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號大廳裡流淌著的音樂像一個魔鬼似的,吞吸著光亮,好像把天底下的興奮都拿來塞進了這裡,人們擁著抱著在昏暗的燈光下緩緩移動著,心裡臉上都在笑,彷彿這裡不存在人間的煩惱,個人的憂愁,一切都美好如意。渡邊坐在一角,正在邊喝啤酒邊和一個女人交談著。純子走過來「陳剛,和我跳舞吧?」「沒學過,跳不好,」我推辭著。「我教你,」純子拉住我的手。蘭蘭則被渡邊邀請去跳舞,她好像很高興,眨眼之間就和他消失在擁擠的人群裡。我推開純子的手「對不起,我沒興趣跳舞。」弄得她有點尷尬。「沒關係,」她笑笑。她招手叫服務員,問我「來杯果汁還是來杯啤酒?」我和純子坐在沙發上。「謝謝,一杯果汁吧,」我說。於是純子就和服務員要了兩杯果汁。果汁就像一條蟲子一樣,涼涼地穿過我的喉嚨,爬進我的胃裡,渾身一陣舒服。「來這兒的人都是快樂生活俱樂部的成員嗎?」我問純子。純子笑笑「是的。來這兒的人都是尋找快樂的。你是不是把快樂老壓在心底,不願坦露?」我的快樂壓在心底?什麼是快樂?我好久沒真正體驗過快樂的感覺了。對我來說,躲開別人的迫害,從死亡的邊緣逃離出來,就是快樂。有人過來邀請純子跳舞,純子看看我,我點點頭,表示你去吧,我不跳。我一個人出了大廳。在飯店的院子裡遇到了譚賓,他正從一輛轎車上下來,身後跟著黃成吉和另外一個男人。他回頭和黃吉成小聲說了句什麼,就過來拉著我,出了飯店的大門。他和我躲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一棵法梧桐樹下。「你為什麼要謀害渡邊?」我先開口問他。「你為什麼要救這個日本人?」他也有一肚子的火氣。「我爺爺是日本殺死的,我看到日本人心裡就有火氣。」我也火了「你有能耐,像當年日本人跑到中國殺人那樣,也跑到日本去光明正大地殺人,日本人殺了多少中國人,你去殺多少日本人!在自家的地盤上,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背後下手,這麼做犯罪不犯罪不說,根本就是不是人,是狼,是牲畜,你不感到臉紅嗎?」好一會兒,譚賓也不吱聲。「到這兒來尋找日本人留下的武器,我你……」我說。他打斷我的話「有辦法對付那個機器人嗎?——剛才,有幾個不死心的弟兄打來電話,他們從圍牆爬進了養殖場,又被機器人發現了,一個還受傷了……」「機器人好對付,」我說,「活人不好對付。你們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找渡邊好好談談再說吧。」「找渡邊談談?」譚賓用譏諷的口吻說。「怎麼,不行嗎?」我心裡總覺得渡邊是個可信賴的人。不過,我不喜歡譚賓這樣對我講話。「你不是在做夢嗎?」譚賓對我有些失望。我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純子打來的「陳剛,請問你在哪兒,我在找你……」一個念頭在我心裡閃現渡邊把我弄在他的身邊,是不是為了便於監視我?「我馬上回來,」我回答。我和譚賓告別,走出幾步後,又停住腳步,問譚賓「你的人到南方去了嗎?」「是的,打假需要,」譚賓簡單地回答。我回到飯店,純子站在門口,陪我回到3號大廳,音樂還在,但是人卻少多了。「你找蘭蘭嗎?」純子看我的眼光在大廳裡四下打量,便這樣問我。我點點頭。「她和渡邊開房間去了,」純子說。我有些吃驚「你不是他的女朋友?」「當然是,」純子說,「我是他的朋友。可是他有權交別的女朋友,也有權和別的女人上床。」我和她在沙發上坐下。她又要了果汁,我們一起喝著。「渡邊來這裡多長時間了?」我問純子。「不長,半年多吧,」純子說。「他以前在國內做事,人很老實的。」我點點頭。也許渡邊只是日昇公司的管理人員,並不知道養殖場地下有沒有炮彈。「你在這兒多長時間呢?」我問純子。「二年多了,」純子說。「——你瞭解日昇公司嗎?」「不,」我說。「日昇公司好比就是一個人,一個好人,專門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純子說。如果純子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公司也是在打著做好事的幌子,卻在暗地裡做損害中國人民利益的罪惡勾當。我痛恨貪官污吏,討厭罪犯,更恨這些想耍弄中國人的日本人。「那麼,日昇公司在中國幫助了多少需要幫助的人呢?」我問。「具體的數字我不知道,」純子說。有個喝得有點醉的男人過來「你的,幹什麼的?」純子把他介紹給我「他叫三郎,我的朋友。」三郎拉起純子「不要理他了,走,到我們老地方去……」「不,今晚我就想陪著陳剛,」純子推開他,他就倒在沙發上了。「不,你是我的,誰也不要想奪走你!」三郎看著我說。「走,陳剛,我們離開這,」純子拉起我的手,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