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跳進去就後悔不已,耳邊呼呼風吹,怕不下有幾十米吧。這樣人摔下去,還能活命嘛?早就化為肉醬!
只是下落速度之快,竟然容不得我多想,猛然雙腿一震,好像插到了麵粉堆裡面一樣,然而下降之勢不減,身子往前一仰,竟然把整個人拔了出來,連連翻了好幾個跟頭,才止住落勢。摔得頭昏腦脹,摸摸身上,除了惹著一身塵土,倒是也沒有受傷,奇跡了!
我摀住鼻子,這裡硫磺味很濃,估計是一片火山灰,恰巧救了我,不知王玟琳安危如何,我急忙站起來,大聲呼喊:「玟琳姐,玟琳姐!」
「我在這裡……」
不遠處傳來一個微弱的女聲,我睜眼瞎地迎上去,先觸到一團軟軟的肉,倏一驚,急忙把手縮回,倒是對方把手伸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兩人互相摸摸,確認對方才送了一口氣。
那王玟琳咯咯嬌笑,遇到危機不僅不擔心,反而開心地笑起來,真是個怪異的女子。
腦袋上突然蓋上一頂安全帽,王玟琳說道:「你才要當心,那般情況下,還惦記著先把安全帽給了我,所以剛才那個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我訥訥,不知道說什麼好,尷尬地搔搔腦袋。
「玟琳姐,我不是有意的……」
王玟琳淡淡地說道:「傻弟弟,我怎麼會怪你呢?」
「你有沒有帶照明工具?」
她問。
由於剛才只顧逃命,身邊的一些器具統統沒有來得及帶,安全帽上的礦工燈似乎也摔壞了。眼下一片漆黑,我們只能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地前進。腳底踩在柔軟的火山灰上,深一步,淺一步,耳際邊則傳來卡嚓卡嚓有節奏的聲響,顯然不是天然出產,我估摸就是成吉思汗陵墓的地下機關。明知不一定會成功,我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循聲前行。
我們的眼睛在黑暗裡面呆了許久,逐漸適應暗光,似乎看到遠處隱隱約約透著一股模糊的紅光。當越走越近,那紅光越發明亮,耳邊的器械運作聲響也越大,就像是幾十台車床一起在大吼。
王玟琳興奮地拉著我向前跑出來,那紅光明亮如白晝,她高興地大叫:「我們出來了!」
然而她的臉色頓時僵住,就像是一剎那間結冰,無力地跪下。
我默不做聲,在黑暗未知的世界裡面我們心存一份僥倖,眼下卻絕望了!不錯,這正是成吉思汗陵墓內部的器械運作區域,就是這些巨大的金屬齒輪鑄成的傑作把龐大的幽冥鬼塔和成吉思汗棺木推到外面。方纔我就一直在懷疑,如果把幾十噸銀子推動,那到底需要怎麼樣的動力啊!縱然借助現代的器械,起碼也要十多台東方紅拖拉機合力,那麼古代的人們用什麼呢?我猜測起來不在乎自然力量,水力或者風力,但是乾燥的內蒙古高原一年也不過降雨幾十毫米,風倒很大,百米多深的地下根本不可能存在。所以,古人用了我們現代人也不敢動用的力量——岩漿的熱能!
眼下我們就呆在一塊峭壁上,對面是一組龐大的器械,說不定就直接可以通到外面,然而中間卻叫一道七八米寬的岩漿河阻塞。桔紅色的岩漿不停翻滾,熱浪騰騰,映在臉上一片灼熱。這些岩漿衝到數台巨大的金屬水輪上,卡卡轉動,齒輪帶起黑色的零件,一直綿延的遠處。
我們根本無法渡過岩漿河!而退回去的話,目不視物,說不定就迷路活活困死!
我頓時頹然坐下,垂下頭,有氣無力,心中黯然,雖然我只是一條光棍,無妻子無父母,了無牽掛,畢竟對活命戀戀不捨,心頭一片迷茫。正鬱悶中,背後一雙冰涼柔軟的小手悄悄伸過來,勾住了我的脖子,背脊靠上兩團軟肉,耳邊吹氣若蘭:「小淮,你還不是男人吧……」
我一呆,我怎麼不是男人,當我轉過頭,卻看到王玟琳面頰呈玫瑰色的粉紅,嬌艷欲滴。她本是個極為出色的江南美女,但在此刻,更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力,甚至連她的聲音也是特別好聽:「來吧,姐姐教你做男人……」
我不由自主地順著王玟琳的引導,那灼熱的岩漿河邊,是更為灼熱的兩個人。
許久,王玟琳懶洋洋地趴在我的胸口,額頭汗津津,眼簾半瞇,那白皙細嫩的南方女子肌膚,忍不住讓我粗糙的手老是去撫摸。我忽然衝動地把王玟琳抱住,叫道:「玟琳姐,你嫁給我吧!」
王玟琳輕笑地推開我,歎道:「我年紀比你大,又是一個寡婦,倘若嫁給你,還不給人笑死!」
「我不在乎!」
「傻孩子!」
王玟琳驀然凝視前方,似乎陷入了無盡的思索,聽她絮絮說道:「我家是個考古世家,我爺爺祖上是大地主,他無所事事,整日考據,曾經是第一批發現並研究甲骨文的人員之一;我爸爸就讀英國劍橋大學的博士學位,每每看到大英博物館裡陳列的中國國寶就痛心不已,聽說新中國成立之後,毅然突破重重障礙,帶著我和媽媽回到祖國。開頭幾年還可以,爸爸帶著極大的熱情深入古代帝王陵墓的研究,曾經和郭沫若一起打報告,要求開挖秦始皇陵墓。然而到了六十年代,他一夜之間就被打倒為反動學術權威,受到批鬥、遊街,我爸爸性子高傲,不堪受辱,憤然自殺抗議,之後媽媽也思念傷心過度去世。我爸爸有一個貧農出身的學生,為了保護我和我結婚了。雖然我很感謝他,但是我畢竟不喜歡他。不久他在保護文物活動中被紅衛兵活活打死,又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在爸爸朋友的庇護下,我一直安然呆到了文革結束,開始參與其他考古發掘。我一直想完成爸爸的心願,發掘一個帝王的陵墓,眼前縱然是個大好機會,可笑我們卻成了殉葬品。」
她無奈地笑笑搖頭,我說道:「不,我一定會讓你達成心願!」
我瞥見胡亂堆在地上的衣物,忽然心念一動!
我在衣服堆裡面摸索翻騰,無意中挑起一件女子的貼身褻衣,正訥訥臉紅之際,王玟琳惱羞成怒,撲上來推開我,一把奪過,搶到手裡,嗔罵道:「你這大流氓,做甚?」
我搔搔腦袋,尷尬地笑笑,心中暗自嘀咕:「人都看過摸過做過了,光是一個文胸,發什麼大火?」
當然口中哪敢吐出來,王玟琳不知我的齷齪心思,白了我一眼,背過身穿衣。
其實王玟琳的背影更加好看,纖弱的腰肢、滑膩的肌膚,構成一幅旖旎曼妙的畫卷。我方打量幾眼,王玟琳轉過頭瞪了我一下:「看,還沒有看夠!流氓!」
我灰溜溜地收回目光,低頭認罪。
王玟琳穿好衣物,便一言不發地幫我搜羅衣服總夾帶的工具。她畢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稍微一點指示即洞察下一步行動。我計劃用我們兩人所穿的外套做成一條繩子,長度恰好能夠延長到對面。只是當我稍許碰到她的衣服,王玟琳就狠狠地搶走,啐道:「大流氓,我的衣服你不許動。之前要做什麼,也得事先說聲。若直接動手,害得我以為你老大不正經!」
結果最後只找到一把鋼筆大小的考古錘,剛才急於逃命,顧不得丟棄的大部分工具。這只考古錘還是因為小巧,王玟琳順手插進上衣口袋裡才得以保存。
我們實在缺乏趁手的工具,外衣都是用非常結實的帆布編織,一方面足以支撐我們兩人的體重安然掠過岩漿河,另一方面,我們或用手撕,或用牙咬,十八般武藝全上,費了半天勁也只是撕開一條褲腿。我和王玟琳牙疼手酸。累得氣喘吁吁,坐在衣服上,相對無語。
那王玟琳秀眉微蹙,無意中瞥見隨手丟在地上的無用考古錘,忽然眉毛舒展,大喜叫道:「我怎麼忘了?」
我一怔,王玟琳走到巖壁邊,撿起兩塊石頭相互敲擊,待到打碎之後,於碎片中挑挑揀揀,選了一塊邊緣鋒利的石塊,稍微加工,就成了一把銳利的石刀。
我頓時恍然大悟,我們是石器時代古人類的考古隊,時常發掘出一些石刀、石斧。既然十幾萬年前的原始人都能製作出不亞於現代刀具的石頭製品,我們當然也能!火山噴發形成的玄武岩無比堅硬,是製作石刀的極好材料。
我正要上前幫忙,王玟琳似乎發現了什麼,趴在巖壁上細細摸索,向我招招手:「小淮,你快來看看!這是——……」
我上前,王玟琳用手撫摸巖壁,擦去一層塵土,借助岩漿火紅的光芒,巖壁上顯現一個個線條雖簡陋,但是形象清晰的小人兒畫像。跟了考古隊十幾天,我學到不少知識,懂得這便是楊老頭苦苦找尋的原始人的巖畫,想不到在洞穴深處也殘留。原始人的巖畫珍貴無比,今日裡看多了,倒不覺得如何稀奇。
王玟琳指著巖畫,上面一個個小人,分別用一個圈代表頭,五條線代表軀幹和四肢,粗糙得如有小孩子的塗鴉。他們手中執矛一類的兵器,卻在圍攻另外一個小人。那小兒畫面極為奇特,頭頂照著一個圓圈。只見其他小人紛紛倒下,斷頭斷手,慘不忍睹。那圓圈小人則又多了一個類似骷髏的圖案。我心中倏然一驚,聽王玟琳說道:「你看,這像什麼?」
我打了一個酣戰,說道:「這不是和人皮刺青上看到的幾乎一致!難道……」
王玟琳冷冷地說道:「也就是說,這個一直被人們恐懼的怪物,不僅僅出現在幾百年前,甚至幾十萬年前也存在了。究竟是怎麼樣可怕的東西,竟然可以存在數萬年呢?」
我拉住王玟琳,急切地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快走吧!
王玟琳點點頭,釋然同意。用她製作的石刀,輕易地就割開了帆布衣服,撕扯成一條條的細索,搓為一條長繩!我在繩子一頭綁上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揮舞幾下,瞄準對岸的齒輪唰地扔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對岸一個齒輪的空隙裡。王玟琳一陣歡呼,激動地抱了抱我。我毫不在意,部隊中手榴彈扔了五六年,可不是白訓的!
我收收繩子,卡在齒輪裡,王玟琳個子小巧,一百斤都不到,加上我的重量,總共兩百多,繩子差不多夠結實。於是對背後的王玟琳問道:「準備好了嗎?」
王玟琳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胸脯,兩人腰間用剩餘的繩子綁住,萬無一失。之所以決定帶王玟琳一起過去,則是考慮到她即使常年野外活動,但是對于飛崖走壁之類的技術畢竟不擅長。萬一我先跳了過去,她過不來;或者我失敗摔死,她也沒有辦法渡過。與其如此,倒不如我們兩人一起冒險一搏。我們的運命已經牢牢繫在一起!
王玟琳嗯的一下,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驀地大喝一聲,快速前跑,奔到懸崖峭壁口,雙足往下一蹲,猛然一躍,整個人藉著加速度飛一般地掠過岩漿河,那沸騰的熱岩漿噗噗直冒起,一不小心就會掉下燙死。眼看飛到了對岸,正要撞到齒輪時,我一下子鬆手,掉在地面上,踉蹌後退幾步,戛然剎住,眼角餘光往後瞄了瞄,額頭汗水涔涔,幾乎要摔進岩漿河。
王玟琳背後伸手,拿她的襯衫在我額頭輕輕擦拭,溫柔恰如一個小妻子。我口中不住喘氣,心中餘悸未了,這回真的是千鈞一髮的危險,縱然在越南戰爭上與子彈為伴的歲月,也是沒有這麼凶險,只覺得兩腿戰慄不已,忽然一軟,頓時跪倒。
王玟琳解開繩子,離開我的背脊,溫存地摟住我,貼在我的臉上摩娑,喃喃說道:「我們成功了,我以為,我們原本都會死在哪裡!」
她的面龐肌膚凝脂般光滑細膩,衣襟沒有繫好,稍許敞開,露出了兩只可愛的小兔子,我衝動地猛然將王玟琳推倒。後者一聲驚呼,臉上揚起紅暈,推推搡搡拒絕我:「等等,我們回去了再說,反正,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聽她的口氣,似乎以後就跟定我一輩子了,我大喜,把腦袋埋在她胸口胡亂摩擦,王玟琳癢地咯咯嬌笑:「好了,好了,你饒了我吧,我們先出去再說……哈哈……嗚」