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升初稍。
「轟!!」
對於下面的爆炸聲,卡洛斯連頭都沒有轉,他淡淡的望了眼夜空的月亮。
「別激動,不過是希莉爾試驗又失敗了而已,這種失敗是常有的,習慣就好了。」
「是。」
雖然卡洛斯這樣說,不過精靈還是忍不住向後望了一眼,只見木屋中已經是黑煙滾滾而上,而希莉爾則站在屋外,半無奈的歎著氣。野蠻人則呼呼喝喝的用水袋從附近的河流中拿來水向裡面衝去,不知道究竟是著火還是發生了別的事。她動了動尖耳,這才轉過身來彎腰坐在樹枝上。她吸了口飽含著綠葉嫩氣,清涼的空氣後,這才接著說道。
「這裡………曾經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我在這裡生活了一百三十年。聽父母說,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裡守護這個屏障。這是精靈王賜於我們一族的使命,所以,只有我們這個地方並沒有被詛咒所束縛。不過為了遵守寂靜森林的法則,我們向來也很少說話。雖然,這裡並沒有什麼值得我們保護的。但是我的父親曾經說過,這是我們的使命。所以我並沒有對這些抱有疑問。」
「不錯的地方。」
卡洛斯也抖抖身上的羽毛。
「有山有水有吃有喝,你幹嘛跑出去?難道是年輕氣盛,想去外面看看世界有多大?這可不是個好主意,不過俗話說的好嘛,這也是年輕時才能犯下的錯誤。」
「這倒不是。」
精靈緩緩的搖了搖頭。
「我對於這裡的生活很滿足,而且根據禁令,我們也無法離開這裡。所以我從來沒有想要………」
「等一下,布倫希爾德。」
卡洛斯打斷了她的話,他兩隻銳利的鷹眸直直盯著精靈,彷彿要看穿她的靈魂,這讓精靈不由微微顫抖了下身體。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老實說,我對於聽別人以前的故事興趣並不大,如果你想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請自便,不過不要把我也捲進去。我必須事先聲明,我可不是個好的聽眾。」
卡洛斯很不客氣的說完,然後伸展翅膀準備離開,這個舉動像是刺激到了精靈。她不由的咬了下嘴唇,這才遲疑著開口。
「我需要您的幫助。」
「幫助?」
卡洛斯停下了動作,扭頭望向精靈。
「是的,我希望您能夠幫我解除一些迷惑。」
精靈低垂著頭,小聲而堅定的說道。
「好吧,不過我還要再次聲明,我可不是免費問答機,你必須投入硬幣,然後才可以使用———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是的,閣下。我可以付給您一些白金幣,還有………」
「不不不。」
卡洛斯搖了搖頭。
「錢我可不缺,希莉爾的錢就是我的錢,我倒是想要些別的東西。嗯,比如說………」
他的目光在精靈的耳朵上停留了下,接著冷笑一聲。
「對了,讓我檢查一下怎麼樣?我還從來沒有研究過精靈這個物種,放心,我不會解剖你的。只是仔細觀察一下,看看你們和其它物種之間有什麼不同,就當作滿足我個人的好奇心。這就是我的條件,怎麼樣?」
如果希莉爾在旁邊的話,一定會嚴肅而認真的阻止卡洛斯說出這些話。因為比起其它種族而言,精靈更加重視自己的身體。如果是不認識的人,哪怕盯著精靈多看幾眼都屬於非常失禮的舉動。甚至就算是精靈熟悉的人,也很少讓他們觀察自己。而精靈天生的美貌卻又讓她們飽受注目之苦,所以大多數精靈在主物質位面行走時,都會戴著披風和斗蓬來遮掩自己的身體和臉。但是此刻卡洛斯居然提出這種即便是人類來看都相當過分的要求,很明顯是坐地起價滿天要錢的無賴舉動。而且弄不好他還會惹怒對方,從而遭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我………」
面對如此過分的條件,精靈果然猶豫了,但是當她看到卡洛斯展翅欲飛的姿勢後,潔白的臉頰上忽然閃過一絲紅暈,接著她緊咬了下嘴唇。
「我同意。」
「好,說說看吧。你有什麼疑問?如果我回答不上來的話那也沒辦法。不過交易就是交易,既然我聽了並且浪費了腦細胞,你還是得被我好好研究,別忘了這點。」
根本就是霸王條款。
「那是一個三月之夜。」
精靈不知道是不想去在意最後那句話,還是她已經沉浸在了回憶當中。
「我們部落中的人和以往一樣,準備舉行儀式。在三月的夜晚,舉行儀式與精靈之神溝通是我們必須要進行的一種儀式,同時也是為了向他報告結界的守備情況。而我那個時候還小,只覺得這樣的儀式非常熱鬧。但是,那次似乎有所不同,負責舉行儀式的司祭大人告訴我們,這次柯瑞隆大人會親自向我們降下神喻。那個時候大家聽了都非常高興,感覺我們一直待在這裡辛苦守護終於有了回報。」
說道這裡,精靈那向來沉穩的臉上,居然多了一絲天真爛漫的笑容。
「然後,儀式和以前一樣舉行,到中間為止都沒有出現任何差錯。接著司祭大人………」
司祭,怎麼不是司機?難道他還酒後駕車不成?卡洛斯內心相當惡毒的嘀咕著,不過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司祭大人說精靈之神向我們降下了神喻,接著果然我們聽到了非常清脆的,美麗的聲音在我們耳邊響起。彷彿精靈之神在誇獎我們的辛苦守備,他認同了我們所做出的一切。雖然我那個時候不是很理解,可是平常向來溫和的爸爸媽媽,也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能讓不易動感情的精靈落淚,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也算是傳奇魔法了。
「之後…………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精靈的聲音低了下去,彷彿還夾雜了幾絲迷茫。
「不知道?」
「是的………當我再次回過神的時候,村落裡…………已經沒有任何人了。但是,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跡!」
精靈拚命的搖了搖頭。
「我的身上,手上也全部都是血跡!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然後我又失去了意識,而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寂靜森林之外。我可以向柯瑞隆發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出來的!雖然我也曾學習過在寂靜森林中行走的方法,可是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如何出來的!於是………於是在那之後,我便開始了流浪的旅程。非常抱歉,我欺騙你們,其實……我的父母根本不是將自己的生命獻給了精靈神,可是我不這樣想的話………」
精靈的話說完了,而營地中火焰燒烤樹枝的「吡啪」聲則清晰可聞,其間還可以聽見斯薇法招呼希莉爾多吃點東西的勸誘聲,以及那些野蠻人們喝熱酒時大吼的聊天聲,甚至可以聽到皮克被掐住脖子求饒的可憐———至於是誰動的手不用猜都想的到。
「到此為止?」
「不………沒有。」
精靈的臉色變的痛苦起來。
「在離開寂靜森林之後,我也曾經和幾個冒險隊伍一起旅行過。可是有好幾次,當我從睡夢中醒來時,發現他們已經消失了,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跡。而我卻找不到他們的人,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我感覺自己彷彿被詛咒了,因為我私自離開寂靜森林,而受到了精靈之神的處罰。可是我卻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說道這裡,精靈終於抬起頭來,她臉上流露出堅毅的表情。
「我原本跟隨希莉爾小姐,是因為像她那樣的煉金術士,或許能幫助我找出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我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是卡洛斯閣下,我知道您是比希莉爾小姐知識淵博百倍的傳奇領域強者,所以我在此冒昧的請求您,幫我解除疑惑………」
「不用請求。」
卡洛斯不耐煩的打斷了精靈的話。
「這是交易,所以你既然已經說出來了。讓我想想………我好像記得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類似的………」
說道這裡,卡洛斯忽然停下了。他古怪的翻了翻眼睛,仔細盯著精靈。
「你能不能告訴我,之後發生那些古怪的失蹤事件時,都是什麼樣的情況?」
「這個…………不好說,有時候是在沙漠,有時候是在森林,甚至有時候是在海上………」
精靈仔細回想了下,接著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卡洛斯古怪的神色依然沒有變,因為他已經想起,自己前世的確看到過類似的情況,而且還記得非常清楚!可是………這可是精靈啊?想到這裡,卡洛斯不由的搖了搖頭。先觀察一下再說吧。
「我已經腦中有了些頭緒。」
他這樣對精靈說道。
「不過現在還沒辦法證實,總之………你可以去休息了。等找到答案我會通知你。」
既然卡洛斯這樣說了,精靈也沒有再說什麼,她站起身微微行了個禮,然後跳下樹去。看來沉浸在回憶中對她的影響並不好,就好像今夜精靈就沒有主動要守夜的意思。不過也沒什麼所謂,就算失去了屏障,這方圓數十里之內也沒有什麼生物敢靠近寂靜森林,一夜半夜不守夜,似乎也沒什麼要緊。
「斯薇法。」
從天上飛下來,卡洛斯站在正收拾東西的斯薇法肩膀上,低聲衝她說道。
「今晚你和希莉爾一起睡。」
「明白了,主人。」
斯薇法並沒有詢問原因,而是沖卡洛斯綻放了一個舒心的微笑,接著她便走到希莉爾的身邊,低聲對她說了些什麼。雖然希莉爾有些吃驚的向這邊望來,不過最終她也什麼都沒問。
夜,很快的就深了。
卡洛斯站在樹枝,低頭望著底下的營地和村莊。不遠處的木屋裡隱隱約約能夠聽到野蠻人們的打呼聲,他皺了下眉頭,讓思緒再次沉浸在之前的思考中。從精靈的描述中,他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其中還有幾個疑點沒有搞清楚,特別是為什麼,怎麼會在她的身上發生。更何況,這一切都是猜想,並不是現實。
一陣寒風吹過,卡洛斯不由打了個冷顫,他望了望星空,現在已經是半夜。不過星鷹本來就是夜行性的動物,所以倒也沒差………而就在這時,卡洛斯忽然聽到極細小的低吼聲!
那就好像是野獸從嗓中發出的低吼,這頓時讓卡洛斯警覺起來,要知道,這附近應該是沒有野獸的!
而就在這時,一個粗壯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從屋中走出來,那是一個野蠻人,看起來他似乎人有三急了,於是出來解決問題。卡洛斯瞪圓了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果不其然,就在這個野蠻人走到營地邊緣,左右打量了下之後準備開始解決問題時,忽然從黑暗中竄出一個人影,而那個人影的手彷彿尖銳鋒利的長劍般刺穿了野蠻人的喉嚨!
驍勇善戰的野蠻人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就這樣死在了黑影的手上。但是這還沒有完,他懸掛在黑影手上的屍體,忽然被黑色火焰包圍,悄無聲息的燃燒起來!而當黑影甩開手時,那龐大的身體已經徹底化為灰燼!
果然如此!!
卡洛斯展翅一飛,從樹枝上飛起。而那個黑影也注意到了卡洛斯,只見對方身輕如燕的在樹上縱跳幾下,便飛速趕了上來。
借助月光,卡洛斯看清了那個身影。
精靈原本金黃的長髮變的如同深夜般漆黑,而她的額頭上,則長出來兩個向上彎曲的小角。更可怕的是,她那雙白暫細膩的手此刻則變成尖銳的彷彿被黑鐵所覆蓋的利爪!精靈此刻眼眸如同充血般通紅,她低吼著攀上樹枝,接著縱身一躍飛向卡洛斯。
而就在卡洛斯拍動翅膀閃開精靈的襲擊時,他有意無意的望了一眼夜空。
三輪圓月,三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