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被師傅抱在懷裡,身邊圍著好多人。
「小伙子,你怎麼了?」一個人和藹地問我。
「你……你……」我想知道他是誰。
「他是我們的總理,」師傅對我說,「總理這個人不錯,懂人情……」
我摸了一下頭,還好,沒有受傷。
「他是被警察踢昏的,」師傅說。
一個矮胖的警察對總理說「首長,請您上車離開吧,時間不早了,您不是在三點安排了一個廳級幹部座談會嗎?」
「取消那個座談會,」總理說。「我想和這位老師傅談談。——老師傅,我們上車吧,免得在這兒影響交通。——王局長,把在公路上執勤的警察都撤走吧。不能為我一個人影響了別人的正常生活。」
「首長,我們要保證你的安全,」那個矮胖的警察為難地說。
總理搖著頭「我的話,公安局長都不聽。中央的政策都是對的好的,可是偏偏就有人敢不聽不做……」
師傅抱著我,要跟總理上車,但是被一個人攔住。師傅生氣地說「總理都叫我們上車的,你攔什麼攔?」
「是的,」總理說,「叫他上來。」
「你一個人上車,」攔師傅的人說,「把你懷裡的人留下。」
「不,他是我徒弟,現在有病,我怎麼能扔下他?」師傅抱著我上了車。
車開動起來。總理和師傅拉家常,可師傅卻坐立不安,在他面前的人是中國最大的官,他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又不知說什麼好了。
「師傅,你家住哪兒,送你回家吧,」總理笑著說。
「謝謝總理!」師傅不好意思了。
汽車拐了彎,按師傅說的路線行駛著。
總理突然說「停車。——看,左邊那麼多人在幹什麼?那兒不是集市,不是什麼工地,倒是有那麼多人……開過去……」
坐在總理身後的王局長說「首長,別過去了。有些農民聽說中央領導要來,就組織起來,要用人體組字,說是給領導看。那兒已經有民警維持秩序,組什麼字,我會及時向您匯報的。」
「給領導看?」總理很感興趣。「我現在就想看。我怎麼能看到?我不過去怎麼能看到?」
王局長說「公安廳有直升機,可以很快地飛過來。我打電話叫直升機來吧?」
「太浪費了吧,」總理搖著頭。
師傅說「爬到對面的山頂就可以看到。」
「呵呵,」總理說,「那我們就去爬山。——老師傅,我在山前下車,車把你送回家。」
師傅忙說「我也要上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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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抱著徒弟?」總理不解地說。
「我抱他個一天一夜也不成問題,」師傅大聲說。
總理說「我們可以幫忙抬著你徒弟走。」
我笑了,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師傅背著我,正往山上走。我掙脫開師傅的手,自己走。來到山頂,我和師傅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
我卻指著山下黑壓壓的人群「一堆螞蟻,那麼多螞蟻……真好玩……真好玩……」
「不是螞蟻,是人群!」師傅糾正我,「人們在組字,我讀給你聽農民呼籲國家制定官員法!有好官,才有好生活!——有好官,才有好生活,這話好,這話好……」
我笑了。
「你能聽懂?」師傅問我。
我還是笑。我站起來「螞蟻好……螞蟻好……」
「總理離我們不遠,」師傅自言自語地說,「我們不能打擾他了……他是個好人……」
突然,梁艷和曾忠陽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只是笑著,不認識他倆了。
「陳剛,你看誰來了?」師傅搖著我的肩,「梁艷和曾忠陽啊,一個曾是你的老婆,一個是你的戰友。幾天來,梁艷到處找你,連班也沒上。」
「啊……呀……」我嗓子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陳剛!」曾忠陽拉著我的手,「看看我!我是曾忠陽!你的好朋友。你記得周局長嗎?他很想你,擔心你的健康……」
我搖著頭,抽回了自己的手,不願理他。
梁艷呆呆地站著,捂著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
對我來說,話語了,眼淚了,都不能叫我動心,引起情緒的變化。我手指著山下的人群,笑著。愛情了,朋友了,已經和我沒有牽連,毫無關係了。
「陳剛!」梁艷突然大喊,「別裝了,在我面前別裝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梁艷遮擋了我的視線,我就往旁邊挪了一下身子,繼續看著山下的人不斷地變換隊型,組成新的文字。
師傅對梁艷說「你冷靜點!陳剛不會是裝的。他是真的瘋了。」
曾忠陽狠狠地給了我一拳「真的瘋了?我也不相信……」他靠近我,對著我的耳朵「你不想做蒙面大俠了?」
我根本就聽不明白他說什麼,指著山下「螞蟻……螞蟻……好玩的螞蟻……」
「你不做了,我要替你做了……」曾忠陽的嘴就靠在我的耳朵上,「我蒙著面做了幾件好事,還和梁艷約會了。我喜歡她,我想娶她,你不會反對吧?」
我推開他,笑著,反正他說什麼我也聽不懂,不想理他。
梁艷愧疚地看著我「陳剛,我對不起你……是我離開了你,才使你瘋了嗎?」
師傅對她說「不要這樣講,你還不瞭解陳剛嗎?他的意志就這樣薄弱嗎?」
總理要下山了,他朝這邊揮了揮手。
師傅高聲叫道「再見,首長!」
我笑笑「首長……首長,繩子……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