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受傷的事,要真追究起來,的確是因又采而起的。
那日,絳紅駕紫電特來林中報信,說是又采不幸落水,依當時的口氣,甚至還有那麼點生死不明的意思,恰巧當時墨然又正是和那隻老虎鬥得死去活來的時刻,剎一聽到這消息,心神晃蕩之下,沒有注意到老虎用盡全力灌注的一掌正向他揮來,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硬生生的接了一掌。
只這一掌,再嚴重也不過咳血一段時日,然而最最致命之處,卻是那日他們掉下懸崖,墨然墊在又采身下,雖有紅珠黑珠結了屏障阻擋了一些去勢,但是依這速度,人掉下去也還是要傷筋動骨的,墨然一聲不吭灌注真氣在手掌上,貼在懸崖,一路拖杳而下,滑下了一道深深的溝痕,然後人硬生生的扭轉方向,墊在了又采的身下,用力的抱住她的身體,護她周全。
要知道即使是達到上重境界的武功,要在空中變換身形也是很難的,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又采悶悶的在他身邊坐下,看著前一刻還在強裝無事只為了她安心的墨然,此刻已經痛的面色慘白,卻還是勉強的維持微笑。
她假裝沒有看到,依舊在她耳邊嘰嘰喳喳,既然他要她安心,她也只好裝作安心的樣子,來安他的心。
「然然,你都好幾日沒出山洞了,我給你講講外面地事好不好?」不等他點頭,她已經自顧自的講了下去,「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落下懸崖那會兒,就掉在一條小溪上,現在,這條小溪裡,出現了好幾條魚,活蹦亂跳的,別提多可愛了。」
「還有啊,我這兩日去山上砍柴的時候,發現了一隻猴子,那隻猴子尖嘴猴腮,模樣別提多傻愣,我原本還當它多老實呢,就準備扔個水果給它,可沒想到它居然二話不說就把手上正在吃的桃子扔到了我地頭上。」她可不是說著玩的,今天她和往常一樣,攀上前面那幾座山峰中最低的一座,準備砍幾捆柴來,路上就遇到了一隻刁蠻的猴子,不停的從樹上摘下桃子扔到她的頭上,原本她冷靜下來還想著這猴子是不是要送桃子給她,還準備回頭朝猴子作一個揖,但沒想到那個猴子越發猖狂,桃子一扔一個准,幾乎個個都是朝著她的頭扔過來,她到現在還腦子疼呢。
原本她都準備走了,可是沒想到那個猴子又追了上來,一路扯著她的褲腿放她走,她就是不明白了,這猴子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猴子一拉扯後,就立馬跑到前面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她,她一時沒有明白這猴子的意思,就又見它跑了回來,又開始扯她的褲腿,然後又跑到前頭,來回做了好幾次,她終於明白了,這隻猴子是想讓她跟著它,那它是準備帶著她到哪裡去?
來不及想這麼透徹。人已經跟在猴子後面走了。然而越向樹林裡面走。又采就越是吃驚。
樹林裡面地樹。枝幹都十分粗壯。看樣子已經是活了幾百個年頭了。有些品種甚至十分少見。又采暗自吃驚。看著一顛一顛走在前頭地猴子。心裡飛速地滑過好幾個念頭。
莫非……森林裡有寶藏……!!!
突然心變得熱切起來。
但是心一熱切了。眼睛就成了裝飾了。碰地一聲給撞到了樹上。腦袋頓時從發財致富裡清醒過來。在前頭走地猴子頓了頓回過頭來。爪子抓了抓頭上地幾撮毛髮。齜牙咧嘴朝她做了一個鬼臉。
又采地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然後人就老實多了。眼睛也不亂瞟。直管著腳下地路。
被一隻猴子鄙視啊,她臉皮再厚也是有限的啊。
左拐右轉,然後繞著一顆古樹又繞了不知多少圈之後,眼前驀地現出一條路來,狹小的羊腸小道,伴著更粗更壯的古樹地枝幹,有一股潮濕古舊的味道,陽光近乎微薄地投到樹葉上,又立馬被黑暗攝去,前路茫茫,看不到方向。
又采停下來,看著猴子。
猴子撓著腮,只看著她。
又采退後一步,又猝的停下,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地路,只要再跨一大步,她就會進到這個神秘莫知的小路裡。她現在站著地地方,光影交錯,身子的半面,陽光近似奢侈般的傾灑,而另一半,則近似於無。
細長的眉毛皺了起來。
「你希望我到裡面去麼?」又采的臉沒有朝著猴子,問題卻是拋給它的,此刻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臉上一半黑一半白,看來有種妖冶的美,卻也美的墮落,彷彿靈魂一半在黑夜中掙扎,卻又極度的渴望光明,只是無論如何掙扎,卻是逃脫不出。
她的聲音倏地低沉下來:「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
猴子像是無知覺般的,只是一味的吱吱叫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半響,又采又向後跨
,整個人一下子就置身於滿滿的陽光中。她舒了輕輕的拍了拍胸膛,有一股劫後餘生的感覺。
剛才那一刻,真的是太難受了,就好像半隻靈魂吊在空中,被人狠狠揪著一般。這究竟是什麼一個地方,怎麼會給人這樣一種壓迫感。
猴子突然口出人言:「你是準備放棄了嗎?」
又采聽到這聲音,只是驚訝的豎起了眉毛,但是過了一會兒也就釋然,放緩了口氣笑瞇瞇的道:「我為什麼不放棄?」她又朝著前面的黑暗看了一眼,「即使裡面有著我傾盡一生所要追求的東西,可是……」說道這裡她頓了頓,然後又繼續笑著道,「可是我還有一個然然在等著我啊,我又怎麼能這麼任性地一個人去了呢。」
換了一口氣,她又說:「更何況,這懸崖雖然偏僻,可也還是會有人掉下來的,這掉下來的幾個人中,又會有幾個運氣好的闖到山林裡,只要闖到山林裡,那必然會遇見你,然後你就帶著他們來到這裡,那麼是生是死也就難猜了不是嗎?」她低著頭安靜的笑著,說出來地話卻是尖利又諷刺,半響又采抬起頭來,又是這樣笑瞇瞇又有些迷糊的樣子。
「猴子先生,帶路吧,我的相公要著急了呢。」
那隻猴子也不多說話,自顧自的就朝原路走了回去,又采趕緊跟上,臨走前又看了最後一眼,正瞧見身後那條黑暗的路正在緩緩閉合,直到融入空氣與周圍的景色再也沒有差別。
這算是一個破碎的空間麼?
又采沒有多想,跟著猴子走出了山林,那會兒又采盯著猴子的背影,心裡就一直嘀咕著,本來這猴子已經夠尖嘴猴腮的了,如今經過這事兒,瞧著就越發難看了。
等把這事兒想清楚了,人已經在山林之外了,而那隻猴子就再也不見身影。
「采采,采采。」
又采一抬眼,便瞧見了低聲呼喚她的墨然,又采眨了眨眼睛,而後恍然般地傻笑了陣,才問道:「然然,好些了麼?」
了頓,才輕聲笑著打趣她,「剛才又走神了?」
「嗯,被你發現了。」絲毫沒有羞恥感。不過……「啊,難道我是和你講著講著就走神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要丟死人了……
「是啊。」墨然拖長語氣,「我原本還在期待著你下面的故事呢,沒想到你突然就沒聲了,看了看你,雙目無神,我當時心裡就猜測著你估計精神遨遊了,一時沒有打擾你,卻不想你老毛病又來了。」這話給人聽了,只聽出了裡面滿滿的寵溺。
「老毛病?」
墨然輕笑了聲:「是啊,也只有某人才會在走神時流口水。」
驚叫,雙手趕緊伸起撫住兩遍臉頰,猛然間抬起眼來,嘟起嘴巴,「然然騙我。」
墨然眼睛瞧著天上:「啊?這樣麼,大概口水已經干了吧。」
又采瞪。
半響才又一聲不響的替他擦起身子來。
看他地氣色,剛才一波的疼痛大概已經熬過去了,又采一邊細心地替他擦拭,一邊小心的觀察他的神色,眉眼間全是這兩天積累下來的疲憊,他雖不說,但是她也是有眼睛的,她會看他,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地觀察。
「累麼。」她突然出聲。
她能感覺到他怔了一下,然後手下的肌膚才慢慢恢復平整,他笑了笑:「不累。」她就不在說話了。
他眼簾輕輕抬了抬,突然把手放在她擦拭地手上,輕輕的,卻又重重地重複了一句:「真的不累地。」
她微愣,他道:「有你在身邊,所以,再累也是不累的。」
又采聽懂了,靜靜的笑了笑,然後笑容一斂,突然低下身子,快速的在他臉上碰了一下,話語輕輕的滑入耳朵:「累了要和我說,不然我會發威的。」說完揮了揮爪子。
墨然抿著嘴,想綻開一朵笑來,但是嘴角還沒拉扯開,弧線就猛地僵硬,又采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轉過頭來一看,卻見他已經整個人抽搐般的抖動起來,猛地,想起了白衣老頭臨走之前對她說的話來:「疼痛分為三波,波全身酸痛如骨頭渙散一般,不定時發作,為期三天,第二波則是三波中最為難熬的一段,為其一天,發作時全身猶如經歷脫胎換骨一般,發作者其半身彷彿置身寒潭,刺骨冰涼,另一半好像放在油鍋裡煎熬,旁觀者可以清晰的看見骨頭的收縮移動,這關如果熬不過,則很有可能……」老頭沒有說下去,但是任誰都能猜出之後他要說的話。
又采怔怔的看著此時下唇咬出血來的墨然,一時,她的指尖似乎要嵌進肉裡。(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作者,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