷嗷哭叫的嬰兒催促母親給自己餵奶水一般。
這等情況可是從未發生過,無名被嚇了一跳。
白衣女子一掌雖虛虛停在了無名的胸口,奈何掌勁已經攻出,再也由不得她了。她本是被人有意訓練出來的殺人工具,除了掌握她心神的那個人之外,一切進入她眼中的人皆將遭到她的擊殺。
可是眼前這人身上有一種令她感覺舒服無比的氣息,令她陶醉其中,對著這個人,她興不起一絲殺念。
她的掌勁可說中者必死,自她有記憶以來從無例外。
從未有個絲毫情緒平靜的有若古井深潭一般的兩隻美麗眼眸中此時卻泛起陣陣漣漪,雖然一閃而過,但回過神來的無名卻真切的捕捉到了那一瞬間裡面擔心焦急的信息。
無名登時忘記了紫極元胎的異常,忍著經脈欲裂的痛楚,嘴角扯了扯生生擠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這個是我的兄弟,你別傷他。」
白衣女子怔了一下,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似是沒想到自己中者必死的勁氣竟沒能傷到這個令自己感覺很舒服的人,心下生出一絲莫名的情緒,她自己卻並不曉得這情緒叫做欣喜。
不用語言的交流,無名卻知道白衣女子已答應了他的請求,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玄而又玄的感覺,他就是知道了。
放下心來的他緩緩靠在車壁上,一對眼眸不由自主地望向白衣女子。
籠罩於身的殺氣驀然消失,程懷寶這才長長出了口氣,他知道方纔若沒有無名,自己可就真應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句話了,他毫不懷疑這女妖怪會像踩死一隻螞蟻般隨意將他殺死。
所謂一物降一物,對這分不清是人是妖的女子,程懷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畏懼之情,若非無名堅持,他寧願在外面淋雨,也絕不願坐得離這詭異的女子如此之近。
情不自禁將整個身體躲在無名身後,頭痛欲裂、身體疲憊欲死的程懷寶緩緩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之聲,驚醒了一對兀自癡癡對視的男女。
無名身形一震,回過神來,在心中道:「奇怪,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在她的身邊,竟好像發病了一般。」
白衣女子在兩人目光因那聲焦雷分開之時,眼眸中明顯閃過一絲懊惱,與他目光相交之時,她有一種無法形容更沒法解釋的舒服至極的感覺。
此時程懷寶一陣夢中囈語,無名探手放在他的額頭之上,驚覺他竟發起高燒來。
無名心中一驚,拿住程懷寶的腕脈,雖有十餘年沒有碰觸過醫道了,但早年所下之苦功並非白費,號脈的方法他還記得。
無名的眉頭皺的死緊,程懷寶乃是體虛氣弱之際又受了風雨寒氣,病得不輕。心中焦急的他抬頭沖那白衣女子道:「我兄弟病得不輕,能否送我們到鄰近的市集找郎中診治?」
白衣女子並未答話,眼眸回復一貫的空洞無神,抬手點出一指,一股氣勁透指而出,透過門簾,擊在馬臀之上,力道恰到好處,那馬低鳴一聲,啼沓啼沓行了起來。
這匹拉車的馬顯然經過特別訓練,白衣女子通過彈射的指力便能操控自如,指力打在馬屁股正中,它便直走,打在左邊便向左拐彎,反之自然向右拐彎。
「難怪不用車伕,這輛馬車也可自由行駛,原來如此。」無名心中暗道,對於訓練這馬的人所用心思著實有些佩服。
馬車不緊不慢的在官道上行進,走了約半個時辰後,雨停了,又走了近一個時辰,來到一處縣城。
到了縣城的城門口,依照官府的規矩車中的人是要下車接受檢查並繳納進城稅的,然而不知怎的,守門的兵丁對於這輛沒人駕馭頗顯古怪的馬車竟然視如不見,便放他們進城。
無名不曉得世事,也就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馬車才進了城門,無名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匹拉車的馬竟再不用白衣女子的驅趕,自動走了起來。
彷彿識得路一般,這馬兒自顧自拉著烏篷車進入一條偏僻小巷,巷底是一座宅院的後門。
兩扇院門是敞開的,那馬沒有一絲停頓,直直跑進院中。
馬車停穩,無名抱著程懷寶跳下地,身邊氣流微動間,那白衣女子已站在他身邊。無名有些納悶道:「這是你的家嗎?以前聽小寶說老馬識途,我還不信,看了你這匹拉車的馬,我可信了。」
白衣女子並未回答,輕揮曼袖,近丈外的院門隨風關緊。
雖然自始至終白衣女子的口中都未說出過一個字,但無名卻毫不在意,若非遇到程懷寶,只怕現在的他也會是這個沉默樣子。
白衣女子蓮步輕抬,走起路來給人一種行雲流水般的感覺,彷彿沒有任何重量的浮於空中似的。無名跟在她的身後,眼睛緊緊盯住她雙腳的動作,雖然認不出來歷,卻也知道這是一種上乘的身法。
進到屋中,無名發現這屋子裡的一切物事都是新的,彷彿在他們到來之前才剛剛有人收拾過。雖覺得有些古怪,但這會兒可不是問問題的好時候,何況看情形只怕他問了也是白問,從這白衣女子的櫻唇中他怕是得不到任何答案。
無名將程懷寶放到床上,拉過床頭那條嶄新的錦被蓋在他的身上。本想立刻出門買藥,突然想起若自己不在,這令他心動的女子對程懷寶又起殺念卻該怎辦?
心中思忖片刻,無名做下決定,毫無男女之防觀念的他想也不想便抓住白衣女子的玉手,感受著玉手的冰涼與滑膩,心中沒由來一蕩,脫口而出道:「你的手好涼也好滑。」隨即才想到這並不是自己想說的,趕忙又道:「我要去買藥,你陪我去吧?」
自懂事後從未被人碰過哪怕一丁點肌膚的白衣女子對於手被無名拉住,僅僅只是一愣,毫無一絲尋常女子的嬌羞神情,反而似頗為享受那隻大手的溫暖一般,聽了無名的話,稱得上溫順的點了點頭。
一雙明眸直直的看在無名的臉上,如古井無波般的芳心中突然泛起陣陣漣漪,從小便在別人驚恐畏懼的目光中長大,即使是那掌控自己神意的人見到自己時的眼神中也總有一絲顧忌的神色,更別提那人的手下們,哪個見到自己不是一臉驚恐畏懼的神色?
為何眼前這年輕男子對自己不但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還好像很親近的模樣,更奇怪的是,自己對這個才見第二次的人從心底裡有一種親近之感,沒有來由,在樹林中第一次見到他時,這種親近感便有了。
自神功有成後腦中從未出現過這等自我想法的白衣女子,有生以來頭一遭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緒當中,混不知這便是她新生的起點。如果沒有無名的出現,她將一輩子作為別人的殺人工具,生活在混沌之間,永遠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思想。
無名就這麼手牽著手拉著白衣女子上了街,卻不知這情形落在某個有心人的眼中有多麼的離奇。
一雙隱於暗處,原本精明幹練、靈巧有神的眼睛此時卻險些從那美麗眼眶之中瞪出來,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婦人,一身純黑色的衣裙襯托出曼妙的身材,五官細緻精巧,只是此時睜得溜圓的一雙秀目破壞了原本沉穩有度的氣質。
從她身上搭配得體的衣著,整齊貼順的盤頭便能看出她是一個很在意自己形象的女子。若非大出意外,她絕不至露出如此白癡一般的神情。
待無名與那白衣女子漸漸遠去,她才慢慢回過神來,兀自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那不受控制一直不自覺微張的櫻桃小嘴喃喃道:「天啊!我莫不是在做夢,白魅……白魅竟然任由一個小道士拉著手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這……這怎麼可能?不行,這事要趕緊去稟報聖尊。」婦人也算是個人物,收拾一番心情,整了整臉色後便如沒事人一般蓮步輕移,走入不遠處的一座宅院。
院內一些僕役打扮的大漢見到這婦人紛紛躬身行禮,凸顯出她高人一等的身份,一路暢行無阻,來至正屋前。
正屋大門緊緊關合,門前站立著兩條彷彿釘子一般筆直的漢子。這兩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渾身上下散發出森冷的殺氣,眼神更如刀刃般凌厲難當,使人一看便知是功力高絕,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那婦人於門前單膝跪地脆聲道:「屬下黑旗旗主柳飛煙有要事稟告聖尊。」
屋內,正自練氣的陸天涯聞聲緩緩收功,揚聲道:「進來稟報。」
柳飛煙恭敬道:「屬下遵令。」
那兩名站在房門前的漢子各自側移一步,讓出通路,柳飛煙曉得這兩位鐵衛的厲害,不敢怠慢了他們,點頭以示謝意,吱呀一聲輕輕推開房門,行了進去。
柳飛煙進到屋中又再單膝跪地道:「屬下柳飛煙參見聖尊。」
陸天涯安適的坐在房間正中那張大椅上,右手輕抬道:「起來說話。」
柳飛煙道了聲「遵命」,站起身來。
陸天涯眉頭輕佻道:「柳旗主說有要事稟告,可是與白魅有關?」
柳飛煙臉現敬服神情,對於這個彷彿天下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掌握的聖尊她從心底裡又敬又畏,這個男人彷彿從來不會犯錯一般,睿智深沉的令人在他面前便會感覺自己的渺小。柳飛煙寧願跟隨他左右同天下人為敵,也好過同這個鬼神般莫測高深的人作對。
柳飛煙低垂著玉首恭敬道:「聖尊料事如神,飛煙所報之事正是與白魅有關。」
陸天涯平淡道:「講。」
柳飛煙想起方纔那不可思議的情景,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這在一向冷靜幹練的她可是非常罕見的,倒也引起了陸天涯的注意。
柳飛煙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道:「啟稟聖尊,屬下遵聖尊之命,用特殊手法引領著白魅的馬車進到事先替她安排好的宅院。哪知道……哪知道沒過一會兒的工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小道士拉著白魅的手從那院子裡面出來。」
「什麼?」一向冷靜如山的陸天涯聽了這絕無可能的事情臉上也不禁露出驚詫的神情,即使他深信自己這屬下絕無膽子用這等荒誕離奇的事情欺瞞自己,仍忍不住在心中暗叫這不可能。
白魅是他依照聖門秘傳寶典中所著經過萬千辛苦花費無數心血才培養成功的,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比他更瞭解白魅的可怕了。
白魅所練之功法,乃是八百年前聖門一位智比天高的前輩門主以護教神功玄神元胎大法為基礎,別闢蹊徑創出來的一套霸道至極的神功。
這套功法有個陰森恐怖的名字,叫做魅影幽魄。
雖是脫胎於玄神元胎大法,但與氣性偏陽的玄神元胎大法不同,這套功法卻性屬純陰,只適合女子來練。
然而在白魅之前,這套功法功法僅僅停留在理論上的可行。
自那位聖門先祖創出魅影幽魄這套奇絕功夫之後,到如今已整整過去八百餘年,其間數代聖門先輩皆曾嘗試找來資質上乘的女嬰練這套功法。
然而到陸天涯之前,還從沒有人成功過,只因這套魅影幽魄功法,有一道彷彿不可能突破的難關。
這要從魅影幽魄的功法本身說起。
這套功法可說完全符合正道中人關於魔功的一切定義。練功法門奇詭無比。
修煉者需從不滿週歲的女嬰便開始築基,先將女嬰放置於盛滿特製藥液中每日泡洗,達到增強體魄,強筋腱脈的功效,待兩歲時便開始打坐練氣。
魅影幽魄的練氣法門與尋常內力功法大相逕庭,甚至可用南轅北轍來形容。任何練氣法門都講究陰陽二氣的調和運用,只是偏陰與偏陽的不同罷了。而魅影幽魄則不然,這門功法單只修練陰勁,而且是天下間至陰的功法。
所謂孤陽不生孤陰不長,如此只練陰氣的功法,其中危險自不待言,且魅影幽魄所練氣勁又是世間最為霸道的一種,傷人自然凌厲無匹,可若稍有控制不當,反噬起來一樣有如洪水猛獸一般兇猛。
絕大多數挑來的女嬰練至七八歲大時便因禁受不住氣勁反噬,或經脈爆裂而亡,或陰氣太盛陽氣斷絕而亡。
自聖教有史以來,這魅影幽魄便從未有人能練成過。
陸天涯於二十七年前偶然得到一隻純陽奇藥萬年玄參,以此入藥,彙集三十六種世間靈藥耗八年之功煉成五粒固本培源強筋腱脈的聖藥——九陽保命金丹,他自己便是仗著一顆金丹才能於十年前那場大劫中留下一條命來。
煉成如此神藥,陸天涯自然雄心萬丈,派出屬下滿天下搜羅根骨絕佳的女嬰,再依古法從三百多名女嬰之中選出資質最佳的十人,開始教授這十名女嬰魅影幽魄。
九年時間,十名女嬰相繼死了九個,唯一活下來的便是現在的白魅。白魅的資質超越常人許多,當她長到十一歲時才第一次面臨氣機崩壞的危機,可說創造了修煉魅影幽魄的紀錄。陸天涯以兩顆保命金丹救回了她一條小命,白魅也因之度過了最危險的一道關口,從此邁入了前人從未達到的境界。
沒人能夠知曉現在的白魅功力到達了什麼境界,便是宗師級的武學大行家陸天涯也看不出來。只因魅影幽魄完全超出了傳統的武學範疇,白魅若是不動,沒人會把她當做活人,一個沒有精氣神的死人又如何看得出功力深淺?
只是有一樣,沒有任何人敢陪在白魅身邊,包括能通過特殊方法控制白魅心智的陸天涯,他也不敢。
白魅自度過了那道可怕的陰劫之後,性子便開始明顯變化了,原本是一個沉默的女孩,彷彿突然之間就變為了滿身殺氣的女妖怪。
當第十個派在她身邊服侍的老婦被她擰斷了脖子後,便再也沒人敢出現在她視線範圍之內了。沒人將她再當成人,所有知道她的存在的人心中皆已把她當作嗜殺的妖怪。
沒人知道她這轉變的原因是什麼?也不會有人關心這無聊的問題,因為她這個樣子更符合陸天涯訓練她的目的。
殺人!本就是她存在的唯一價值。
陸天涯不愧為稱雄於世的絕代天才,最初的驚訝過後,立刻便恢復了冷靜,徐徐道:「立刻去查那小道士的來歷。」
柳飛煙領命,恭敬行了一禮,轉身退出房門。
屋內只剩下陸天涯一人,此時的陸天涯臉上浮現起一絲古怪神情,嘴裡喃喃道:「小道士?」卻不知他想到了什麼。
翻回頭再說無名,無名拉著白魅的手兒,毫無顧忌的行走於大街之上,兩個都是對世事一竅不通的人,自然不太曉得這副親暱的模樣落在常人眼中是何等的離經叛道、不守規矩。
無名邊走邊自琢磨,口中喃喃道:「不知哪裡才能找到郎中?」話聲未了,目光動處,卻瞥見街上的每一雙眼睛,都在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
一個面色黝黑,一臉憨厚的尋常小道士,一個美絕天人,但渾身上下感覺不到絲毫生氣的白衣女子,如此怪異的兩人卻親暱的手牽著手並肩走在這繁榮的街道,若不引人注意,才是怪事。
面對如此眾多眼神的注視,無名渾沒有感覺,心中倒是想到了個法子:既不識路,何不找人問問?
無名走到一個年輕小伙的面前,以他一貫的開門見山的口氣直通通道:「我兄弟病了,這裡的郎中怎麼找?」
誰知那小伙許是一輩子也沒見過似白魅這等絕色佳人,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盯在白魅的臉上,整個人如癡似傻,哪還能回答無名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